第四十三章 遇险清河(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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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个阴雨天，细细的小雨吵醒了燕三娘，她一睁眼就看见离歌笑还坐在昨天的那个地方手上缓缓的削着竹子，可是当她看到他的脸色时却惊得跳了起来，昨夜只是火光下她并未看清，今日阳光一晒，更显得他脸上一片死灰色，嘴唇白的近乎透明，可是他仍然仔细的看着手上的竹箭，眉头紧蹙，似乎忍受着比昨晚更强烈的剧痛。

        离歌笑身上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衣，原本系在腰上的腰带被他扔在了一边，她从未见他如此打扮过，头发粗粗扎在脑后，下颌处的胡渣有些凌乱，只有他的眼神还和往日一样锐利如锋。

        燕三娘一跃至离歌笑身侧，急急问道：“歌笑，你到底哪里受伤了？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

        换来的却是离歌笑默默无语的摇了摇头，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我没事，拿好弓弩，将长箭绑在身后，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什么没事，你看你的脸色----比死人----”说到这里燕三娘狠狠咬了咬自己的唇，伸手就探向离歌笑手腕上的脉象，却被离歌笑伸手隔开了，两人过了十几招，只见双手如蝴蝶般在空中飞舞，最终还是离歌笑占了先，一把反扣住了燕三娘的手腕，过了半晌才放开。

        燕三娘还是担心离歌笑，急的咬牙说道：“你肯定是受伤了，到底伤在哪里，要不要紧？”

        离歌笑看了她一眼，冷冷说道：“说了没事了，怎么那么多废话---”

        话音未落，离歌笑一把扯过燕三娘，急急说道：“快拿上弓弩和竹箭，他们来了-----”

        “怎么了？”

        “我听见马蹄声了，跟我走----”

        燕三娘见离歌笑身形仍是疾速，稍稍放了点心，内力也很足，心道大约脸色不好真的只是昨夜没睡的缘故，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先避敌要紧，于是跟着离歌笑朝着树林深处的高低跑去。

        燕三娘跟在离歌笑身后，看着他宽大的衣袍在风中飞舞，心里有些奇怪，但也不好多问，两人先后跑至树林深处，这里原来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燕三娘心想大概是离歌笑昨天收集树枝的时候发现的。

        进洞之后，离歌笑沉默了片刻，深深的看着燕三娘，似乎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他从怀里取出一个锦衣卫的令牌，虽然洞内光线不大，但燕三娘还是清楚的看见那个令牌上刻着，“锦衣卫指挥使”六个大字。

        离歌笑缓缓将金牌放在她手里，凝神说道：“这个山洞的后面可以直通通县，你拿着令牌去那里找当地卫所的同知，见令牌如见指挥使，一定会有人将你送回北镇抚司，你回去之后记得告诉贺小梅，金子在密室，奏疏在书房的抽屉里，拿着他们去找徐府找徐阶徐大人，他知道如何告倒严世蕃，严世蕃倒了严党也绝不会长久，到时候你大伯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过了一会，他又说道：“三娘，有了这个金牌，将来无论发生什么困难，只要到当地卫所，就一定会有人帮你。”

        燕三娘忽闻这句话，有些迟疑，总觉得哪里不对，痴痴问道：“我去通县，那你了？”

        离歌笑忽然笑了笑，神情明朗，这是燕三娘从未见过的笑容，感觉那更像一种彻底的解脱，他轻轻的抚了抚燕三娘的长发，柔声说道：“我？你轻功好，跑得快，我殿后，三娘，杨继盛有这样的侄女真的很幸运，你很聪明也很坚强，我很高兴能认识你，我留在这里替你除掉应无求就去北镇抚司和你会合，好不好？”

        燕三娘看着他清澈的眼神，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刚想接过令牌，却惊愕的发现离歌笑双手黑的泛紫，刚想伸手去捉看个清楚，却被离歌笑躲开了，他将令牌缓缓插入燕三娘的腰带中，柔声继续说道：“三娘，去吧，我很快就来找你。”

        燕三娘看着离歌笑的脸，白的近乎透明，只是他的神情仍是神采飞扬，心里觉得奇怪，点点头，一步一回头的看着离歌笑，慢慢出口走出山洞。

        离歌笑直到燕三娘走出山洞，才猛地靠在岩石上，浑身如打了筛子一样不停的颤抖，无法停止，刚刚运用内功更是促发了毒素，全身经脉都如抽搐不般颤抖，剧痛如金针刺骨。

        猛地睁开眼睛，他看见燕三娘突然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眼睛里含着泪，他刚想开口，燕三娘已经一把扯开了他的黑色长衫，赫然只见他腰上绑着的白色绷带早已被脓血染成紫黑色，还在汩汩的往外冒着。

        燕三娘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不断的大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一个人留下来对付他们。”

        离歌笑凄然的笑笑，说道：“你干嘛回来？”

        “为什么？”

        离歌笑冷冷说道：“什么为什么？大丈夫能死在战场上，是我的荣幸，你快走，别留在这里碍事。”

        燕三娘早已控制不住滚滚而落的泪水，厉声说道：“国家，社稷，你想的只有这些吗，你为什么不能替自己想想，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你会死的？”

        离歌笑凄然说道：“去年不死，今年不死，年年不死，年年等死，能死是件好事。”

        燕三娘再也忍不住了，她猛地扑上去抱住离歌笑，只觉得自己的泪水滚滚落在他的肌肤上，哽咽道：“我不走，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我绝不会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的。若是死了，贺小梅也会找到奏疏参倒严世蕃的。”

        离歌笑只觉得怀里一个柔软温暖的身躯紧紧靠着他，滚烫的泪水贴在他的脸上，多久没有一个人这个温暖的靠近他了，多久没有人给他一个希望了，多久没有人爱过他了，离歌笑缓缓闭上眼睛，慢慢的抱紧她，贴着她的脸，缓缓说道：“三娘，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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