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无言结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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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未明，更鼓声不断，声声断人肠---

        汗令玉佩，鞑靼的汗令等同于大明的兵部令牌，兵部令牌可随意调动京内三大营---

        离歌笑彻夜不能眠，想了很久，才提笔写了封信急送京城徐府，本想着飞鹰传书，终究不放心，最后还是遣了亲信校尉亲自前往京城。

        今鞑靼郡主携兵符入大明境内，恐有兵变，望徐大人派人前往大同宣府等地予以调查----

        徐大人，将来的一切都交给你了，我当然相信你会比我更有能力。

        好了，一切都准备好了，今天将是我这一生最后一战---

        “贺小梅，令全部锦衣卫树林口空地集结---”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十四红衣缇骑神机校尉，一千四百名来自青州卫的缇骑齐齐在通县树林外的空地上集结完毕，离歌笑很认真的看着每个人，拔刀说道：“鞑靼数十年来缕缕犯我边境，欺我大明，至多少同胞流离失所，而今严侍郎勾结鞑靼人，欺上瞒下，违旨抗命，至指挥使重伤，死有余辜。望大家今日齐心协力在通县诛之。”

        晨光下，一千四百余名锦衣卫在空旷的空地静静的听着离歌笑的声音，纹丝不动。

        最后离歌笑说道：“今日第一个杀入通县卫所，连升三级，并且指挥使赏银三千两，凡后退者杀无赦---”

        整个广场沸腾了，“是，指挥使大人----”

        为了防止严世蕃逃离通县，离歌笑留了三百精兵守住通县的所有出口，接着集结所有卫队，对通县卫所展开了让严世蕃终身难忘的进攻。

        首先是贺小梅带领了十四名大明最优秀的神机缇骑骑着快马，开着火枪，将数不尽的火药扔进卫所中，直到炸的漫天火焰之后才顺着原路返回。

        炸完之后，就是青州缇骑的进攻，在数千名鞑靼护军的围追堵截之下，青骑的速度仍是极快，长刀过处，马必带血，人必带伤，目的只有一个打开缺口攻入卫所，斩杀严世蕃。

        整个进攻从日出开始，到了日中已经接近尾声，一千四百缇骑死伤过半，而鞑靼护军连离歌笑都没见到就全军覆没了，整个卫所周边三里地内伏满了鞑靼人的尸体。

        整个速度比严世蕃预料的还要快很多---

        三千两赏银的结果就是数百缇骑冲入卫所几乎将门廊都踩平了，直到这一刻严世蕃这才反应过来，大势已去，回过神来，正想向傲雪郡主求援，却发现她早已没有了踪影。

        他才想起傲雪的那句话并不是开玩笑的。

        严大人，离歌笑要对付的是你，你的死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应无求跟着严世蕃落荒而逃，仓皇之下，严世蕃清楚的知道如今只有回到京城，哪怕入了刑部大狱，也未必会一定会死，而留在这里必定没有活路。

        于是，两人带着一小队的卫队再一次回到了上午的那个树林，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真的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很多时候兜兜转转总是回到最初。

        一行人逃进了这片小树林，初升的秋日艳阳照的地上落叶金灿灿的，若沿着这条小路，就能出城回到京师，严嵩，你的父亲正在府里等你，无论如何，回到京城总还有一线生机。

        可惜他们都没有机会看到这一天了，在这里他们遇见了等候了多时的离歌笑---

        离歌笑静静的走出树林中小路，他的脸上和往日一样，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也已经没有了往日璀璨夺目的光芒，原本白净的一张脸如今只剩下一片死灰之色，在阳光之下更是让人惊恐，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游走在人世间的鬼魂。

        刀锋出，必见血，眨眼的瞬间，身边一行卫队已然倒地，竟然来不及发出一声呻吟。

        “世番兄，无求，好久不见----”离歌笑的神情仍是漠然的，仿佛地上倒下的那些尸体和他完全没有关系。

        那是一张让应无求再熟悉不过的脸了，树林茂密，阳光灿烂，照的他额头上蒙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恍惚间他自然而然的喊出：“哥哥---”，才猛然惊觉一切早已时过境迁，他也早已不是那个让离歌笑疼爱的弟弟。

        严世蕃的内心开始挣扎，或许他想过求饶，或许他想过逃脱，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样一个结局，他跪在离歌笑面前，不断的磕头。

        “离大人，你放过我吧，我只是一个半瞎的瞎子，求您给我一条生路吧，我可以放弃现在的一切，只求离大人给我一条生路。”严世蕃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离大人，我有解药，我可以给你解药，你放过我----”

        离歌笑觉得有些可笑，眼睛里光芒一闪，“可惜，我没有你这么怕死----”

        长刀滴血，慢慢淌在地上，严世蕃抬头望去，只觉得离歌笑几日不见消瘦了许多，今天他穿上了玄色的官服，长发拢在盔帽之中，神情凝重，似乎在一直想点什么----

        也许他想起了数年前荆疾的死，也许他想起了如忆的死，也许他想起了杨继盛的死，又也许他想起了秋娘的死，又也许他想起了无数边关百姓的死。

        严世蕃，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想过要给这些人一条生路。

        严世蕃一定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是这样死的，就在离歌笑动手之前，应无求忽然灵光一闪，从后腰拔出短刀朝着严世蕃的心口刺去。

        严世蕃到死都没有能闭上眼睛，他从离歌笑手里收拢来的人最后却杀了自己，他忘了吗？背叛源于天性。

        “哥哥，我错了，我杀了严世蕃，你原谅我吧----”

        应无求依旧是跪在离歌笑身边，抬头看着他，柔软的脸庞让他想起了当年那个他从水缸之中抱出的那个孩子，温暖而柔软，他的眼睛就和今天一样充满了恐惧。

        离歌笑心里一软，缓缓拍了拍应无求的肩膀，淡淡说道：“无求，不要怕，很快我就会来陪你。”

        应无求脸色煞白，“不要，哥哥，不要----”

        无求，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如今我要送你走，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你先是背叛了我，又背叛了严世蕃，我不知道你怎么会长成今天这个样子，也许是我的错，也许不是我的错，但都不重要了。

        长刀出手划过半空，最后还是硬生生的停在了应无求的头顶上三寸，为什么，到了今天你还是不忍心，为什么，为什么----

        他帮着严世蕃处处陷阱想置你于死地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过你是他的哥哥---

        “哥哥，我帮你杀了严世蕃了，你放过我吧，我一定会改的，哥哥---”

        一百个为什么敌不过一个结果---

        “你走吧，别让我再看到你了。”

        忽然间寂寞疲倦涌上了心头，离歌笑觉得自己是真的累了，如今一切都结束了，严世蕃死了，三娘走了，剩下的一切都可以由徐大人去完成。

        现在他只想安安静静的找个地方过完最后几天----

        就在离歌笑长刀垂下的那个刹那，应无求仿佛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手上短刀抬起朝着离歌笑的心口刺去。阳光刺眼，离歌笑微微眯了眯眼睛，挥起长刀，应声而落，却发现已经有一柄长剑刺入了应无求的后心。

        这一刻，离歌笑只觉得心跟着应无求被刺穿一般，十五年的朝夕相处，原来应无求早就成他的手足。离歌笑抬起头远远看见树林中一个白衣身影出现在面前，冷冷看着他，墨绿色的双眸中似乎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

        “如果我没记错，你是鞑靼的郡主，应该是和严世蕃一边的？”

        雪淡淡说道：“严世蕃不过是个人渣，而这个应无求更差劲，不仅是人渣的走狗而且还两面三刀，死了最好，我蒙古哪需要这些渣子。”

        离歌笑闭上眼睛，长叹一声，说道：“可惜---”

        傲雪似乎也觉得有些可惜，谈谈应道：“离歌笑，你太重情了，所以你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否则以你的智慧，这些奸邪小人又怎么会是你的对手，他们无非是利用了你的重情重义。”

        离歌笑听后，半晌没有作声，过了许久才说道：“离某不敢当，只希望郡主能以天下苍生为念，少生事端。”

        看着离歌笑，傲雪总觉得似曾相识，良久才想起来，她想起的那个人竟然是她自己，不禁心里一叹，思量一番，傲雪点头说道：“只可惜我们各为其主。”

        “姑娘此番不会是专程为了和离某聊天而来的吧。”

        “有机会聊一下并不是坏事---”

        傲雪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件，远远朝着离歌笑扔了过来，离歌笑顺手牢牢接住，低头一看，心胆俱裂。

        锦衣卫指挥使令牌---

        离歌笑只觉得全身冷汗一震，瞬间满身疲倦如抽离一般脱开，厉声问道“三娘，她在哪里？”

        “离歌笑，三娘或者鞑靼汗令，你可以选一个----”

        离歌笑冷笑一声，说道：“姑娘，你不让我见见三娘，我要怎么知道她是活着，还是死了？”

        傲雪听闻，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冷不防腾上半空，远远飞去，不久停住脚步顺手一拨树枝，只听一声巨响，长绳落下，燕三娘双手紧扣被吊在半空中，迎风而立。

        傲雪转身，离歌笑已然至身后，只是脸色越发惨白的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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