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牛肉面

“老板，来一碗牛肉面。”面馆里走进来一个年轻人，看样貌还算俊俏，只是肤色有些憔悴。

这个年轻人正是叶黎。

此时的他脖子上的秩序芯片已经被剔除，摆脱天网二十四小时昼夜不停的监控，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游民”。

面馆的生意不错，很快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被端了上来。

闻着扑面而来的香味，叶黎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和秩序政府严格管控的中央主城不同，游民聚集地虽然也在秩序政府的势力管辖范围，但因为地广人散，监管难度极大，所以不隶属于任何势力的末等游民，大多都生活在这里。他们会选择某几个固定的聚集场所，用来交换各自需要的物资。

食物里面添加更多廉价的人工调味剂能够刺激他们麻木的味蕾，让他们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牛肉也不会是真正的牛肉，那是不知道用什么肉和牛肉味的香精调制而成，和真正的牛肉口味相差无几。叶黎知道这些，但他并不太在乎。

举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着面，面馆一隅的老旧电视机上，令人聒噪的男声混杂在整个面馆的喧闹里传来。

“最新消息：前天夜里，秩序之城发生巨大动、乱，据目击者称，当时全境范围内都看到一轮金色太阳悬空，光芒耀眼刺目。”

“有好事者通过军用型能量监测仪尝试进行定向监测，探测到强烈的能量波动，阈值区间超过8亿，强度相当于十艘星核战舰同时爆炸所产生的能量波动总和。”

“秩序之城官方并未给出任何解答，并已对出入秩序之城的人员实施封锁管制。”

“根据有关情报人员反馈，该次动、乱是由一个被定罪为叛国的秩序居民引发。易凡，性别男，三百二十五岁，是秩序之城最早的开拓者和建立者之一，秩序议会常任委员，于一百年前退任，之后致力于研究人类延续的学术课题。”

“据有关人士证实，易凡因发表一篇名为《人魔共存论》的学术论文，被秩序政府判定有叛国倾向，随后相关部门介入取证……”

“老板，电视声音调小一点，太吵啦！”  

“好勒好勒！”面馆老板拿起遥控器，在音量键上快速按了几下，那聒噪的男声顿时被面馆的嘈杂声淹没，再也听不见了。

叶黎抱起面碗，囫囵几下将剩余的汤面吞进肚子里，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个饱嗝。

“什么叛国，呵，真是可笑。我看啊，无非都是借口而已，用来排除异己的。”一旁的桌上，有人冷哼出声，断言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那个人发表的什么人魔共存？谁不知道魔物在历史上杀了多少人类，他居然还提出这么个理论来，简直就是个疯子！”

“人家好歹是个大学者。而且能弄出那么大动静来，我猜该不会是自由联盟的手笔吧？十艘星核战舰爆炸的威力，啧啧，这种程度的能量波动，就算是秩序政府最新的零式机甲也要湮灭无存了吧。”

“大学者？大学者怎么啦，大学者里沽名钓誉的家伙难道还少吗？说到底也不就是个秩序公民么，嘁！等我攒够了钱，也去买一个三等秩序公民的芯片带上……”这个声音说到后面愈发小去。

“好了，莫谈政事。虽然在这里秩序政府监管力度不严，但难免会有意外。”有人好心提醒道，于是原本还欲高谈阔论的几个人，纷纷都闭口不谈，安心吃面。

付了饭钱，叶黎转身离开。在经过刚才发表言论的那一桌时，他突然一个趔趄，把那个“豪言”要攒钱买三等秩序芯片的家伙撞了一下，恰好那家伙在埋头吃面，整个脸撞进了碗里，被烫的哇哇大叫。

叶黎连道抱歉，脚步飞快，趁着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以前就跑出了面馆。

那几人骂骂咧咧着就要起身，去找那个不长眼睛的家伙算账，被面馆老板伸手拦住。

“诶诶诶，几位客人，面钱还没有付呢。”

…

…

叶黎本来就是个孤儿，在遇见老师以前一直在流浪，现在只是回到原点。

他打算一路向北，去看看那座老师交代嘱咐的镇北城。

镇北城，叶黎曾在书上看到过，那是大陆最北端的一座大城，是魔怪唯一不用隐蔽的聚集地，是连秩序政府和自由联盟都鞭长莫及的无法之所。

叶黎不知道为什么易老会对这样一个地方感兴趣。

可是既然易老说能够在那里找到答案，那么他一定要去。

因为这是易老最后的嘱托。因为易老，绝对不是什么疯子！

“臭小子，可算是找到你了，站住别跑！”就在这时，叶黎身后突然有人吼道，回头一看，竟然是面馆里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几位。

“你们也太记仇了吧，不就不小心撞了一下嘛，追那么远，至于么！”

站住？当然不站住，除非我傻。

叶黎看到来人，毫不犹豫拔腿就跑，后面喊话的那几位没料到这小子这么干脆，一个愣神，之后骂骂咧咧的追了上去。

游民聚集地外面就是贫瘠旷野，富庶的地方早就被各方势力占据，没有势力没有本事的游民，只能在贫瘠的地方潦草生存。

于是便有了这样一幅景象。

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一个人身后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

叶黎和这些常年在聚集地混迹的游民相比，终究是在体力更逊一筹，很快的，他就被身后的几个人追上，一下子摁倒在了地上。

那个被他把脸撞进碗里的家伙，这个时候正用手按住叶黎的脑袋，把他按在土里，恶狠狠的吐了几口浊气。

“跑啊？怎么不跑了？继续跑啊！臭小子！”

“好了，不要把他弄死了，别忘了正事。”

听到这句，那人松开按住叶黎的手，叶黎抬起头来，连着咳嗽了许多下，吐出来不少泥土，“你们想怎么样！”

“怎么样？嘿，小子，看你的装束，应该原来不是游民吧，嗯？新来的？”

“少废话，老实点，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今天有你好看！”

叶黎挣扎着爬起来，他扫了一眼对方，四个人，身强力壮，自己只有一个人，今天好像真的只能认栽。

“就只有这个了。”他说着，脱下鞋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卡。

所有人眼前一亮，哟呵，居然是在秩序政府地界都通用的晶卡，还真被他们宰到一头肥羊了！

那个嘴里骂骂咧咧的黝黑汉子，一把抢过晶卡，然后一拳招呼在叶黎的肚子上，叶黎痛苦的弓起身来，脸涨得通红。

“让你小子招惹我，让你不老实。说，还有没有……”

“住手！”这个时候，对面迎面走来另外一拨人，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也是游民装扮，只是又略有不同。

他应该是那些人的头，他站定后，那些人也都跟着停了下来。

原本还面色狰狞的几个游民，在看到这群人后，二话不说就匆匆离开。

叶黎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他的手轻轻按在腹部，替他解围的中年男子突然又开口道：“小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如就卖我这个面子如何？”

叶黎轻揉腹部的手微微一滞。

他抬起头来，打量着眼前说话的人，个子不高，很普通的样貌，年纪应该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是那种看过一眼以后，在人群里都认不出来的人。

“你看出来了？”叶黎戒备的和对方拉开距离，问道。

“呵呵，晶卡是秩序政府发行流通的，但是有许多人都不知道的是，晶卡也是分等级的。二等以上秩序公民拥有的晶卡，会特别安装有一个自爆的功能，是为了防止晶卡被盗被抢，专门设计来保护的手段。一旦激活功能按下按钮，晶卡就会自爆，威力不小。”

“我看小兄弟最开始拼命奔跑，应该是为了远离人多的聚集地，而刚才弯腰取卡的时候，恐怕已经激活了晶卡的自爆功能，只要再按下按钮，那几个人就会被炸上天去了。大家都是游民，心有不忍，所以想恳请小兄弟手下留情。”

“原来你喊的住手，不是对他们喊的，而是对我喊的？”叶黎气笑。“他们想要打劫我，自然要付出代价。”

“小兄弟逃难至此，应该也不想自己身份暴露吧？”中年男子语气缓和着，反问了一句。

“我也说过了，拥有这种晶卡的，只可能是秩序政府二等以上公民，当然，不排除其他可能，但我更愿意猜测，小兄弟你是来自那里。”

说话间，中年男子伸手指了指秩序之城的方向。

“如今城内戒严，又发生了大动、乱，又那么恰巧出现在游民聚集地，那么我不妨猜测一下，前天晚上的那场动、乱，难道说与你有关？”

叶黎神情不变，反问道：“阁下也知道晶卡的功能，也恰巧出现在这里，身后还聚集了一帮人，看上去可不像是普通的游民。和我相比，难道不应该是阁下更可疑一些吗？”

“哈哈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莫北。身后的都是我的兄弟们，我们都是‘狼獾’。”

“叶黎。”叶黎直接报上本名，“你们是‘狼獾’？”狼獾可不是什么动物，在如今的狼獾，指的是那些亡命之徒，他们甘愿冒生命危险，去做任何事情。叶黎在秩序之城的时候也有所耳闻。

“是的。我是雪狼佣兵团的团长，此行目标是北方的黑蛇沼泽，有人出高价雇佣我们去那里取一百颗黑蛇胆。”莫北并不隐瞒，直言道，“说到这个，小兄弟有兴趣暂时加入我们吗？我们应该顺路。”

黑蛇沼泽在更北的地方，即便还不曾到镇北城，但也属于极北。

在那里随时都可能有传说中的恐怖魔物出现，凶险无比。

不过莫北有一点没有说错，秩序之城此刻在他们的南面，叶黎如果真是逃难者的话，那就只能往北走。刚才被那几个游民围殴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叶黎若想要去北方，找个大型的商队或是雇佣兵团，应该是最稳妥的。

看到叶黎沉默不语，莫北接着解释道：“我知道这个邀请有些突兀，也是临时起意。我们都是第一次去黑蛇沼泽，对路线并不熟悉。秩序政府拥有整个大陆最全的地图，只有秩序公民才有权限浏览。权限越高的话，能够浏览到的地图就越全。我想一个二等秩序公民的话，应该能帮我们少走不少弯路。当然，这是有偿的。以后有机会，我请小兄弟去喝酒？”

听完莫北的解释，叶黎微微思索片刻，他的手插在袋子里，摩挲着厚厚一叠晶卡，最终点了点头道：“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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