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失衡（14）

清晨，寒树学院。

        陈九尾拖着疲惫的身躯踩点进教室，就看到闵枫之正兴奋地朝他挤眉弄眼，食指疯狂勾动，是在催他过去。

        黑衣保镖依旧尽职守责地当着人形监控，九尾在黑衣人毫不掩饰的冷然监视中，走到闵枫之身边放下书包，屁股刚沾着板凳，就听见闵枫之偷鸡摸狗似的悄声询问。

        “快快快，交换情报。”她不敢凑得太近，人端庄地背靠座椅，嘴巴却悉索地问个不停，“昨天年老师给你讲什么了？上课上了多久哇？你猜猜我去做什么了？”

        九尾心不在焉地听完，只回了一句：“粉色太娇嫩俗气，不适合你，你昨天那套淡黄的长裙还不错。”

        闵枫之今日换了一身玫粉泡泡短裙，及膝小腿袜搭配米白短靴，就连发型也做了相应的变化，用大蝴蝶结发夹束了一个半扎公主辫发，明显的乖巧温婉风格。

        “是吧，我也不喜欢粉色。”闵枫之大咧咧地扯了扯裙子下摆，总觉得有凉飕飕的冷风从底下灌进来，怪不适应的。

        慢了一拍，她才反应过来话题歪了：“不对，现在是讨论裙子颜色的时候吗！”

        九尾被闵枫之吵得脑仁疼，上下眼皮阖出一条缝，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敷衍：“等你上课的时候就懂了。”

        “切，爱说不说。”闵枫之哼道：“那我也不告诉你，我昨天晚上去干了一件大事！”

        左不过是跟着稽查队巡街罢了。

        下巴磕在桌子上，九尾轻轻地应了一声：“哦。”

        闵枫之这才发现陈九尾的不对劲。

        少年狭长的眼尾有气无力地耷拉，底下晕了一大片乌青，与白皙皮肤对比活似被重拳打/黑的，搁在课桌边沿的左手绕了一圈白纱布，只露出五根手指微微蜷起。

        她突然就不觉得自己干的是什么大事了。

        “喂，你昨晚去抢劫了？”闵枫之戳了戳九尾的手臂，试探着问道。

        “……”只能说小疯子是有一点子灵气在身上的，这都能被她猜出来。

        他可不是去林生福珠宝行“抢”了颗灵晶。

        九尾勉强睁开眼赏给闵枫之一个眼神，然后又重新闭了回去。

        ---

        昨夜，亚尔曼成功逃离稽查队封锁范围后，脚不停蹄地跑回家，第一时间就是把人类混混的脏衣服脱下，去浴室从头到尾地洗搓了个干净。

        狐善魅惑，雄性狐狸当然也有这技能。只是他向来不屑用祖传的天赋，但奈于形势紧急，迫不得已下还是对三个混混使了魅乱人心的法子，才令他们一反常态的替亚尔曼转移稽查队注意力。

        等到全都收拾清楚，已至深夜凌晨三点。

        亚尔曼意念微动，缩小变回陈九尾的马甲，终于有时间处理另一件棘手的事情——那颗灵晶。

        在珠宝行里将灵晶握到手里时，他就觉察到了不对劲。

        甫一触之，晶块温润如玉，通体散发着淡淡的暖意。可下一秒，灵晶突然爆发出强烈的黏附力，浑身像是长出利刺般，扎破九尾的掌心便钻了进去。

        完全没给他反应的机会，自然也没有疼的感觉。

        而在红灯区内，也是因为灵晶埋在手中滚烫地不断翻涌着吸食血气，才让九尾下意识催动灵力试图控制它停下来。可非但没有效果，反倒助长了灵晶的嚣张气焰，它居然开始吸起了九尾的灵力。

        正因如此，才让那三人看见诡异的一幕，人类手掌上竟绽放了一只碧绿眼眸。

        顿时，一股清凉近乎刺骨的躁意直冲向九尾天灵盖，他甚至感觉全身灵力大涨，一个打十个都不在话下。

        而再后来，便是被稽查队捉捕、混混跳艳舞一系列糟心事，他也没能尝试“碧眼”的威力。

        走出浴室，九尾披着松垮的儿童浴衣靠在床边，右手抚摸着三足乌的翅膀，认真研究起这颗变异的灵晶。

        光洁的手心中，烙印着一团翠艳欲滴的圆状斑痕，比原来的晶石还要绿得多，圆形似用专业工具一板一眼地绘制而成，找不出一点瑕疵。而它安静时，仿佛又只是一块普通、丑陋的胎记。

        九尾试着运转灵力向灵晶传去，须臾后，胎斑果然发生了变化。

        先是自周围亮起一层浅淡的碧光，紧接着圆心裂开小点，不规律地缓缓向外扩散至边缘。半晌，从缝隙深处倏地跳出一颗纯澈的珠子，随着小珠子转动，裂缝两道一开一合，活似人类眨眼状。

        “……好丑。”九尾盯了许久，才做出朴实无华的评价。

        他摸了摸灵晶所在位置，仍然是平坦的肌肤触感。可“碧眼”却意外地给了反馈，它如同怕痒似地躲去了一旁，珠子中流光一闪而过，像是在嗔怪九尾的抚摸。

        “小东西，你还有意识？”九尾惊奇地看着它，问了一句。

        然而，碧眼无动于衷，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三目相对，颇为尴尬。

        九尾只好继续贱贱地戳碧眼，碧眼也怂怂地避让开，一狐一眼循环往复地你追我逃了一阵，最后还是少年乏了。

        “算了算了，真无聊。”九尾撇撇嘴，加大灵力输出，“来吧，让本尊看看你的威力。”

        他抬手将掌心对准窗外，希冀地期待着碧眼能给他带来什么厉害的攻击能力。

        一秒、两秒……一分钟过去。

        除了碧光愈渐强盛，使幽黑的天空涂上一抹绿色外，无事发生。

        怎么回事？

        九尾愣了愣，又沉神静气地调动周天灵气，蓬勃的灵力如湍急水流般在他体内奔涌流淌，而后直接冲向了高举的左手。

        只见碧眼光芒四射，几乎要把相邻天际染成同色，青翠铺洒，似繁星闪烁又似极光蔓延。

        可，数息过后仍旧毫无改变……

        感情这东西就是用来搞照明的？！

        高强度使用灵力对目前的九尾来说消耗过大，他郁闷地收回手，越看越觉得嵌在自己美丽纤细的左手上的碧眼难看得很，更何况它还一点用处都没有！

        九尾抢回灵晶的本意是想让狐族亡魂在天之灵得以慰藉，可没想到灵晶不仅主动钻到他体内，还留下一个丑兮兮又没啥用的痕迹。

        于是，他决定把这糟心玩意儿抠下来。

        说干就干。

        九尾收歇灵力，摊开左手，找准目标快准狠地戳下去。

        “嗷——”他忘了碧眼在未激活状态下是完全和皮肉连在一起，就是一块寻常的胎斑。可既使催发灵力，让灵晶化为碧眼，似乎也还是无法将它弄走。

        就像狗皮膏药似地附在了自己身上。

        九尾偏不信这个邪。

        在他完美的身躯上，绝不能留下任何破坏美感的存在！

        于是，他右手两指并拢，透明又锋锐的灵气聚集指尖，九尾咬牙看着碧斑，最终一狠心朝灵晶用力割去。

        手起刀落之刻，掌心也同时出现一道清浅的白痕，像是小动物抓挠一般，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

        哟豁，这碧眼的皮还挺结实。

        有了第一次的割手经验，九尾再对它动刀就要熟稔得多，一步步的慢慢提升灵力，从只有浅痕到流出殷殷鲜血，每一寸力度他都可以准确掌握。

        唯二不变的是，左手心没有传来任何疼痛感，以及碧眼真成了“附骨之蛆”，不管或割或挑都除不掉它，哪怕是削去一层皮可能也无济于事。

        估计得剁手才有希望彻底消除碧眼。

        如此想来，丑和手相比，也不是那么的难以忍受了。

        随意地囫囵包扎了一下左手，九尾怀揣着沉重的心情倒床入睡。

        ……

        ---

        闵枫之可不知道九尾昨晚的奇妙历程。

        她看着闭眼小憩的陈九尾，倒吸一口凉气，震惊道：“你不会真去抢劫了吧？！”声音不小，足以令附近的同学侧目相对。

        “收一收你丰富的想象力。”

        九尾没好气地瞪了闵枫之一眼，小疯子是怎么会养成唯恐他不乱的性格？

        淦。

        “那解释一下你脸上的烟熏妆和手上的伤从哪儿来的？”闵枫之抱胸看着他，大义凛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熬夜打游戏，不小心划破手了。”

        最近联盟中新出了一款全息基建游戏，九尾听班里的男生讨论过，便借用这理由糊弄一下小疯子。

        “哦。”闵枫之点点头，勉强信了他的鬼话。随即，她飞快地换了神色，激动地拉着陈九尾开始单方面的沉浸式演讲，抑扬顿挫地讲述起她在稽查队执法的故事。

        不是说好不告诉他的吗？

        痛失短暂的休息时间，九尾欲哭无泪地听着闵枫之口水飞溅，后脑勺还顶着黑衣保镖们无差别的冷眼盯视，心里如同六月大雪纷飞，荒芜了一片。

        他最近一定是犯了水逆，确信。

        …

        好不容易强打着精神撑到放学，九尾还没来得及整理书包回家补个好觉，就被闵家的一名保镖拦住了动作。

        黑衣男西装革履地堵在过道，壮硕阴影极具压迫感地覆下：“你就是陈九尾？”

        “？”

        大兄弟，你监视了我几天，还不知道我是谁？

        九尾无语地打量面前的黑衣人类，片刻后扭头看向闵枫之：“你家的人，管一管。”

        闵枫之哼着小曲儿，闻言扫了一眼，理所应当道：“哦，应该是接你去做实践任务的。”

        “啊？”

        “我爷爷安排的呀，”闵枫之背起书包，兴冲冲地准备去上修灵特训班，“一天上课，一天社会实践，咱俩交替着来。”

        她没走两步，又转身补充道：“是稽查队的大队长带你哟，叫秦肃，他可帅气了！”

        九尾：……谢邀，本尊并不是很想接受这个安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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