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离开流星街，需要穿过堆积成‘墙’的废弃‘山体’。

        它们存在已有百年之久，将这座遗落之城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其中，以隔绝荒漠的风沙带来的侵害，要想在这儿找到通往外界的路，需要花费一定时间、耐心。

        这片区域是从未踏足过，沢田花玲感到惊奇，以往跟着库洛洛活动的范围都是偏僻而人迹罕至的砂石平地，虽能眺望绵延起伏的‘山丘’（注：垃圾形成的山），可越过着重重‘山丘’后的世界，就不曾了解过。

        也不知道库洛洛现在如何了，应该不会找她吧。

        沢田花玲眼神飘忽着，在鲁夫曼的教堂里，她试图旁敲侧击过被称为‘利马’的酷哥，但人高冷的狠，除了教学卡娜莉亚，根本连一点儿多余的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

        鲁夫曼每日都在为逝者做祷告，沢田花玲除了一间奇怪的地下室门和鲁夫曼的卧室不能靠近，在教堂之内是横着走都没有问题。

        她在鲁夫曼身边跟着的时候，未见利马或者其他手下有汇报过关于库洛洛的事情，他该是安然无恙。

        没想到今天就要离开流星街了，沢田花玲脑海里不由出现在这儿的点点滴滴。

        [真是奇特的地方啊，光看生存环境来说，或许还会有怜悯之心，但真正与流星街人有接触后，才会知道‘怜悯’不过是蠢货的偏见，他们的性格就如屹立不倒的青草，在腐败之地尽情生长。]

        一步一趋的紧跟梧桐先生带领的队伍之后，保证不会掉队的同时，还能把路线记入脑海中。

        梧桐先生总能在各岔路间找到准确的那一条，作为领头者比gps定位都要精准，完完全全的活地图，相比来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有些好奇对方的身份，卡娜莉亚对她即将去往的地方三缄其口，只说是她最向往之地，到鲁夫曼安排她们见到梧桐，怎么说喃……有股熟悉的气质。

        这种气质曾经不止一次，在老爸身边的各位叔叔和下属身上看到过，冷峻、疏离以及眼神里的凛然杀气。

        emmmm。

        要说他是单纯的富豪管家，嘶。

        她才不会上当，能让鲁夫曼亲切到仿佛换了个人的谦和，怎么都不像是简单的管家，卡娜莉亚日常跟着利马学习的都是绝杀技。

        所以——真的没有正常人吧，这个世界。

        累了，想回家。

        等到离开流星街，迎面就是一片荒芜，无边无际看不见尽头的沙漠。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很快黄沙被黑暗笼罩，预示着前方的道路会变得危险。比起白日的高温，入夜开始温度急转而下。

        比预期更早的时间到达，梧桐对此次挑选的人是比较满意的，起码体力、耐力来说不错，回到家族训练的档次可以提高。

        仅一个抬手做信号，众人立刻四散开，以半圆的形态各自占据一个点位。

        梧桐从脚踩的沙堆里找出几块石板，熟练地搭建起石碓升起篝火，熊熊烈焰直窜而上，火光映亮周围一大片区域。

        队伍一行七人，有男有女，保持着足够的沉默，分散的以篝火为中心，在火光能照着的地方麻利做起夜晚穿越沙漠的准备。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对沙漠的危险和此行的目的一清二楚。

        比如——某位正走出火光范围，在周边溜达起来。

        啊秋！

        作为团队里的异类，沢田花玲吸溜着快要绷不住的鼻涕，试图裹紧身上的披风，踩在软软的沙粒间，这种新奇的体验足够她玩上许久。

        边踩着沙子玩的不乐意了，余光恰好扫过卡娜莉亚，小姑娘很有范的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神情严谨，的寻了火光最亮的位置坐着。

        卡娜莉亚一路是绑着负重，紧跟在梧桐先生的身后，占据第二的位置，将其他人都甩在身后，其韧劲可见了得。

        沢田花玲很有眼力劲，这种沉默的情况下，贸然过去找人聊天，实在扎眼。

        于是，撇过眼继续去专注脚下的沙粒，在自己的世界都只在电视机里看过沙漠，结果这次在异世体验了把沙漠之行。

        新奇之外更觉有趣，玩得也更快乐，摸着砂砾企图垒砌一座高塔。

        很快连脚趾缝隙间都填满了细细碎碎的沙粒，这种有趣的体验就变了味，除了感到发痒以外还有些凉飕飕的诡异。

        诶。

        沢田花玲果断放弃，赶紧停下来寻了块背光的空地，脱鞋子倒沙子。

        梧桐在篝火中心，透明的镜片被火光遮盖住锐利难挡的目光，实则在观察着任务目标，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注视之下，在人往外围走去时，梧桐断定她或许在找后路……结果等到任务目标开始拖鞋倒沙子。

        梧桐：……。

        oh！谢特。

        背脊和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沢田花铃只觉背后一寒，顿时皱拢眉头。

        嫌弃地瞧着鞋子内里沾着的细沙，开始考虑起沙漠里光脚行走的可能性。

        鞋子由鲁夫曼友情提供，尽管不怎么合脚，但胜在能穿。

        从‘牛排’事件就能看出鲁夫曼这个人啊，啧啧啧！坏得很，平日笑眯眯，实则一肚子坏水。

        如果当场拒绝，说不定他会给自己一个凉拖打发走，苦心研究起怎么把鞋子内沾的沙子清干净。

        坐在篝火旁，梧桐面容平静，他不会被任务目标的假象所欺骗。

        视线分给身侧正在准备的候选人们，这次的体能、耐心都算不错，有很高的警觉性，服从度非常高，心底给几人路上的表现做了初评。

        随后立即调转视线，看向另一侧，还在扣鞋底细沙的‘任务目标’。

        嗯，看不透……。

        伊路米少爷应该快到了，本以为她会因为错误使用念力而力竭，结果人正常到甚至玩起了沙子。

        真是太天真了，企图用这种方法遮掩自己。

        尽管此人的确不会正确使用念力，但念力充沛远超普通念能力者，甚至可能不亚于自己，梧桐心中已经把人打上需要‘警惕’、‘狡猾’的标签。

        如此一来，这些讯息都需要传递给少爷，无论鲁夫曼是抱着何种目向揍敌客发出‘订单’，他的真实意图可能不简单。

        篝火的火光映照在梧桐的脸庞，单薄的镜片折射出熊熊燃烧的火，令人无法看透他的想法。

        耳边是‘呼呼’作响的凛冽冷风，每一寸暴露在外的肌肤都如同被刀片生割硬生刮似的难受，沢田花玲大着胆子拉下捂住半张脸的粗布，褪下遮住自己的兜帽。

        不禁被天空的景色吸引住目光，黑暗中一望无际的沙漠接壤着星辰密布的夜空，遥远清明的月亮悬挂着被璀璨的银河环抱着，彩色的银河长长的横跨整片天空。

        流星街里能够看见没有乌云遮蔽的夜空是很难的事情，跟在库洛洛身边的时候因为没有翻译器全靠‘手舞足蹈’的肢体语言，便没有多出去走动，再到被鲁夫曼‘请’到教堂后，教堂外总是萦绕着散不开的浓雾，他的身边‘念’能力者的能力也是千奇百怪，小心提防的同时自然没有机会去观测好天气。

        沙漠的天空竟然不是乌云密布，相反比自己现居住的城市都还要干净、绚烂。

        回头望向已经离开的地方——流星街。

        那儿也融入了黑暗之中，不过隐约可见的巨型‘山峦’般的阴影，在星辰月光下模模糊糊勉强的能看清。

        睫毛轻颤，转回身去看被半埋在黄沙的脚丫，沢田花玲动动脚趾去踢了脚沙面，扬起一层薄薄的黄沙飞入前方。

        反正，弥额尔创造的修复水晶都被库洛洛他们拿走了，能够抵扣自己的吃喝，哪怕要计算床位费也是绰绰有余，算是没有遗憾和亏欠。

        “你在做什么？”

        卡娜莉亚伸手拉起站在黑暗中的看着天空的沢田花玲，把人拽回有光的地方。

        刚才一直在取手腕、脚腕的负重，整理着身上的毛毯，抽出些布条裹住脚以防等会儿行走时陷入黄沙中，结果转头就见沢田花玲站在没有火光的地方，顿时头皮发麻。

        “唔？”

        沢田花玲见是把自己快包裹成木乃伊的卡娜莉亚，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人捂住了嘴。

        “嘘，不能说话太大声，这片沙漠里有一种夜间出没，捕食猎物的巨型生物，”卡娜莉亚解释完后，指着自己脚下小声道，“把布取下来裹住脚能防沙。”

        巨型生物？

        尽管对此感到疑惑，沢田花玲仍然乖巧地点头，配合着：“嗯。”

        得到回应，卡娜莉亚放下心的松开手。

        看在几天的相处和利马先生的嘱咐，她才会想要提醒沢田花玲，夜晚的沙漠可是极度危险的地带，那些隐藏在沙漠下的生物畏惧光源，如果长时间在黑暗里待着，会很容易被盯上。

        老老实实跟着卡娜莉亚步入篝火火光的范围，脚底是冷和热两种感觉夹杂一起的黄沙，沢田花玲发现周围人都已经把身体裹得跟木乃伊差不多的状态，低头瞧了眼自己的披风。

        好像不够裹起全身诶，拉着披风试了许多次，沢田花玲最后选择放弃。抬眼发现周围的人都看向自己，那眼神估计在想‘这个傻子是哪儿来的’。

        梧桐推着镜架，对沢田花玲这一身在沙漠中行走没有提出意见，人是伊路米少爷的订单，她接下来的事情都会归他管。

        等了一会儿，黑暗的沙漠里有一高一矮的身影朝着篝火的方向走来，来人是与梧桐先生穿着相同西装服饰的人。

        梧桐看见来人，拍着手站起身，说：“好了，拿上火把准备出发。”

        两人是直属管家团的辅助人员，一向是在梧桐手底下工作，会在归途中对剩下的人作评测，活下来就有机会前往揍敌客家入职。

        众人分别从沙地里刨出一根木棍，缠绕上早早撕下的布条，凑近篝火边点燃，而高个子的西装男为每一个火把做了种加持使得火光变得耀眼起来。

        茫然的沢田花玲看着人手一个的火把，蹲下身开始认认真真刨沙，狗刨的动作极为标准，不消一会儿在两侧挖出堆冒着尖尖的小山。

        梧桐轻咳一声，提醒全身心专注刨沙的人：“花玲小姐，您这次不用跟着我们同行。”

        正挖得起劲的沢田花玲停下手，“诶？”

        “请耐心等候，稍后会有人来此与您会合。”

        “我，我不跟你们一起？”

        “是的。”

        ……。

        望着拿有火把站在一起的众人，莫名有种被抛下的错觉，沢田花玲能说什么，她只能保持微笑冲着大家挥挥手，祝福一路顺风。

        梧桐很有礼节地向她鞠躬后，领着人渐渐消失在夜幕下。

        盘腿坐在篝火旁，玩着小碎石，沢田花玲将石头往上抛起后在半空又抓在手心，玩的无聊了就往后一仰，倒在金灿灿的黄沙上，双手交叠在脑后做枕头，望着漂亮的天空。

        “弥额尔，你说鲁夫曼最后给我的字条会上写着什么？”

        [你想知道？]

        曲起一条腿，另一条搭在膝盖上，沢田花玲认真地想了想：“40的想和60的不想。”

        [看来是不想知道，为什么。]

        被留在沙漠里，周围都是幽静的除了篝火燃烧发出的干材声，就是自然的风声吹着砂砾发出的摩擦声。

        沢田花玲抽出左手抬起，观察着手背被火光染上层深色的肌肤，“我喜欢谜题，但讨厌解谜。”

        “如果永远不知道答案就会一直好奇下去，可要是知道了那么就会变得味同嚼蜡，一点儿趣味都没有。”

        弥额尔能懂她的意思，许久后才问：[那你猜到鲁夫曼的‘念’能力是什么了吗？]

        “没有。”

        [真的？]弥额尔表示深深的怀疑。

        “好吧，大概率猜到了，但是还不够准确。”

        顶着一身‘耗子血’，沢田花玲跟鲁夫曼共进晚餐后，她和弥额尔打了个赌，如果自己能够猜到鲁夫曼的‘念能力’，那么弥额尔就把五条悟先生赠送的新手机给她。

        在和鲁夫曼吃饭那次，他说过会教导自己念能力，交谈中的态度极其亲和，透露着的友好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在结尾的时候特意问了自己的名字，并似乎无意地伸手触碰到她的指尖。

        要不是亲眼瞧见伴随着询问，鲁夫曼伸手散发出的紫黑色能量，飞快缠绕在自己的中指形成类似制约的无形戒环，可能真会把人误以为和蔼可亲，没有架子的邻家叔叔。

        [要试试回答吗？这样你就有时间把云雀恭弥要求的检讨做完。]

        一听检讨书，沢田花玲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

        她望着正常人无法用肉眼看到的，缠绕在左手中指的紫黑色戒环，举得过久有些累了，干脆放下来在胸口打起节拍。

        “他的指腹、手掌没有茧痕，但敏捷度远高身边人，行走的动作稳健，背部体格宽厚，体术不错却不爱用，身边聚集人多为控制能力，说明他有短板是需要控制人才能施展。”

        “而且能够在库洛洛身边抓住我，应该是收集过讯息，在最后却要问我的名字以及装作无意触碰我的手指，这可能是‘念能力’的发动条件。”

        [分析的很好，那他是操纵系？这个太笼统了，需要猜中能力具体的讯息。]

        “不要急，根据以上讯息，我们在离开教堂的时候，他的衣服与早上见到的不是一身，虽然都是白色的宗教服饰，但下午那会儿的服饰衣领和衣摆没有行走动作带出的褶痕，反而是肩部有明显的折痕，当他抬手挥手再见的指缝以及手腕处有乳白色的颜料。”

        闭着眼回忆起最后离开前，鲁夫曼身上暴露出的点点滴滴，人的行为和习性会在成长期间固定下来，潜意识的动作以及细微处是不可能被抹除得一干二净，世界上不存在这样‘无痕’的人。

        反而是越想藏起什么，就会越多暴露出关于这方面的讯息。

        “颜料一般用于绘画，根据对方的性格，以及需要那么多千奇百怪的控制能力者，他应该是通过绘画来操纵对方，发动条件是知道人的姓名和接触到对方。”

        [咻~，阁下就是列文虎克君吧。]

        “就说，我说得对不对，手机——拿来。”

        沢田花玲敢说自己的缺点一堆，优点就是‘小猫’两三，也不求太多技能堆点，反正能用得上就行。

        正是这可怕的洞察力，让reborn坚定要把人往十一代目上培养的决心，以及对她十六年没有发现家里异常的事情，再次表示出不敢置信。

        怎么说喃，沢田花玲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放空的状态，除非对某件事情有兴趣，否则就会成为一只最多十秒的金鱼。

        愿赌服输，弥额尔说等会儿把手机传输过来，[既然已经知道，要清除掉他的念力吗？]

        “留着看看吧，就像刚才说的谜底一旦被揭开就会变得无趣，我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会发生什么？”

        “不知道啊，所以才会期待……。”

        耳边突然传来清冷的好奇询问声，沢田花玲顺势回答过后，惊觉不对劲的侧过头吓得脸都青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飞头蛮！！伽椰子！！…………&……啊！！”

        冷不丁的沙子里冒出一颗脑袋，堪比亲临恐怖片现场，尤其是对方苍白的肌肤在火光下都没有正常血色，黑色的发丝顺滑浓密，有好几缕搭在正脸，看起来好不凄凉，就像六道骸子在梦境里制造的‘伽椰子’。

        尤其是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黑漆漆大大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你。

        手脚发软，连滚带爬，离开那颗忽然出现在沙地里的脑袋，顺手抄起篝火里滚烫的石块用来防身。

        她，一个半妖，怕鬼。

        听起来都是闻者掉泪，尤其还是女鬼，若是男鬼分分钟能够砸得对方脸部开花，但遇见女鬼只会第一时间发出鬼片开头的经典尖声惊叫，对方半长的黑发挡着脸，实在是具有很强烈的欺骗性。

        伊路米：……？

        冷静地看着人被吓得差点没有往篝火里跳，伊路米偏过脑袋倒出一小撮黄沙，沙漠地带就是这点不好，干燥、还容易耳里进沙，下次试试用念钉封住耳部。

        习惯母亲的尖叫，对沢田花玲此时半高升不上调的尖声惊叫，他只想……没吃饭吗，声音那么小。

        扯着喉咙尖叫到最后，发现气息供不上气，沢田花玲的尖叫戛然而止，努力吸了几口气才缓过劲。开始和沙漠里长出来的漂亮脑袋大眼瞪小眼，不等她考虑刨沙把人埋回去，‘脑袋’发话了。

        “你好。”

        “您好……。”

        你们这儿的鬼都这么有礼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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