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修字）

赵花妮没应他的话，快速扒拉完粥，透过碗边看了苏云桐一眼，搁了筷子，抹了把嘴，看着赵左林道：“人啊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生病得问大夫。你们昨天是谁看的，我记得胡大夫和杨大夫昨天夜班，是哪位大夫啊？”

        赵左林喝了一大口糊了玉米粥水，夹着咸菜的手一顿，道：“谁看的不都一样。桐这病就是被我气出来的。我以后不给她气生就是，你放心，肯定不给她气受。”

        赵花妮咳了一声，道：“这病还得听大夫怎么说。这不光是你们俩的事儿。你们得想一想，桐要是病得严重了，孩子咋办？好啦，今儿先这么说，回头我问过大夫再详说。”

        “妈！”看赵花妮要起身，赵左林放下筷子，提高分贝喊停了赵花妮的动作，“妈，你知道我脑子不好使，就是个直肠子。您呐，也甭绕弯子，我听不懂。您就直说，您咋想的？”

        赵花妮冲他支棱下眉眼，拿手指点他道：“你能啦？敢跟你妈撂筷子。我说桐怎么这么多委屈，就冲你跟我急，这个狗脾气，往常指不定给桐多少气受呢。”

        苏云桐在赵左林开口问赵花妮的时候，就停了手上的动作，低眉顺眼地拿着筷子装模作样，等这母子二人分说出一个结果来。

        赵花妮训斥完儿子，又看向苏云桐道：“这事儿也不光得听我咋想的，也得听听你爸那边的意见。我的意见是有病治病，别耽搁。好了，我先走了，再说上班就晚了。”

        苏云桐看婆婆赵花妮今天是不打算明确表态，而赵左林还要再问，先赵左林一步，给他分派活道：“左林哥，骑车去送送妈，别耽误了功夫。”

        赵花妮看了扒拉粥的苏云桐一眼，说了一句：“不用，不用。”

        赵左林也看了苏云桐一眼，看赵花妮要走，忙起身道：“妈，我送你，我送你。”

        苏云桐在他起身那一刻，也放下了碗筷，跟着起身，默不吭声地跟上了赵花妮的脚步，做出要送她出去的姿态来。

        赵花妮也没犟着不让赵左林送，拍了拍了苏云桐手让她不要担心病，家里有大夫看病总会比别人方便许多。

        三人前后脚出了屋子，赵花妮看见下乡放电影的何春来回来，还笑眉笑眼地寒暄了几句，又当众对苏云桐：“桐，你不舒服就在家里歇着，让左林送我就行了。”

        “那成。左林哥要骑稳当些。”苏云桐冲看过来的赵左林笑了，无视赵左林看向自己那欲说有藏的眼神，又笑着对赵花妮道，“妈，你路上小心点哈。”

        赵花妮摆手：“又不是小孩子。你在家歇着，左林走吧。”

        赵左林看向苏云桐的眉眼里喊着无尽的言语，见她又对自己笑，也干巴巴地笑了下，应着赵花妮的话推车跟了出去。

        目送赵左林母子离开后，苏云桐心中微微叹口气，暗忖道，只怕赵家是呆不下去了。

        婆婆嘴上打着太极，但是言辞却已经表明了态度，还搬出了公公来压阵。

        这个政治挂帅的年代，就算是赵左林再喜欢自己，自己身上资本家小姐这张皮不用自己作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劳动人民的时代……

        苏云桐这边兀自沉思着，思量着如果离开赵左林，自己能有怎样的选择来避免悲剧。

        何美香突然蹿出来，从她后面拍下她的肩膀，喊了声：“桐桐姐。”

        苏云桐吓了她一跳，身子一侧，微微回避着，面上还挂着笑打趣问道：“美香，你属什么的？”

        何美香不意她突然问自己的属相，先是不解后又骄傲地道：“我属牛的。建国后第三天生的。本来叫建国的，我奶奶说建国啦，好日子来了，美了香了。非让我改成美香，叫建国挺好的是吧？”

        苏云桐点头道：“怪不得你有神仙一样的步伐，走路都不带声响的。你跟共和国同岁，祝福你美了，香了。”

        “桐桐姐你说话真好听。”何美香仿若没听出苏云桐口中的调侃，还一个劲儿地跟她科普自己生辰多好多好。

        “美香，你干啥呢？赶紧回来打稀饭，做个饭乱蹿什么。”何春来端着盆从屋里出来看见自家妹子围着苏云桐说个不停，就喊她回来做事情，又对苏云桐道，“左林家的是吧？”

        苏云桐回头看向他，笑道：“何大哥，有事呀？”

        她说着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何春来。

        这就是原书中的男主角呀，确实是这个年代审美点上的大帅哥，国子脸，皮肤是古铜色的健康色，一脸的果敢刚毅，身量中等，十分健硕。

        赵左林大概是常年在厨房里，不经风雨，皮肤白皙一些，个子与他相差不多，看上去要修长孱弱一些，比之他多了几分小生的奶油气。

        跑回家做饭的何美香也问道：“哥，你喊人家干啥？”

        何春来瞪了美香一眼，打着水，边洗脸边道：“你家左林等会儿回来，我要睡了，你让他喊我一声。我有事儿找他。”

        苏云桐还没好奇呢，何美香就好奇地问道：“哥，你找赵哥啥事儿？”

        “你能不能专心干你的事儿？怎么什么事儿都有你啊？”何春来又瞪她一眼，看大儿子敞着怀出来，还一脸迷糊相，说了大儿子一句让他扣好扣子出来。

        苏云桐笑应了一声，进了屋子，听见他又问三大妈道：“三大妈，你家隔壁的冯老太太今儿出院还是明儿出院啊？”

        三大妈正搁屋里吃早饭，也没出来，隔着窗户回道：“下半晌出院。正说看你和左林谁有空，帮着把人接回来。”

        何春来笑呵呵地道：“你喊我就是了。”

        “好嘞。”三大妈应着话，又道，“小林今天夜班，怕与你碰不上面，就托我问个事儿。他明天去公园相亲想问你借自行车，能借不？”

        何美香又插话抱怨道：“那个林电工是怎么回事吗？怎么每周末都要借车？这么爱骑车，怎么不自己买一辆啊？他一个电工也不少挣吧？”

        何春来批评她道：“邻里之间互相帮助，你咋这么多意见？”

        何美香犟嘴道：“我还要骑呢？我要去百货商店买布呢。院子里的人怎么都这样子，赵哥要布票，好歹是换的，这个张嘴就借车，都借几次了。”

        何春来说她：“你骑车都摔几回了，再摔铃都给你摔响。”

        苏云桐听得这话，心中想笑，赵左林说他家的自行车除了铃不响那儿都响，这会儿又说铃给摔响，那就全坏了嘛。这一本正经的人损起人来也是要命。

        她暗忖着这时代自行车就跟后来的汽车一样，那都是家中大件儿，张嘴就借确实不大好。

        她把没吃完的玉米碴粥都清在意个碗里，收了桌上的咸菜，抬眸透过窗户开了眼院子，想看看中间人三大妈是个什么表情，却又听见何春来的大儿子嚷嚷起来了。

        何春来的大儿子何建设终于醒过神来似的，慢慢悠悠地插了一句嘴：“我还要骑呢。”

        三大妈送丈夫三大爷严会计出门，端着稀饭碗在家门口站了一会儿，看他家要起纠纷了，拿筷子敲了敲碗边，带上几分不悦道：“你们要用就先用，我帮着问左林借。”

        何美香却不饶人，继续呛道：“人家是新自行车，才骑两三回，谁舍得借给他骑显摆？赵哥说了，后车座是桐桐姐的专座。桐桐姐才不喜欢小姑娘坐她的专座呢。还是让林电工赶紧去买一辆吧。又不是不挣钱。抠门！”

        三大妈听得这话，气得不轻，怼何美香道：“你瞧瞧你这张嘴，我才说了两句，你这么多话等着呢？我看你迟早要因为这张嘴吃亏。”

        何春来忙劝道：“她小孩子不懂事，三大妈别生气。让小林来骑就是了。我明天上午不骑，下午要下乡去放电影。”

        三大妈回道：“我还是问问左林吧。咱们厂啥时候放电影啊？”

        何春来道：“下周三。这都是以前许诺人家放，没放，我得把这些放完才行。”

        三大妈又抱怨了几句上个电影员不负责任，就回屋继续吃饭了。何美香被何春来批评，还在犟嘴，何建设却跟着嚷嚷要起自行车和同学出去玩，就又和何美香吵起来了。

        苏云桐听着这一院子的烟火气，心中大致也清楚了这大杂院后院的人员情况和去处：住在她家隔壁的是个电工，在上班，根据原身的记忆来看是个爱听墙角，还调笑过原主和赵左林的，性子说不上坏，但是品行嘛，有待商榷。何春来一家子独占两间厢房。三大妈家与冯老太太住在后院的正房，共享五间房，冯老太太是个军烈属五保户，如今生病住院中。

        原主老家在苏南，要说族人那应该还是有的，可自己孤身前去……赵左林随了母亲赵花妮的姓，承继了他外祖家那边香火，老家在豫南，却来京多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再不然就是等待分配去随便什么地方。

        苏云桐想着自己的去处，收拾好碗筷，没急着去洗，把屋子里清扫一遍，看外面不吵了，才端了盆去洗碗。

        却说赵左林骑车送赵花妮出去，路上也没跟赵花妮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道：“妈，你到底咋想？”

        赵花妮朝他后背捶了一拳道：“咋想咋想，能咋想？”

        赵左林突然停出车，单脚着地，回头看着赵花妮道：“听您这话是要我把桐送走？送哪去？x城老家，还是我爸那边y城老家？”

        赵花妮催促道：“快走，我要晚啦。我不是说了吗？先看病问你爸咋说，后头再说送不送走的事儿。”

        赵左林打了一下盹道：“也别回头。您把布票给我，我今天和桐去给二妹添箱，直接问问我爸咋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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