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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前路茫茫觅仙踪


到了晚间,李府摆起流水宴席,府内府外都拉开桌椅,凡是沾亲带故的都来贺喜吃酒,门前整整一条街都喧闹不已。

        暮雨和长桓也在院中寻了个不扎眼的位置坐下,等着好酒好菜上桌,晨风不喜这样噪杂的环境,只在府外等着二人。

        晨风不在近侧,长桓更加兴奋,放开肚皮大吃大喝,顾不得暮雨阻拦,开怀畅饮,一杯杯酒水下肚,差点露出狐狸尾巴。酒过三巡,新郎来到宴席间,答谢宾客,气度豪爽,将溢美之词说了一遍,透着万分的喜悦,看来这婚事令他无比的称心如意,举杯要连饮三杯,引得众人连连叫好。

        长桓这时酒足饭饱,醉意正浓,两颊红扑扑的,如同涂上了一层厚厚的胭脂,悄声在暮雨耳畔说道:

        “暮姐姐,这些男人太呱噪了,就会自吹自擂。我听说人间的新娘子打扮得可美啦,咱们去看看吧。”

        暮雨一听,想起白天自己和晨风偷看陆觅儿和李公子私会的情形,当时是无意之举,现在要故意偷窥,实在不妥,难为道:

        “长桓,出来时甘棠立下规矩,我们不能扰乱人间。”

        “规矩里没说不能看新娘子,暮姐姐,你跟我来。”

        说罢,拽住暮雨,身子一缩,如一条泥鳅般从许多桌椅和宾客间溜过,悄没声进了里间,兜兜转转,不知穿过了多少间房子。

        暮雨只觉眼前诸多事物一晃,双脚离地,停下来时便和长桓到了房顶上。

        长桓道:

        “这里看得最清楚。”

        右手向下一指,几块瓦片被掀开,静悄悄落在一边,光亮从缺口里照出,二人屏住气息,向下一看,房里的一切都尽在眼前。缺口正下方的床榻上端坐的正是新娘,头上蒙着盖头,身上穿着喜袍,婚服上用金线绣着花开并蒂,鸳鸯戏水,尊贵华丽,彰显其显赫家世。

        暮雨知道,新娘便是陆觅儿,自己一入林城,见得最多的便是她,也是机缘巧合吧,低声道:

        “陆觅儿。”

        长桓小声问道:

        “暮姐姐,你说什么?”

        “新娘名为陆觅儿。”

        “暮姐姐认得她?”

        暮雨摇摇头,道:

        “偶尔听到过她的名字罢了。”

        长桓想了想,道:

        “名字时好听,不过我听着是随意了些。倒是她身上的衣服真好看,头上的珠子必是非常珍贵,隔着那块红布都在闪闪发亮。衣服上绣的的花儿鸟儿也好看,咱们瑯環宫虽然有更好的宝珠,却没有这样鲜艳的衣服,真是可惜了。”

        暮雨听他一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道:

        “新娘穿的是喜服,叫做凤冠霞帔,结婚才会穿。瑯環宫里没有喜事,自然不会有凤冠霞帔。”

        “那我们回去也来办个这样的婚事,不对,是更好更热闹的婚事,我想让暮姐姐穿上这样的凤冠霞帔,晨风哥哥打扮成新郎,一起拜天地,他心里必是无比欢喜的。嗨!何须等到回去呢!我这就去跟那新娘借来凤冠霞帔,给暮姐姐穿上,今夜就能和晨风哥哥成亲。”

        说着,身子向下倾斜,借着酒劲,立刻便要进去借婚服了。暮雨知他满口醉话,嘴是堵不上了,人却一定得拦住,紧紧拉住长桓后背衣衫,道:

        “莫说醉话,长桓,婚服借不得,我们快走吧。”

        长桓被暮雨拉扯住,要往回走,嚷道:

        “既不能借,总能看看新娘的模样吧。”

        长桓这一嚷,气息散开,音量大增,暮雨急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示意他别再出生,但还是惊动了房里的新娘。

        她动了动,似要起身,犹豫片刻,还是坐住了,不知是因为这一动,还是缺口处进了风,新娘头上的喜帕轻轻滑落下去,露出精致的妆容来。

        长桓隔着暮雨手掌喜道:

        “新”

        未吐出字来,脚下轻飘飘的,晨风来无声去无影,瞬间便把暮雨长桓二人带走。长桓醉得深了,沉沉入睡,晨风寻了一家客栈,安排三人住下。这一夜,暮雨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入眠,将心事又在脑中重演一遍:晨风既许自己入住化雨轩,游雪峰,赠灵玉,舍身相救,算是情深意重,但却时冷时热,若即若离,爱时情难自禁,静时又难测心意,真真是纠结万分,无可奈何。

        她自个儿烦恼忧愁,又怎会知道晨风此刻的心境,纠缠难耐的思绪只多不少,辗转难眠,亦是心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殊不知,情乃不可自已,缘之不得强求,世事起伏,尽是未知。

        暮雨不知道的是,当晚,新郎李琴安人生如意,高朋满座,他举杯穿梭于酒席间,觥筹交错,意气风发,曾于人群中偶然望见一个身影,似是故人。

        待饮尽三杯酒,欲上前一探究竟,但那熟悉的背影却已消失不见,他在原地定了片刻,蹙眉自问:

        “是她么?”

        长桓喝得酩酊大醉,一直沉睡不起,直到昏昏沉沉中隐隐觉得身下有颠簸之感,微微睁开眼来,才发现自己躺在马车里。窗帘被风吹开了一角,露出外头一片雪亮,这时辰早已日上三竿。

        长桓伸伸懒腰,一骨碌爬了起来,撩起门帘,从车内钻出脑袋,看到暮雨坐在车前,牵着缰绳策马前行,晨风则骑着另一匹马跟在一侧,顿觉得不好意思,抓耳挠腮,甚是尴尬,低头道:

        “晨风哥哥,暮姐姐,我醉酒了”

        暮雨回首望着长桓,莞尔一笑,道:

        “我们长桓终于醒了,酒量大有长进,这会儿头还晕吗?”

        长桓羞愧道:

        “到了人间,我一时忘乎所以,喝了太多酒,实在不该。”

        暮雨笑着瞧他,拿出一个果子,递到长桓手里,道:

        “才醒了酒,口里肯定不是滋味,快吃个水果压一压。”

        长桓接过果子,嘎吱咬了一大口,乐呵呵道:

        “真好吃,还是暮姐姐对我最好。”

        晨风微有愠色,道:

        “长桓,你耐不住性子舍了甘棠跑来,又宿醉成这样,倘若再犯,绝不轻饶。”

        吓得长桓连连央求道:

        “晨风哥哥,我不是有意的,只因我被甘姐姐发觉了,被她驱逐来,她说到时候自然能寻到咱们,若我再跟着她,必会狠狠地罚我,我自不敢再跟着她了。寻到你们后,谁知遇上喝酒吃肉这等美事,我又把持不住贪杯了。醉大了是不是又做了什么错事?唉,酒真不是个好东西,教人醉教人犯错还教人全不记得。”

        转而拽着暮雨恳求道:

        “暮姐姐,你快给我说说情,别教晨风哥哥罚我。”

        暮雨笑着安慰他道:

        “别怕,怎会真的罚你,即便是罚,也不在这一时,只要你乖乖听话,说不定就免啦。”

        长桓一听,宽慰许多,放下心来。晨风并不去看他如何撒娇磨蹭,望着前方,道:

        “人间已过,再往前去就要到云顶山了,各路妖仙会经过此处上山,凶险难料,甘棠也必经此地,且让二兽在此等着与她同行。我们先上山去,不可误了时日,来时容易,不知何时才能回得去。”

        暮雨和长桓都知晨风留下二兽的意图,是为甘棠安慰着想。三人舍了车马离去,二兽化作原形,马车消失不见。直至三人离去,二兽走进路边的深草丛隐去身形,在原地翘首等候多时,总不见甘棠寻来,忍不住跳了出来,环顾四周,不见风吹草动,两只兽儿对望一眼,立即明白对方心意,一齐往回跑去,记准了来时的路,只朝另一个岔路飞奔,风驰电掣,快如闪电,将一路的风景甩得远远的。

        二兽不仅脚程快,耳朵也灵敏。尤其是夫诸,其形如鹿,自被割去了双角,却也能听到更远更细微的声音。它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仔细咂摸,确信是甘棠甘棠耳坠被风吹动的声响,立即刹住脚步。

        蜚身形健硕如牛,行动迅猛,待反应过来,已滑出二三里远,当即跑回夫诸身边,由夫诸引领,二兽放慢脚步,转了个弯,朝前走去,绕过一个土丘,眼前红衣背影鲜艳,越发衬得后颈如雪,两耳上月形和日形的坠子灵动闪光,给整个背影镀上了一层光芒,小道上站着的正是甘棠。

        二兽急切地冲上前去,才到甘棠身后,甘棠也不回头,抬起右手示意,二兽立即乖乖地止住脚步,悄没声退回小土丘后面,安静待着。

        甘棠伫立小道上,看着一个黄衣道人远远走来,长髯飘飘,儒雅似仙。他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素衣小道,身姿尤为婀娜。待近了些,方看清那道长人到中年,面相庄严,沉稳和善,眼神狡黠,看似一派仙道正气风度,然难掩内里腌臜之气。

        甘棠轻蔑冷道:

        “什么物什也来修道,装模做样!”

        甘棠这一啐并不避讳那道人,不知那道人可曾听到,或许是离得远了未留心听,或许不以为意,未将远处的红衣女子放在眼里。

        倒是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小道,很是特别,个个肤白貌美,眼波流转,红唇欲滴,两颊润泽,连眉毛都画得一丝不苟,略微宽松得道袍都遮不住两人前凸后翘得妙曼身材,风一吹便是一池春水。任谁也不会相信她们是虔诚教徒,最多是迫于黄衣道长的威力,不得不作道士装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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