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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几度欢喜几度愁


陆觅儿睁开眼,那丫鬟半跪在塌前,一脸着急望着自己,便道:

        “别急,你慢慢说。”

        “我端着参汤送去书房,里面不见人影,搁下参汤,又去姑爷常去的耳房找了,也不见,遇着打更的问了问,他说姑爷也没有在灵灵堂,这大半夜的,姑爷怎么凭空就不见了呢。”

        陆觅儿想了想,道:

        “你去把门房守夜的叫到外厅,不可惊扰他人,也不要告知管事们。”

        丫鬟快步去了,很快便带来值守小厮,站在外厅,隔着屏风向觅儿作揖问候。觅儿问道:

        “我问你的话,要一五一十说来,不得有半分欺瞒。”

        小厮颤声道:

        “小姐尽管问,奴才不敢。”

        “府中遭遇变故,今日更有了丧事,难免杂乱无章,白日里我无暇顾及,这会子想起来,要留意诸人去向,你且说说,自值夜开始,都有哪些人出了府?”

        那小厮听得早吓得双腿颤抖,支支吾吾,道:

        “小姐,夜里出门去的,只有只有厨房管事婆子和老爷花房的花匠,他二人一前一后,都背着一个包袱,我要检查,可管事婆子太凶恶,后面的花匠也给她帮腔,我拦着不放,那花匠亮出花铲要与我厮打,那婆子更是揪住我衣衫不放,平日里与我一道值守的军爷偏又告假了,我一人”

        陆觅儿早明白他的意思,那二人是瞅准机会,窃了府中财物要跑,小厮拦不住,怕收了连累责罚,这等小事何须她夜半发问,打断那小厮道:

        “这事我已明白,不关你的事,明日即会多排人手守住府门。你再想一想,可还有他人出去?”

        小厮听得自己开脱罪责,立时宽了心,连言语都流畅起来,道:

        “回小姐,上半夜时,姑爷也出府了。”

        此言一出,陆觅儿脑中轰地一声,倦意顿时去了大半,几欲起身向那小厮问个明白,却又思量:

        怪不得寻不到人,果然是出府去了。只是,他夜里出府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即便是宫里急召,也不该不见太监下诏。

        自成婚以来,他甚少夜间出去,有两三次遇到紧急情况,也是先告知了自己,才出去。而且,办完事,必会匆匆赶回。这次非但没说,而且算起来也有三个时辰了,为何迟迟不归?

        想的心中慌慌,又在暗暗自我安慰□□:

        许是我想多了,如今比不得从前,多事之日,夫君定被什么急事给绊住了,才不能及时归来。况且我怀着身孕,想是他看我睡的沉了,不忍叫醒我告知去向,待回来自然会说与我。说不定,他正为父亲的事夜半奔波,我怎可如此小心思猜度他,待他回来,要劝他好好歇息保重身体才是。

        这般想着,心中着实宽慰许多。那小厮答了话,小姐却沉默不语,心中登时又忐忑起来,也不知自己哪里答错了,还是小姐觉得轻饶了自己,要用别的法子责罚,连呼吸声都有些颤抖。

        陆觅儿不再发问,终于开口,道:

        “姑爷出府我自是知道的,没有他人便好。你值守时多上心,见了行踪鬼祟之人要多查问。我此时叫你问话,自然是不想让人知晓,否则,那些心有异动的便更难防备,你只当没来过我这里。”

        话头一转,向那丫鬟道:

        “他说得明白,打赏了便走吧。”

        听得此言,小厮方把心稳稳当当放在肚子里,祸事变福气,笑嘻嘻接过赏银,躬身退去。

        待那小厮远了,丫鬟方绕到陆觅儿塌前,疑道:

        “小姐,姑爷明明未来告知我们去向,我一直守着房门,不曾见姑爷踪影,您为何说自己知晓。”

        陆觅儿难遮疲态,不愿多言,只道:

        “我自有分寸,今日过得太过艰难,明早我要早早去母亲跟前守着,翠竹明早儿就回来了,你先伺候我睡下吧。今夜问话之事也不要告知姑爷,他明日若问起来,你就说我安稳睡了一宿。”

        翠竹是陆觅儿的贴身丫鬟,偏今日不在府里。那丫鬟看她憔悴得教人心疼,便不再言语,只好好伺候她睡下,自己在紧挨的偏房和衣躺下,想着陆觅儿若再有什么事好随时候着。

        在李琴安的周旋下,陆府以待罪之名,匆匆料理了两位夫人的丧事,紧接着便被判了流放。陆家族人们拖家带口,即日由官兵押着离去。

        陆老爷流放当日,陆觅儿命人驾车悄悄跟随在流放队伍后面。一路泪珠儿不知滚落多少,时时撩开窗帘,镣铐加身,远远望见枷锁之下的父亲,发髻蓬乱,粗布衣衫,面容阴郁,许是枷锁与脚镣太过沉重,举步维艰,深一脚浅一脚前行。

        这般落魄悲惨的样子,哪里还是平日里身形挺直步履稳健的陆大人。母亲即死,父亲又落得如此下场,任此时风急天高,也吹不干觅儿的眼泪。马车一路尾随到城外,觅儿仍不忍离去,翠竹劝道:

        “小姐,咱们不能再跟着了,行前姑爷就嘱托我好好照顾你,只能悄悄送老爷出城。再说,你现在的身子经不起颠簸。”

        陆觅儿的泪总是断不了,道:

        “你看父亲,他负着沉重的木枷,脚上锁着铁链,连走一步都是难的,如何能撑到流放之地,况且这一路上不知遇到什么难处,要造多少罪,可还还能一路平安。”

        悲声泣语,翠竹听了也不由得抹起泪来,只得宽慰她道:

        “姑娘不要这么难过挂怀,咱们来之前,姑爷不是说了,已打点好送行的官兵,出了城就给老爷卸下枷锁铁镣,一路上也会好生照应,老爷一定会平安到达。”

        此话倒是令人宽心,觅儿再望父亲时,正见众人停下小憩,守在父亲身侧的两名士兵果然解开木枷与铁镣,远远掷到野草堆里,立时觉得心中的枷锁也卸去了,宽心许多,拿出一个包袱,道:

        “你快去把这几件换洗衣物拿给爹爹,里面夹带着金银钱财,悄悄给那些官兵,教他们分了。”

        翠竹拿着包袱去了,散了许多钱财与押解官兵。陆大人在旁望见陆觅儿的贴身婢女,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终是没张开嘴,只默默地移动目光,看到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心中知晓陆觅儿定是在马车里。

        眼睁睁看着翠竹上了马车,方觉得双目迷蒙,不知是郊外的野风太凌厉,还是灰尘入了眼。

        陆家流放,尚能保全满族性命,魏国舅罪责深重,一干人等皆押入天牢,等候问斩。

        然李琴安深明大义,救驾有功,及时制止了叛乱,实乃大大的功臣,只等着封官拜相,一时位高权重,只排在冷候之下,冷候向来重兵,甚少参与政事,李琴安实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头无二。

        陆家亲眷离去,府邸并未收回,觅儿和李琴安仍居于府中。不几日,李琴安接了父母入府,觅儿便和公婆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世事变迁,李琴安位极人臣,李家婆婆也愈加比往日骄傲了许多,府中事事都要过问,实则渐渐将陆府变成了李府。

        冷候掌控重兵,李琴安善于谋划,柏舟稳持大局,一边忙着先帝丧事,一边忙着登基事宜,还不忘急着寻找皇太后。

        柏舟百忙之中抽空来探望暮雨,言词中十分感激她的相助,道:

        “此次谋乱凶险难测,皇权飘摇,是你救了皇族,没让子民陷于战火之中。”

        暮雨笑答:

        “太子谬赞,我不过机缘巧合,听闻了母后,不,是那黄鼬与魏国舅的谈话,告知与你,是太子看破局势,运筹帷幄,才拨乱反正,平息了这场灾祸,说来那日我落水,太子能及时赶到,莫非早就觉察国舅异样,暗中盯视了吧。”

        柏舟微微一笑,道:

        “被你说中,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母后一心扶持我,更是时时教导舅舅忠心辅佐我,怎知他表面敷衍母后,暗中与我渐生嫌隙,私心里并不希望我继承皇位,只挨着母后的面子,不好多言。两三年前,父皇查探到舅舅偷偷屯兵养锐,就派我盯紧他动向。直到父皇积劳成疾突然驾崩,他以为天赐良机,这才合谋黄鼬篡夺皇位。事发前我早有觉察,但深信母后绝不会放任他胡作非为,却没料到是妖兽作怪,差点酿成大祸。好在冷候养兵有道,忠勇无双,稳住大局。李骑慰自与我交好,我暗察他行事稳妥,这次不畏强权,深明大义,有勇有谋,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他正如你所料,接到信后即刻入宫,稳住了局势。只是陆耀辉趁机造反,却是始料不及的,陆府一门良将,终是可惜了。”

        暮雨道:

        “能得太子如此盛赞,必是个能审时度势的,经此变故,李骑慰前程一片大好。我犹记得,他妻子便是上次和我一起中蛊的陆觅儿罢?”

        柏舟称是,暮雨不由叹道:

        “可怜这小女子,一边是父兄遇难,一边是夫婿得意,偏在这当口,不知她心中是怎样纠结,她夫婿可还能如先前般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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