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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情丝绕绕理还乱


李琴安推说事忙,依旧去了书房,翠竹陪着觅儿回到房中,这顿饭吃得她是满肚子闷气,忍不住要倒出来,道:

        “姑娘,你看那亲家夫人真是个人精,姑爷在家时对咱们是一个样,姑爷不在的时拿我们又是另一种样子,表里不一,尖酸刻薄。这才来了几日,合府都是她说了算,更别说以后搬进姑爷建的的新府,更更难有姑娘的立足之地。好在此时你怀着身孕,她还有所顾虑,不然”

        陆觅儿身陷婆媳关系中,步步退让时时隐忍,翠竹所说的自己岂能不知,但实在不愿在这些事上劳心费力,且月份越大身子越重,更没有多余精力,打住她道:

        “休得多言,你跟我说说也就罢了,说完只将话抛在脑后,在他人面前且不可流露不满,现在比不得从前,到了不得已的份儿上,我也难护得住你,咱们只求平安生下孩子。我时时瞅着有哪户好人家,日后便送你出阁。”

        翠竹心思澄明,自知小姐深意,陆家败落,再不能为孤身一人的陆觅儿遮风挡雨,李琴安得势,一时片刻还顾着发妻,只是这恩宠过一日便少一日,不定什么时候便有其他女子插足。

        患难见人心,李家公婆从前的恭维热情顷刻化为恶语相向,主子已沦落至此,丫鬟命运更可想而知,觅儿将翠竹送走,其实是教她脱离苦海。当下急道:

        “我不走,姑娘,老爷夫人都不在,留我在身边还能帮扶一二,若再把赶走,李夫人指不定会排些刁钻刻薄的下人来折辱姑娘,我是万万不肯离去的。”

        说着几乎哭出来,陆觅儿见她这般,也是强忍着泪水,安慰她道:

        “我只说说罢,况且还未曾找到合意的人,此事过后再议。我近日身上实在倦的很,精神一日不如一日,琴安已派人去宫里请了太医,要给我瞧一瞧,约莫半个时辰便到,你且教小丫头备好茶水,到柜子里取出谢礼,记着太医临行前奉上。”

        翠竹不再多言,揉揉通红的双眼去准备了。

        李琴安饭后也不休息,进了书房,从书架高处取下一个绘着绕枝青杏的檀木匣子,轻轻放在书桌上,打开颇为别致的铜锁,掀开匣子,里面是一团雪白的锦帕,伸手层层揭开,锦帕里赫然躺着一块通透无暇的美玉,并一只青中带黄的竹哨。

        李琴安凝望半晌,脸上挂着挥不去的怅然,指尖触了触美玉,又碰了碰竹哨,闭目一声叹息,觉得心中郁闷难当。

        这么放空僵坐着,直到一个小厮来报:

        “少爷,御医到了。”

        李琴安点头道:

        “通报少夫人一声,我这就去迎。”

        低头望望匣子里的两物,略一思量,拿出美玉,用锦帕包裹好放在身上,剩下竹哨锁在匣子里,依旧放回原处,匆匆出了书房,去接迎御医。

        李琴安陪护着给觅儿看了珍,又见那御医给开了调养的方子,一再嘱托要好生休养保胎,翠竹依照吩咐奉上谢礼,那御医推辞一番也就收下了。李琴安一直送到院外,向御医道谢:

        “大人辛劳,不胜感激。李某听闻大人是妇科圣手,最善生养之道,冒昧向大人一问,内人这一胎是男是女?”

        御医略有迟疑,道:

        “相爷,李夫人年纪尚轻,况且又是头一胎,即便这胎生了位小姐,日后定能再添公子。老夫不过是诊脉粗断,是男是女终还是要生下来见了面才保真。现在要紧的是夫人的身子,本就资质薄弱,加之心中郁结,怀胎时进食有限,容易元气溃散,须得保养得当,心情畅快,或许还能保住腹中胎儿,”

        李琴安前半段听得是个女儿,心中已凉了大半截,又闻得觅儿身子虚脱胎儿难保,便是没了半点指望,心中叹一声:罢了。

        面上略显凝重,道:

        “大人有妙手回春之力,既开了方子,我好生照顾内人,不教她郁闷伤怀,保我妻儿平安生产。”

        御医大赞,道:

        “相爷深得大家赞誉,在朝中才能尽展,在家中护佑弱妇幼儿,当真是夫婿的表率,李夫人的福气。”

        李琴安对这等赞誉连连推辞,心中却是无比受用。送走了御医,吩咐下人备好官轿,与那御医一前一后也入宫去了。

        外人向来只见风光不见落寞,暮雨登上后位,成了后宫之主,不仅整个后宫唯她是尊,有时连前朝官员也来阿谀奉承,暮雨不喜与达官贵人结交,大都回绝不见,只在后宫中消受宁静而落寞的时光,问及近身宫女太后近况,宫女道:

        “回娘娘,太后的病总不见好,御医们都跑断了腿,开了一个又一个方子,身子倒是康健许多,气色好了,人也胖了。但似乎更糊涂了,近日总是嚷嚷着‘柔儿、柔儿’的,哭闹不止,又翻出陛下小时候的衣服鞋帽,紧紧抱在怀里,唤着陛下的乳名,呵呵直笑,宫人们劝也劝不住,也夺不出太后手里的衣物,只得等她睡着了,悄悄拿走,怕太后见了衣物情绪波动太大,上了身子。可太后时不时就想起来,宫人们拗不过,只得再由着太后哭闹嬉笑一番。”

        暮雨听来也是无奈,只觉太后教人可怜,先帝生前不得宠爱,各路妃子使出浑身解数与其争宠,先帝死后,柏舟如其所愿登上皇位,她却疯了,只留一个太后的空位,人前众人佯装恭敬,人后或许早已沦为笑料。尽管痴傻无知,心中却时时记挂着柏舟,可见为母者,教人几多心酸感慨。

        便道:

        “太后受尽了惊吓,一时难以痊愈,身边要安排些伶俐又尽心的,皇上母子情重,绝不许太后受半点委屈。”

        宫女接道:

        “娘娘心底纯善,对太后事事上心,奴才们依照娘娘嘱托,伺候的无微不至。只是,近来宫中”

        似有难言之隐。暮雨道:

        “有什么话便说,不用吞吞吐吐。”

        “奴婢不敢妄言。”

        “恕你无罪。”

        宫女得了令,才道:

        “娘娘不知,近来宫中流言蜚语甚多,宫婢嬷嬷们连同太监侍卫都在闲言碎语,说起太后神志不清的缘由,有说黄道长便是那黄鼬所化,在太后身边呆的久了,羡慕荣华富贵,伺机囚禁太后,自己坐起了后位,恰在前段时间,宫中怪事不断,数十个小宫女莫名殒命,定是被那妖孽所害。更有说皇后是被先帝的柔妃魂魄吓破了胆,心智迷失,怕旧事败露,竟将隐藏多年的秘密叫嚷出来。”

        “什么秘密?”

        宫闱密事最是引人入胜,少不得成为众人的饭后谈资,眼下太后疯了,柏舟对后宫几乎不闻不问,遗妃仆从们自觉没了顾虑,总想把从前扒个底朝天。

        暮雨这一问倒激起了宫女说书般的兴趣,精神为之一振,拿出与至交攀谈的姿态,道:

        “娘娘,这可是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奴婢听宫人们时时畅聊探寻,初闻之时,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偏这样的事就发生了,事情要从太后入宫说起,当年,魏家先祖战功赫赫,守疆护国,满门荣耀。魏家女儿是祖辈选中的皇后,先帝与太后风光大婚,是上天定下的姻缘。太后聪明过人,掌权后宫,各宫娘娘无不毕恭毕敬拜服太后。只可惜,太后多年都不曾诞下一男半女,在宫里,没有子嗣便是没了根基,权势再盛,终有新人后进,后位动摇不说,连魏家都会随之没落。新情易生旧情难长,先帝对太后终是冷淡远离了,这么蹉跎几年,先帝纳了一位新人,赐名柔妃,大家都说既能配得一个柔字,性情定是柔顺贤惠的。果不其然,柔妃在宫里最是乖巧安分,单纯无害,一看便是娇养在小户人家的女儿。太后见了也甚是喜欢,时常与柔妃说笑,更以姐妹相称,亲密无间,连怀孕这样的事也赶在一块。一前一后都坏了龙嗣,前一日太后才向先帝报喜,后一日御医就诊出柔妃的喜脉,为了方便起居照顾,太后干脆让柔妃搬入自己宫中,孕妇的胃口大抵相似,也好另开炉灶供应饭食,旁人们见了都羡慕不已,都对太后啧啧称赞,看二位娘娘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只挨到临盆,先是柔妃有了动静,挣扎呼喊半宿,因为难产,几次昏死过去,后半夜方产下胎儿,但产婆见到孩子便吓了一跳,宣告孩子气绝,产程过长,小殿下生生憋得没了气息。那边太后也在费力生产,黎明前顺利生下皇子,便是如今的皇上。可怜柔妃昏迷醒来,就听到孩子被送出宫去的消息,一眼也没瞧见自己的儿子,反而因为小皇子生下来气绝,都道柔妃是不祥之人,克死亲子。太后怕柔妃对新生的皇子不利,当日便命人把柔妃搬了出去,安置得远远的,从此柔妃便被弃若敝屣。之后,柔妃强行跑去见过先帝几次,每回都嚷嚷自己的孩子还活着,要先帝帮她儿子,净说些痴语。最后,柔妃竟到太后跟前吵闹,说太后夺走了自己的孩子,神智越来越糊涂,跟如今的太后娘娘一般。宫里实在不胜其扰,太后请求先帝,找了个由头把柔妃送到行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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