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五条家堂哥（30）

2002年12月22日,  让夕见挂心的最后一件事也落了地。

        奈美惠的生产过程中没有出现任何意外，母子平安。

        看甚尔对伏黑惠的态度，他还以为……但这样一来,  以后的事情就更加无法预料了。

        “怎么你比我这个当爸的还要紧张啊？”甚尔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婴儿,  古怪的看着身侧长舒了一口气后又立刻变得忧心忡忡的人,  有些好笑。

        这种神情真是不适合他。

        夕见心说还不都是因为担心你在失去爱妻之后会黑化。

        “以后把奈美惠小姐跟儿子看紧点，听见没？高专的事情我可管不了。”

        “高专结界可是那什么天元的第一道防线，要是那么容易被什么东西混进去，我看他还是先死一死好了。”甚尔毫不在乎的说,  对被咒术师奉若神明的天元大人没有一丝敬畏。“还有你,  究竟要闷闷不乐到什么时候？”

        五条悟支着脸,  语气酸溜溜的：“只有我在上旬……”

        “拜托，预产期早在九个月前就定了！”

        而且咱们几个严格来说都不算一辈人,  有什么好争的！

        五条悟有时候会在一些小事情上体现出莫名其妙的固执,  赶在他再度张口前,  夕见果断选择祸水东引：“这儿不是还有一个生日在二月的嘛？”

        “关我什么事！”夏油杰差点跳起来。

        “啊,  对吼。”五条悟脸上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拍了拍小伙伴的肩膀,  眉毛上挂着一丝微妙的同情：“don\'t  mind~”

        夏油杰抽了抽嘴角,  看了夕见一眼。等得到对方的点头之后，他第一时间把沾湿了的毛巾甩到了五条悟脸上。

        “喂！不就是跟我们差了几个月吗！别这么刻薄！”

        “谁稀罕啊！？我看你更应该躺到床上去！”

        “嘿！孩子们！小奈美需要休息！”诸星雪责骂道。

        快速的对不起跟有些虚弱但清脆的笑声同时响了起来。

        用他们小声的吵闹作为背景音乐，夕见将双腿舒展开来,  仰头看着明亮的灯光,  安静的微笑着。

        好吧,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  总归不会那么糟糕的。

        ﹉

        五条夕见开始重新出任务了。

        被逼到角落、正在跳墙与举旗之间徘徊不定的保守派们茫然自失,  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哪门子药。

        在保守派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同时,  五条秀树那拨人则承受着甜蜜的痛苦。

        他们不知道自家家主究竟哪里来的精力能同时应付那么多的事情,  还能把它们做得那么有条理——除了跟数学相关的部分——就连一直把脑袋埋在砂子里的那些鸵鸟也被挖了出来，填补人力的空缺。但没有人抱怨太多。一些人看到的是权力，一些人看到的是真正的信任的证明。

        与此相对的，五条悟出任务的时间减少了。突然间，他需要坐在书房里，分析上述人提交上来的最终报告，并做出决策。

        夏油杰给了他很多怜悯又幸灾乐祸的眼神，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脚步像一只轻盈的蝴蝶。

        叛徒！

        五条悟咬着笔杆，愤愤的想。

        “别抱怨，你才是未来的家主。将来这种事只会多不会少的。”

        在咒术界统一后，他们仍然需要一个强硬干练的领袖。

        夕见把一只胳膊压在一摞报告上，另只手揉乱了他的头毛。

        “不是还有好几年吗……”他哀怨地看着堂哥，眼神充满希望。

        “我快到高专入学年龄了，你得提早适应空白。”夕见耸了耸肩，轻巧的说。

        不完全是谎言。所以也最难被察觉。

        五条悟噘着嘴，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理由——堂哥总是有合理的、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

        “弹药都准备好了？”

        “人员疏散路线？”

        “监控设备呢？”

        ……

        每个问题的回答都十分流畅。夕见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只要确保让他们所有人出席会议就行了。”

        回答的声音顿了一下，踌躇了一会儿，轻声问：“夕见大人，并不是我反对……只是，为什么是这个时候？我们明明可以、”

        “他们会狗急跳墙的。我觉得由我们率先发难更好，不是吗？松懈，迷惑，然后——”一只手在空中画了个圆圈，洁白的贝齿闪闪发光。“——一击致命。”

        对面的眼睛顿时拉长了，充满敬意。

        （也许还有一点恐惧，一点庆幸。无关紧要。）

        男人深深的鞠了一躬。“我们保证不会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就这样，在一间没有第三个人知晓的小屋中，他把一切都敲定了。关于五条夕见这个人的最后价值。

        【宿主，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夕见竟然能从系统的机械音里听出来一点忧虑。

        【我觉得你这个方法给五条悟留下的阴影应该相当大……万一他逆反了怎么办？】

        【你在说什么，五条夕见本来就是不该存在的角色。】他听到自己这样说，声音显得异常平淡：【他曾经失去过亲友，反而更加明晰了道路不是吗？他会恢复过来的。】

        【即使没有，你担心的事情也不会发生的。五条悟不是那样的人。】

        原著不是，这个世界也不会是。

        ﹉

        3月16日。

        “嘿，悟，我们一起去看看金龙之舞吧？”

        五条悟从文件中迅速抬起头来，眼神迷茫：“金龙之舞？”

        “对，就在后天。浅草寺那个，在观音示现会上展示的。”夕见歪着头，开始朝一个东京本地人讲述浅草寺的故事。

        浅草寺，东京最古老的寺庙。说是最古老，但在东京大轰炸后原有建筑早已被焚毁，现有的寺庙是在昭和年间才重建起来的，早已失掉了历史价值。不过名气还在，是日本人的心灵支柱兼外国游客眼里的知名景点之一。

        “不，我知道，但你怎么会突然想去那里？”五条悟打断了他，有点困惑。

        自从悬赏挂在暗网上之后，夕见几乎维持着三点一线的生活，那种人潮拥挤的场所敌人很容易设伏，人质随处可见。而且学业、任务、工作，在不同的年龄段填满了他的时间，对他来说，游玩似乎是一件从来没有列在日程表里的事情。

        夕见咧嘴一笑。“庆祝一下我的身价即将恢复到0？”

        “哦。”一个需要理解的停顿，然后蓝色的星星迅速闪烁了起来。“家庭旅行？”

        “不，就我们两个。我想你需要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夕见哼着不成调的歌曲，整个人显得怪异的兴奋。“我们从来没有单独出去过，其他人可以等。10月份的时候还有菊供养会，也会表演金龙之舞。”

        这倒是真的。

        但还是有什么地方……有些奇怪。

        一种直觉击中了五条悟的后脑勺，但他没有思考太多。

        毕竟某种意义上，他算是被对方养大的。自从一个步履缓慢但坚定的孩子将他眼里的世界变为正常开始，他就没有怀疑过对方。从来没有。无法想象。

        （后来五条悟经常会想起这个时刻，他不知道自己是故意被塑造成这种样子的、还是自然而然发展到这种地步的。即便如此，他似乎仍然做不到相信第一个选项是可能存在的，只能任由自己被恶劣情绪的海洋没过了头顶。）

        “怎么样？”

        他也从来没有学会拒绝。

        于是五条悟满心欢喜的应了下来。

        ——完全不知道有什么在水面下等待。

        ﹉

        3月18日的浅草寺，慕名而来的游客络绎不绝。

        碧空一望无垠，飘着几团绵软的白云，就像保罗·亨利的风景画一般明媚耀眼。

        进门的时候五条悟盯着风雷神门一侧的雷神看了半天。

        相传清凉殿落雷事件后，为了平息怨灵的怒气，朝廷将其追封为‘学问之神’与‘火雷天神’，就开始将菅原道真公作为雷神祭拜，融入了日本传统天神信仰之中。

        如果真长成塑像这样的话……他觉得这位祖宗有点丑。

        离金龙之舞正式开始还有一小段时间，五条悟对那些在求签处显露出来的喜怒哀乐有些好奇，拽着夕见也去试了试手气。

        他抽到的是第三十签，半吉：仙鹤立高枝，防他暗箭亏；井畔刚刀利，户内更防危。

        探头一看，夕见抽到的是第八签，大吉：勿头中见尾，文华须得理；禾刀自偶然，当遇非常喜。

        ……这签意外的准啊？

        夕见捏着签文，神情复杂。

        “半吉算什么嘛，不上不下的，一点都不干脆。”五条悟嘟囔着说，显然是对两人的运气对比有些不爽。

        “左右不过一块木牌，信这些做什么。”

        “据说这里的签文都很灵验哦？”

        “幸存者偏差嘛，总归是概率问题。”夕见抽走他手中的木牌，拉住了他的手腕。

        ——变故就是在这一瞬间发生的。

        “砰！”

        从两人的斜后方，射来了一颗奇怪的子弹。

        小儿科。五条悟漫不经心的想，只有雇来了普通人这点值得表扬。

        只是，谁泄露的我们的行踪？

        他沉下了脸。离金龙之舞没有多久了，夕见可是很期待的，他得在那之前解决问题。

        出乎意料的，疼痛在后颈上蔓延开，然后迅速消失。同时一股酸麻的感觉迅速攀上了脊椎，往四肢百骸蔓延。

        ……咦？

        五条悟眨了眨眼，视线缓缓向下，凝视着交叠在一起的手腕。又慢慢的抬头，不理解自己看到了什么。

        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对面的人仍然平静的微笑着，眼神柔软得像一捧羽毛。

        “夕、见……？”

        他的身体晃了晃，天空、建筑、人影开始旋转，双腿像蜡烛一样融化，一头往地面栽倒；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他，小心翼翼的将他往怀里按了按。

        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茫然的想。

        他的脸颊紧贴着温热的胸膛，脑袋却昏昏沉沉，四肢冰冷沉重得像是刚从极北的海洋中捞出来。

        “呀啊啊啊——！杀人了！！快跑啊！！”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

        原本以为刚刚的声音只是哪里燃放的礼花的人群不约而同的将视线集中到瘫软在同行人怀里的白发男子身上，一眼就能看到价格高昂的和服后颈处有一朵明显的血花。

        世界静默了一瞬间，尖叫四起。

        零零散散站在道路两旁的工作人员立刻开始疏散人群，动作太有条理，好像他们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

        五条悟的手颤抖着，紧紧攥住了他能抓到的任何一片布料。但有什么轻轻的将他的手指拨开了，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压力。

        事实上，夕见也确实没有用力。

        他抚摸着怀中人的头发，用年少时诱哄对方入眠的声音说：“睡吧，等你醒过来的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

        温和的、熟悉的声音穿过围绕着大脑的浓重迷雾，刺痛了五条悟的感官。

        血液在全身急速流淌，他的心脏像撞击牢笼的死囚一样疯狂跳动，五条悟对夕见口中的‘结束’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恐惧。

        ……不。

        户内更防危。

        签文在他模糊的视线里一闪而过。

        不！

        你究竟、想做什么？！

        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五条悟像垂死的野兽一样挣扎着，试图发出一声尖叫。

        “晚安。”

        一如既往的吻落在额头，熟悉的甜桃气息钻入鼻腔，多年来的身体本能瞬间压制住了意识，他的视线就像被打湿的烛火那样熄灭了。

        “砰！砰！”

        世界归于黑暗前，又出现了两声枪响。

        ﹉

        2003年3月18日，浅草寺发生一起枪击案。

        案件只造成一人受伤昏迷、一人失踪，现场留下了大量血迹，附近的监控大面积失灵，只隐约捕捉到了凶手的侧脸。

        天峰或人在看到通缉令的那一瞬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因为上面的人真的十分眼熟。

        再搜了一下受害人，他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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