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炼狱家长子（14）

“嗷啊啊啊！伤害,  家人，不可原谅！！”

        人身蛛首的鬼怒吼着，双手紧握成拳,  往地面接连击打了数下。

        强力的震波将立足之地崩陷，在夕见从碎裂的土块上跳起来的一瞬间，幽深的树丛中迎面扑来数张蛛网，其中混杂着毒液,  试图将他包裹在其中；但不知道是故意还是能力不足,  偏向右侧的方向竟然留出了一个缺口。

        往那里瞥了一眼，他不出意外的发现了藏在叶片底下密密麻麻的细小毒蛛。

        哦哟？竟然三只一起过来了嘛？

        不知道是下弦之伍发出的命令还是什么，剩下的三只鬼竟然学会了通力合作‘爸爸’将他引到‘哥哥’所在的方位,  ‘姐姐’从旁协助,  想要将他逼到早已设好的毒蛛陷阱那边。

        习惯了面对恶鬼的猎鬼人反而不太会注意小小的蜘蛛,  如果在毒蛛咬了人后,  ‘哥哥’只是安静地藏匿起来，不像个炮灰反派一样开始解释自己的能力的话，善逸极有可能不明不白地被转化为人头蛛。

        如果原著就是像这样同时出动,  恐怕主角是等不到柱前来救援的。

        不，累应该没这种集体协作的意识,  那大概是心机最多的‘姐姐’出的主意？把另外两只鬼推在前面,  放出蛛网后又立刻转移了位置……如果无惨一开始是选了它作为十二鬼月候选,  指不定能在裁员过程中活下来呢？

        但是——

        雷之呼吸·伍之型·热界雷。

        刀身上骤然冒出一簇金红色的闪电，连空气都被它散发的热量灼烧得模糊了起来,  日轮刀随即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将闪电旋转着往林中掷去。

        毒液在瞬间被蒸发殆尽,  闪电犹如一条有自主意识的雷龙一般咆哮奔腾,  将黑夜照彻为白昼,  被雷龙切断的物体截面上，都留下了焦黑的痕迹。

        “不、呀啊啊——！！”

        来得及发出惨叫的鬼仅有一只，但随后就被雷龙吞没了。

        等到它们冒着烟的尸体砰然倒地之后，夕见的鞋底才触及了满是灰烬的地面，不知道沾上了多少毒蛛尸体。

        ——把原本盘踞在不同方位的蜘蛛集合在一起，真是非常感谢。

        ﹉

        “为什么不救它们呢？”

        过了一会儿，夕见扬声道。

        “父母为了保护孩子、哥哥姐姐为了保护弟弟而死，才是尽到了他们的义务，他们应当觉得光荣才是。”

        不知何时出现在半空之上的下弦之伍淡漠地说。

        它的脚下踩着近乎透明到与柔和的月光融为一体的蛛丝，普通人的话，是无法用肉眼分辨出来的。

        累俯瞰着这个奇特的猎鬼人，对方没有流露出任何能称得上是杀意的东西，但不知为什么，就是让他感到十分危险。“比起他们，能先改掉你的用语吗？让我非常不舒服。”

        “啊，这个没关系吧？”夕见耸了耸肩，“难道你们还自认为是人类吗？”

        “少误会了，我们可是比人类更高等级的生物。人类以牲畜为食、而我们以人类为食，也就是说——”累用一根手指遥点对方的脑袋，“——相较我们，你、才是牲畜。”

        虽然人本来也就是动物的一种吧，但夕见并不是要跟对方辩论什么，他纯粹就是想让对方生气而已。

        “但是就在刚刚，我已经杀掉四只鬼了？哪里的人类会被养来吃的牲畜杀掉啊，未免太丢人了吧？”

        累默然了片刻，神情不悦道“……那是因为他们太弱了。但是我不一样。”

        将遮住左眼的头发拨开，露出刻在苍白眼球上的‘下伍’字眼，他阴森地笑了“我可是‘十二鬼月’啊，你赢不了我。”

        但出乎他的意料，对方不仅没有流露出任何恐惧或是紧张的情绪，反而用一种轻松的口吻高声问道“朝隐，都记录下来了？”

        “嘎！”盘旋在不远处的鎹鸦立刻应声。

        夕见将日轮刀横在身前，“这样一来，只要现在杀掉你的话，我就能登上鸣柱之位了。”

        “你说什么？呵呵，像你这么滑稽的对手，我还是头一次遇到。”

        累忍不住发笑，继而将威压全部释放了出去。

        针刺一般的杀意铺天盖地地朝对方涌去，以前他遇到的剑士，这时候往往都会颤抖到拿不住手中的刀、就连口水都无法吞咽，然而对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垃圾话。

        “你要一直待在那上面吗？我是没关系，但是等到日出之后，你就会被烧成灰吧？难道是想自杀吗？原来你活得有那么悲惨？”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做的后果可能无法控制，恐怕在白天的时候往那田蜘蛛山上放把火才是最合适的手段。

        不光是那田蜘蛛山，像是响凯的房子、无惨的无限城，可全都是木质建筑啊。再大的火也不能直接烧死再生能力很强的鬼，但去除掉遮蔽物后、它们就只能暴露在阳光下了。

        说起来无限城整体是固定在市区地底的吗？亦或是会移动的？产屋敷一族既然能训练鎹鸦，那能不能训练在地底活动的动物呢？也不需要它们传递任务信息什么的，只要一直挖洞寻找无限城就行了……

        神经太大条？还是有备而来？

        即使明知对方不过想用是激将法让自己与其在同一水平面上战斗，累还是自信地降下了蛛丝，只不过仍然维持在能俯视对方的高度。

        十指拉起蛛网，他嘲笑道“我现在下来了，你打算怎么办呢？我的蛛丝可是比钢铁还要坚硬，跟她们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要是妈妈给你造成了一种蛛丝很好切断的错觉，那还真是抱歉了。你的遗书应该早就写好了吧？”

        夕见答非所问“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因为你生在了你的父母家里、得到了他们的精心照顾，你根本活不到现在。”

        “……啊？”

        “穷人家的孩子，如果生下来也像你那样虚弱的话，可能就会被立刻抛弃了哦？条件稍微好一点的，或许能坚持一阵子，但大人不工作的话就活不下去，没办法做到二十四小时看顾、也买不起昂贵的补药，非常容易死去。”

        “你能等到鬼舞辻无惨将你转变成鬼，已经受了父母莫大的恩情了，怎么好意思恩将仇报的？”

        想活下去、活得更好，都是没有问题的，但不能踩着他人的性命。深爱累的父母深知这一道理，所以才想要与犯下了大罪的儿子一同赴死；即使在被对方杀死后，足以上天堂的高尚灵魂也仍然等待着儿子醒悟，与其同坠地狱。

        扪心自问，假如系统是要求他毁灭世界来救回他的弟弟，恐怕他也无法做到。

        诶。我还以为宿主会毫不犹豫地毁灭世界呢？这可是虚拟世界啊？

        怎么可能啊。

        他们的触感、笑容、苦恼……都太真实了。

        或许一开始能自信满满的答应，但被投放之后，不出一个月就要反悔吧。

        夕见自嘲地想。

        “……你究竟在说什么？！”

        被无惨转化为鬼后，吃的人越多，以前的记忆就越想不起来。

        而累更是在明知自己做错的情况下、为了麻痹自己而将它所有的行为正当化，在漫长的自我欺骗过程中，它连跟鬼们玩过家家游戏的理由都忘记了，只牢牢抓住了‘家人间的羁绊’这个概念不放，潜意识地拒绝了按照夕见的话去回想。

        但因为对方莫名其妙的话而涌上来的那股烦躁，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心头啃噬，杀人的欲望不断翻滚，累不想再听下去，干脆使出了杀招。

        血鬼术·杀目笼。

        猩红迅速攀上手臂，它将双手合十，然后再重新拉开，手上的蛛丝就神奇的变成了宛如翻花绳一般的条格网状结构；而夕见四周也出现了铺天盖地的蛛丝，跟它手中的蛛丝结构一模一样，旋转着慢慢收紧，想要将猎物困死在笼中。

        与此同时，一道暗红的蛛丝从它脚踩的丝线缠绕在树枝上的末端弹射而出，直接穿透了沿途的树干，朝夕见的脑袋极速靠近！

        ——是先被杀目笼切成碎块，还是脑袋上先开个洞呢？

        仍然维持着幼童稚嫩外表的脸上，露出了异常狠厉的笑容。

        哪边都没差。

        夕见握紧了刀柄。

        雷之呼吸·壹之型·霹雳一闪。

        二连。

        雷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一道耀眼的电光一闪而过，牢笼被破开了一道豁口，累猛然发现剑士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只能看到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寸寸崩坏的地面。

        不见了！？

        “嘭！”

        蛛丝突然向下歪斜，累的身子晃了一下，不由向侧边看去，然后与迎面而来的剑士对上了视线。

        它错愕的发现，蛛丝连接着的那棵就连父亲的双臂都无法围拢的大树，竟已经拦腰折断了，两个半截的脚印清晰地留在剩下的树干上。

        竟然比之前看到的要快数倍！这家伙、隐藏实力了吗！！

        累急忙扭身，双臂一扯，想要施展出最强力的招式。

        血鬼术·刻线——

        然而，冲天的雷光先一步掠过了它的脖子。

        酥麻的电流压过了一时的疼痛，累带着茫然的表情向无尽的深渊滑落。

        落在它眼中的，是鬼杀队剑士一飞冲天的凛凛背影，跟将这片区域都照亮了的雷光。

        与这道雷光相比，天上的缺月散发出的光芒是那样的渺小，就好像萤火一般。

        “嘭。”

        累的脑袋掉到地上，激起一小片尘土，骨碌碌地滚了几圈。

        ……输了？我要死了？竟然这么轻易……

        这个剑士，是何方神圣？

        ‘你能等到鬼舞辻无惨将你转变成鬼，已经受了父母莫大的恩情了，怎么好意思恩将仇报的？’

        就在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对方之前说的话再度回响在头颅之中，他突然想起了一切。

        宠爱自己的父母，因为没有给他健康的身体而内疚的父母，看到他吃人的一幕后想要杀死他的父母……被自己亲手杀掉的父母。

        是被自己亲手斩断的、真正的羁绊。

        “……你……为什么、知道……”他艰难地问。

        “谁知道呢。或许是我有灵异体质，在梦中接到了你父母的委托吧。”夕见冷淡地注视着那双找回了些许温度的眼睛，拿出了早就想好的说法。

        鬼之间的消息是能够互通的，不过即便也有想恢复记忆的鬼，也不会往鬼杀队队员面前凑的；而鬼舞辻无惨在知道有一个能够获悉鬼生前经历的猎鬼人后，会不会也派鬼来追杀他呢？那就能省下他许多事了。

        不过大概率是不会吧？鬼杀队全员、加上产屋敷一族，所有的人在他眼里还不如继国缘一的一对花牌耳挂来得重要。

        “他们在等你。”

        等我？

        杀了这么多人的我，只能前往地狱啊……他们是好人，是不该跟我在一起的……

        累落寞地想，但就在下一秒、眼前的一切突然消散了。

        ——因为两双温暖而熟悉的手，搭在了他的身上。

        ﹉

        “朝隐，去通知隐部队吧。”

        确定下弦之伍已经彻底失去意识，鎹鸦叫了一声，迅速往山脚飞去。

        等到鎹鸦离远了之后，夕见拔下‘木簪’，从累尚未崩坏的身体上吸取了一些血液。

        是珠世根据他的要求特意修改了外形的储存血液的容器，既能盘发、又方便携带，可谓是一石二鸟。

        另外两位柱虽然也给了取血器，但是是以鬼杀队医疗班想要研究藤花毒对鬼血效果的名义发放的，珠世跟鬼杀队达成合作一事，仍然只有炼狱家的少数（？）几人跟产屋敷一族知道。

        储存的血液量达到刻度线后，夕见才叫了一声茶茶丸。

        “喵～”

        三色猫突然出现在左侧的一棵树上。它一跃而下，一路小跑到了他脚边，将尾巴绕在了他的小腿上。

        一只手挠着它的下巴，另只手打开它背上的木盒，把取好血的容器仔细放好，又拿出替换的叼在了嘴里。

        夕见将头发盘好后才把容器别了进去，冲猫咪柔声说“那就拜托你啦。”

        茶茶丸又叫了一声，隐去了身形。

        愈史郎的血鬼术真的实用性很强啊，没有你的话连我都不容易发现茶茶丸的踪迹。

        他可是决战的背后功臣啊。就是现在还不太稳定，主角那会儿要更隐秘。

        夕见算了算，顶多五年，希望到时候愈史郎的血鬼术能达到跟终章差不多的程度就好了。

        片刻后，他冲跟着鎹鸦狂奔而来的隐部队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像开在枝头的一朵粉樱“幸不辱命。”

        ——接下来，就能去各个地方捡人了吧？

        ﹉

        通过最终选拔后的第三天，炼狱夕见正式成为鸣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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