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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木牌与遗失的过往


--青云斋--

  这一夜,注定无法入眠……

  厢房之内,希月一边注视着桌上那把师父赐予的匕首,一边沉思着今日所发生的一切……

  巧月找来一大张裹布,用于遮挡早些时日被傻子破坏的入户门,稍加修饰后,便也走到桌旁,希月的身边,坐下。她温柔地抚摸着希月跪地发青的膝盖、小腿,表情凝重:

  “没提前注意到门的问题,今晚就先这样将就一下吧……我已经安排下属去拿热水。等下我给你敷一下,去去淤……”

  “你也真是,那么大了都不懂得好保护自己!该信任的你应该信任,不该信任的……”

  “巧姐……”希月明显没有在认真听巧月的唠叨,拿起坐上那把精致非凡的匕首,严肃道:“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带我前去审问那两个犯人吧!”

  “我也知道着急……但你看看你现在的腿!”巧月见着腿上的淤青已泛紫痂,再不想办法去瘀,恐怕会影响到日后生活,劝阻道:“花不了多长时间的,他们应该很快就吧热水送来了……”

  “巧姐!我已经让师父失望一次了,不能再让她……”

  “你可以先看看桌上那两个犯人的行囊,说不定会有别的线索……”正当希月要自顾起身前去,立马被巧月又拉住,同时将话题转向桌上的行囊,强作笑颜:“如果你有什么实打实地证据,也省了与之嚼舌说瞎话!”

  “你听着,外面传来脚步声了!”

  看来是送热水的门徒过来了,巧月赶紧说道,好让希月先安下心。然后她便站起,将桌上的行囊打开,略显粗糙地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你先搜搜看,我去端热水过来!”

  “师姐,热水来了!”

  “好!马上来!”说完,巧月便起身走向房门,也就是那块又裹布简单盖上的口子。

  见状,希月也只好依她意思先检查看看,看着桌上堆积而起的衣物,她便开始一件一件的翻开。这些衣物都是无兰,以及少部分傻子换洗的,她也算比较熟悉,所以她也认真的将这些衣物一件一件翻起后又整齐折叠在一侧……

  每叠一件,她就想起过去他们之间的一点一滴,一件件叠下去,她的内心不由自主难受起来: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无兰为什么要这么做。

  直到她从衣服堆中,翻到了那颗神秘人消失之后,遗留下来的宝石。她紧紧地握住那颗宝石,感受着揪心般地痛楚。

  这,便是这一切阴谋的开始……

  放下宝石,她又继续在衣服堆中翻阅着什么。

  巧月结果递来的热水盆,先拿到一侧放着,然后又走向墙边的长柜,一箱一箱地打开,似乎寻找着什么。

  “我记得,活血化淤散应该放在这里……”

  而在希月这边,她又翻出了一个新的东西:一颗晶莹剔透的球体。她拿起球体,只见黯然的球心微微闪烁着光芒。

  这便是无氏一族传家的宝物,也就是无兰曾多次用于拯救自己,以及让自己灵脉尽失的瑰宝。曾经无数次想要从无兰处套来研究但又被拒绝的宝物,终究还是落到自己手中,突然显得有些讽刺。

  此时的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出来。

  “你怎么还有空笑呢……”恰逢巧月找到了药散,转身便看到自顾冷笑的希月,一边提醒一边走向热水,打开药散,倒入,并搅匀:“赶紧看看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好吧,她见圣珠也研究不出什么头绪,将其放在一侧,继续翻起衣物……一件一件,翻过后又认真地叠好,比之前还要认真。

  直到,她又翻到了一条关键的线索:那一块牌子,刻着“兰”字的,被无兰称为故乡身份证明的牌子。

  虽然已经把牌子看了个透,也深知这块牌子只不过是用普通木屑块刻字,加上普通红绳绑着的,一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身份牌,但她依旧还是将其放于手心,沉重地注视着上面几乎要看不清的“兰”字。

  “唉……”

  巧月准备好药水,拿了过来,放在无兰的脚边,如母亲一般温柔且缓慢的掀起她的裤腿,一边为着腿脚上的淤血揪心难过,一边拿来手帕,浸润药水,小心翼翼地在其脚上热敷。

  “疼吗?”

  “有些,但忍地了……”

  “那就好,这药虽然烈,但药力起效快,很快就能疏通淤血……”

  “疼,有些疼……”

  “你把注意力分散开来,就没那么疼了!”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希月也算想了了一桩事:当初无兰千叮万嘱要其帮忙寻找的同族,如今身为整个清月宫内务总管的巧月,问她肯定最为清楚。

  “你有见过……”她将置于手心的身份牌下放,牵着绳子在巧月面前晃了晃“这样的牌子吗?”

  巧月大概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手帕,拿起牌子看了看,若有所思。

  “嗯……好像……”

  巧月似乎对这块牌子有些印象,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反问道:“怎么了?这块木牌子,会是关键线索吗?”

  “嗯,算吧……”希月想,如果能更多的了解无兰,或许真的对整个案情有所帮助!

  “你稍等,我好好想想……”

  说着说着,巧月站起,在自己脑海里搜寻着关于这件东西的记忆,直到……

  “阿!想起来了!”

  突然,巧月又一次走向墙边的长柜,又一次一箱一箱的翻:“你稍等一下,我记得……”

  翻阅柜子?希月记得柜子里只有一些她过去有时间阅读的书籍读物。难道是巧月在那本书上看到过类似的图案吗?

  只不过,在巧月翻完全部柜箱后,又立马转向了一侧的储物柜,储物柜翻完还继续翻,翻到了衣柜,壁柜……甚至连房里用于装饰的花瓶,她也翻了一番。

  “到底在那呢?”

  “你到底要找什么?”

  “你等等,很快!”

  直到巧月的眼珠子终于盯上了希月的床,突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冲过去,掀开她的床单。她的双眼冒着金光,似乎从着隐蔽的地方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你看看,我就说我有见过嘛!”

  说完,她赶紧将自己找到的东西递来,递给希月。

  然而,在希月接过东西的瞬间,她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有一块,近乎一摸一样的牌子,拿到了她的手中,上面清晰地刻着一个“希”字!

  相较之下,如今手头的这一块身份牌,要崭新要鲜明,上面刻着的字也相对清楚。

  “这是谁的!”希月表现出了让人难以置信的慌乱。

  “谁的?在你房间肯定是……”巧月严肃认真地回答道:“你的啊!”

  “我的?什么!”

  “你要不要那么着急,这确实是你的阿!”巧月对希月脸色的突然转变感到非常奇怪,同时又蹲下身子,拿起手帕继续为希月热敷去淤。

  难道说,我才是……希月疯狂地摇晃着脑门,尽量让自己不往不可能的地方去想。她深深呼了一口气,冷静下来,问道:“如果是我的,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我还有这东西……”

  “是被偷偷藏起来的……”

  说到这里,巧月又停下手,将手帕放下,坐回到一侧的椅子上,语重心长:“你还记得,当初的淑姨吗?”

  “记得……在你之前,作为清月宫总管事的淑姨。前几年因病逝世,师父还为她办了最为隆重的海葬仪式……”希月回忆道。

  “淑姨,原名淑慧……”巧月略带微笑:“之所以师父如此的器重淑姨,是因为当初陪伴师父来到清月宫的,便是淑姨了……”

  “在我印象中,淑姨对人十分严厉,很多弟子被其责罚过,所以很多人都非常害怕她……没想到,她还有这般来历。”希月显得有些感兴趣,认真倾听,毕竟她对这个淑姨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她平时的为人处事如何,但却从没了解过她的私事。

  巧月摇了摇头,一边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一边回味道:“这你就错了!虽然淑姨表面上冷若冰霜,也经常一副俨乎其然的样子,但其实,她是一个非常温柔体贴的人……这块牌子,便是她给偷偷留下来的。”

  “偷偷?”

  “对,瞒着清月宫上上下下百十人,给你留下的东西……”巧月从希月手中拿来那块属于希月的牌子,摸了摸上面刻字所留下的凹凸感,继续解释道:“当年,师父把你从外界救回来的时候,你就已经是一副伤痕累累且记忆全失的可怜模样。师父为了给你去尘焕生,吩咐把所有你当初携带于身上的东西,全都销毁,并给你带来了新的名字,新的生活……”

  “其中当然也包括这块牌子,你之所以叫希月,很大程度是因为当初师父救下你时,率先注意到的,便是你身上携带的这块刻有‘希’的牌子……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师父才会把你当成是一个新的希望,并带回来,成为她的亲弟子,接受最好最优秀的教导!”

  听到这里,希月回想起过去师父对她的关怀,想起师父的无微不至,想起师父的精心教导……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如今,这般迫境的她,倍感悔恨。低下头,口气深沉:“那淑姨她?”

  “我不是说了吗?师父下令销毁你的所有,当然也这块牌子!恰巧当时负责清理工作的便是淑姨,所以她偷偷将这块牌子给留下了……”巧月说道:“这可是淑姨她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忤逆师父的命令啊!”

  “可她为什么要留下这块牌子?对我来讲,现在的生活才是我的一切!”希月显得有些过激,甚至对此感到害怕:她很害怕,自己可能真的会是无兰所说的那个人……

  巧月赶紧安抚道:“你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

  “起初我也对此一无所知,直到那段时间,我被师父派去照顾病重的淑姨并跟着学习管理清月宫内务时,才渐渐了解淑姨,明白淑姨的……”

  “曾经的师父,是风属半区某个非常有名的氏族成员,其父亲还是该氏族的族长,她也将作为未来族长的接班人。而淑姨,也是在那段时间里,一直作为师父贴身侍女照顾其左右……”

  “在后来,那个氏族也因为某些原因不明的原因中道崩途,族人有的被杀,有的在逃,下场都非常惨……也正好在那个时候,师父与淑姨来到了这里。”

  “也可能是因为这般原因,师父才会如此嫉恨外边的人,嫉恨外边的世界……对她来讲,她所遭受的一切,便是她心中久久无法平复的伤痛……”

  听到这里,希月便再次深感震惊,她从来都不知道,近在咫尺的师父,还有着这般残酷的往事……她突然觉得,自以为最了解师父的她,原来才是那位最不了解师父的人……

  “当然,后来也发生了很多,对师父造成打击的事情……”巧月继续说道,语气沉重:“当然也包括那个男人的死……”

  “哪个男人?”希月也渐渐好奇起来,问道:“说的是语风者的首领……”

  “别说!”巧月赶紧拦住希月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并继续解释道:“我说的男人不是你想的那个男人……而是比哪个男人,更为忌讳的存在……”

  “那是一个曾在清月宫生活过的男人,也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老一辈门众都对此避讳不已,就连身为师父最重要的伺从淑姨,也从不提及这个男人的事情……”

  “生活在清月宫的……男人!”希月真的不敢相信,自从自己来到清月宫,就从未见过男性进入宫内,更别说生活在清月宫好一段时间的男人……看来,她所不了解的事情,还非常之多。

  “算了,有些扯远了……”巧月也感觉自己扯了一些题外话,赶紧又把话题转回到淑姨上:“还记得那天清晨,我来循例来照看淑姨起床梳洗……”

  “淑姨却早已起身,独自一人坐在梳妆台前,拿着这块被她偷偷留下来的牌子,面容憔悴,神情忧郁……她那天的模样到现在我都是粒粒在目。”

  “对她来讲,还在襁褓当中便被双亲抛弃,后来又被师父的氏族收留,收为奴婢一直陪在师父身边……对她来讲,她就像一个活着的傀儡一般,没有头没有尾,一辈子跟着别人走,连名字都是别人给予的……”

  “每当看到这个牌,再看到早已融入清月宫生活的你,她就像看到自己一般……”

  说道这里,巧月也不免有些难受:每每回想起那天,淑姨与之交心,并流泪满面地说的一句话,她便陷入了揪心的痛楚。如今,她总算有机会,把那句话给说出来了。

  “人不能失本,不能忘根,更不能让自己的人生有所缺陷!”

  巧月突然抓住希月的手,用坚定的眼神注视着她的双眼:“淑姨所希望的,便是要你找回你自己的过去,找回那些属于你的东西!”

  瞬息间,希月突然感觉到脑海中的某个点被这一系列的话语所刺激,突然如走马灯一般回闪着一张又一张以前从未见到的画面,看见了一块山清水秀、男耕女织的地方,看见了一些似曾相识,但又非常陌生的人,看见了……

  “不不不,我现在需要好好调查线索,别再影响我了!”

  希月迅速摇晃脑袋,同时撇开巧月的手,转向桌面,打算分散注意,继续搜寻衣服堆里的东西。

  只不过,在她将注意力集中于桌上的衣服时,一件原本看似平凡无奇的东西,再一次震撼着她的心灵。

  那便是,一直压抑衣服堆的最下面,且一直都被无兰安安静静藏在行囊里躺着的东西:她过去故乡的服饰,那件纯白色的素衣。

  “淑姨没有说过,当时的我,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巧月本以为希月依旧不为其话语所动摇,正准备继续蹲下为其去瘀时,她便又再一次听到希月的问话,兴起,赶紧回答到:“我还记得,那一次恰好是淑姨与师父一同出宫游历一段时间,在准备归宫的路上,在快要到达幽幽谷前的一条河的河畔边,看到了已经失去知觉的你……之后便是带你回来接受医治,才有现在的你…”

  “什么!河边!”

  霎那间,希月感受到完全吨重压沉落于心头之上:回想起过去与无兰之间的点滴,无兰之间的话语,她不得不面对,也不得不承认,她曾,所失去的一切……

  晃眼瞬息,她脑海里浮现的画面越发清晰,清晰到甚至能感觉到那天激流在自己身上无情地拍打,以及渐行渐远的,双亲及其他长辈们的嘶吼。

  “抓住树枝!别松手!我们来了!”

  “无希!”

  “无希!”

  ……

  止不住地,两行泪滴,哗啦哗啦地落下。这是第一次,巧月见到,面前原本如此坚强勇敢、刚毅不屈的她,留下了这般伤心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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