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刺杀

许是太久不见晴，今日难得开晴了一次，晚间就格外的冷，冷风哧哧透过小窗打在赵盈诗脸上，她不自觉眯了眼睛，抬头不经意间看见了天上的弦月。

        “是血色的。”赵盈诗愣愣指着，有些看呆了。

        宴柳见状，急忙去揽过她的手，一边往窗外探去，一边念叨，“夫人这可不兴指，月神要割耳朵的。”

        但待她真正看到的时候，宴柳也被这奇怪的景象弄得一愣，恰一阵冷风吹进来，马车里两人都打了个寒噤，心上莫名萧瑟瑟的，宴柳有些害怕，便拉下了车帘。

        她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掐不准的，侧过脸去问赵盈诗：“夫人，若是大人在府上，我们该怎么办？”

        赵盈诗听言，眼色逐渐黯淡，长长的眼睫底下，她陷入沉默。

        昭兰帝姬受伤了。

        伤得严重吗？

        许周池会不会照顾她？

        也会温言低语地喂她喝药吗？

        赵盈诗终究闭上了眼，沉沉地呼吸，待气息顺畅了才低垂着眼，答道：“都这样了，他拦着我还有什么意思？”

        言下之意，便是一别两宽，各自生宽。

        许周池都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和离。

        宴柳听了，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撑在下巴上，眼睛飘远，似在想些什么。

        忽然前头停了马蹄声响，油灯在暗下来的夜中微微发亮，赵盈诗听见马夫从踏板上跳下来的声音，扯着清亮的嗓子说：“夫人，相府到了。”

        宴柳恍恍回过神来，她先掀开了软帘，见左右长街皆空空荡荡，唯有萧风不停呼哧地充斥，头上还顶着一轮弯弯血月，此间氛围让她有些背后发毛。

        她手间有力，伸向后边就要下来的赵盈诗：“夫人小心，这夜色太浓，有些看不清路。”

        赵盈诗探到她温暖的手，借着力轻盈落地，她的心思全都扑在府里，对周围只潦草地看了眼就消失在了石阶上。

        一进门，刘管家就在门口等着，见她来了，脸上露出笑容：“夫人，您可算回来了，今儿京郊的首饰铺子送来了账本，正等着您过目呢。”

        听言赵盈诗停下脚步，她不解地看向刘管家，在一阵恍惚后想起来了那是自己去岁还没过年的时候拿自己的嫁妆置办的铺子。

        不止这一间，许周池把他名下的庄子和商铺都委托给她打理了。

        想起刚嫁进来的那段时间，夜里竟都是和枯燥无趣的账本渡过的，后来上道了才慢慢变得得心应手。

        可是……她都要离开了，还管这些作什么？

        漂亮盈润的眼睛眨了眨，夜风都显出几分温柔，她笑着回应刘管家，话音清甜，“夜已深，以后这些账本，还是管家自己看吧，不用给我过目了。”

        灯光下，石榴网纱璀璨生亮，衬得赵盈诗温美异常，刘管家觉得今天夫人格外的美，但心底里总感觉有些不对。

        至于哪里不对劲，要他细说也说不出来，只能愣愣的应着，都忘了去在意赵盈诗说的话里到底是怎样的意思。

        将铺子都交给了刘管家，赵盈诗也彻底找不到自己再继续住在这里的理由，挥手恬然一笑，她脚步飞快地奔向了主院。

        府里一片冷清，就连常年亮着灯火的左厢书阁都略显沉默。

        这也昭告了另一个事实，许周池确实还没回来，他真的还在皇宫里，和昭兰帝姬在一起。

        “大人，是连告别也不会出现了吗？”宴柳看着，心里还是抵挡不住失落。

        赵盈诗垂下眼眸，目光却一点也未曾停留，仿佛她只要不去看，心里就不会有任何难过的情绪。

        “这样也好，他本来就没有喜欢过我的。”

        从一开始的不敢相信，到现在毫无波澜的承认，赵盈诗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这份感情了，她扯着笑，落寞又释然：“当初，是我一心喜欢他的。”

        “没有问过他的意见，就傻傻的嫁给了他，如今这样，也是意料之中的。”

        宴柳惊讶抬头，看向赵盈诗，气愤道：“哪有，夫人那么漂亮，大人不珍惜是他自己没眼光，并不是夫人的错。”

        赵盈诗迎着冷风，站在庭院里，怔怔地看着，眼前似乎又晃现当年他从天而降的场景，梨花飘飞，他一袭如仙白衣，让人过目不忘。

        何况，他还是来救她的。

        至此，她便陷入了一往的深情中，其实错不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她已经为当初自己的一意孤行付出了代价。

        许周池不爱她，便是给她的最深最痛的代价。

        如今她已经醒悟了，强扭的瓜，真的不甜。

        “快收拾吧，夜慢慢深了，没多少时辰了。”赵盈诗心境开朗的说着，仿佛一切都已经落定尘埃。

        “是。”宴柳最后再看一眼这周边，已经在无声中作了告别。

        小半个时辰后，赵盈诗累瘫在床上，连喘气都有些困难，她从没想过自己有那么多行李，像是要把许周池的主院给掏空。

        宴柳收拾惯了，倒没有感觉到疲累，还在一旁仔细地收着金银首饰。

        “夫人，这玉镯子，您要带走吗？”

        一室寂静被打破，赵盈诗懵然转过头去，看见宴柳正拿着一个檀木盒子。

        她挑眉，撑手起身，疑惑道：“我什么时候有过这个东西？”

        打开来才知道，这是她和许周池成亲那天，奶奶送给她的传家手镯。

        通透晶莹的质地，让人一看就挪不开眼，这东西现在不管放在哪里，都是无价一般的存在。

        她回神，神情淡淡，将镯子放回檀木盒里，说了句“不带走”。

        当初她就是嫌弃这镯子又贵又重，所以并不怎么佩戴，这是属于许周池的东西，她又怎么能带走，说不定以后，会在那位昭兰帝姬的手上看见。

        灯光摇曳，赵盈诗利落转身，她忽然觉得有些累，想就此躺在床上睡去，剩下的明天再收拾。

        只是当她将纱帘一扯下来的时候，门外忽然闪过一片飞影，赵盈诗提着心，问宴柳：“你看见了吗？”

        正在拉绳子口袋的宴柳身形一顿，不解地回问：“什么？”

        就在宴柳回答的档口，窗纸外又有飞影闪过，赵盈诗手指着大喊：“飞影，就在刚刚，外边有人！”

        话音刚落，里间烛光一瞬间熄灭，暗黑下来的空气里，赵盈诗惊恐地想起身扑向宴柳，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

        “小夫人是在找我么？”

        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身后，赵盈诗感受到那人的嘴巴正抵着自己的耳廓，吹出的气让她全身冰冷僵硬，她哭声大喊：“宴柳！宴柳！”

        而随着她的呼喊声，月光下，定住的宴柳像石像一样，直直地倒了下来。

        赵盈诗心上大骇，闭着眼开始死命挣扎，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越来越慌，眼泪似豆子一样滚掉，窒息的吼叫，“你是谁？你是谁？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心都快要跳出来。

        后面的人轻笑一声，一把擒住她的手，话语里难免怜惜：“啧啧啧，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要问，就问你的相公去，问他为什么要插手昭兰帝姬的事情。”

        “哦，忘了，她才是你相公喜欢的那一个，不然，我们又怎么会得手呢？”

        一声狞笑，让黑暗的空间急剧缩小，赵盈诗的头发在瞬间被人从后面扯起来，她在吃痛的那一瞬间甚至想过去死，眼泪大把大把的掉下来。

        好疼，好疼，她真的要疼死了。

        “没想到夫人细皮嫩肉，这么经不起折腾。”

        接着便是骨头脱离的脆响，赵盈诗像个木偶一样，痛苦的在他手下挣扎。

        随着手下的力度越来越大，赵盈诗双脚慢慢腾空，一只粗粝的大手狠狠掐住她的细颈，在极致的痛苦中，赵盈诗感觉到自己周边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她怎么也没想到，半月前才逃过一劫，如今却要这样死在别人手里。

        她双脚不停扑腾，人却越来越高，她模糊着双眼，看着镂窗外凄凉的月光，身体渐渐失去知觉。

        她心里难过，或许她今天死了，明天都没有人帮她收尸。

        就在她闭上眼，失去意识的瞬间，男人松了手，粗粗喘气，然后对着她这张嫩幼无害的脸，坏笑了一声：“留夫人一条命，让你回去告诉许周池，不要欺人太甚。”

        几乎是咬着牙说完最后那几个字，心里的恨意转化为手上的力度，一瞬间，赵盈诗轻飘得像是一团布，被狠狠丢到了墙边。

        嘭的一声，赵盈诗的脊背撞在墙上似要断裂，她隐约感觉自己哪个地方出了血，但那时她已经疼痛至极，还来不及分清，就已经彻底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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