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新姻缘

从寒冬到初夏，许周池几似乎每天都是靠着赵盈诗的那点消息才能安然入睡。

        消息中，她今日或是喝了几碗药，因为苦，又嚷嚷着喊要吃几颗蜜饯。

        而李含云成天把她锁在院子里，她会对着窗外的石榴树发多久的呆。

        一天天，一点点，许周池都是靠着这些只言片语，在脑海里形成独属于她的画面，然后思念入骨地，沉溺在梦中。

        期盼在梦里，他能出现在她发呆的窗前，珍惜地抚起她额头边的茸发，触碰她真实而又鲜活的脸。

        虽然这些都是不可能，但好歹这样，他总还能存有一点念想。

        而不像现在，他发懵的盘坐在软榻上，清楚的听完那小厮剩下的话，脑子里满是赵盈诗对着别的男人笑的场景。

        什么阳光正好，微风正妙，美丽娇俏的少女笑眼盈盈，一个眼神就闯入了男子的世界。

        许周池冷笑出来，一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他胸口含着闷气，上下不停粗/喘，心里烦躁为什么自己会对这种画面那么熟悉。

        转头一看，就见凭几上放着青五从外边买的，时下最为流行的小言话本。

        他似乎找到了罪魁祸首，咬牙长手一挥，当即把那破话本拍飞了几丈远，那些不入流的人成天就写这些不务正业的消遣玩物，尽丧人心志！

        可是，待冷静下来，许周池不得不承认，小厮的那几句话，放在他的眼中，确实就是方才那酷似话本里“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戏码。

        真是真实又讽刺。

        明明当初是赵盈诗先对他一见钟情，现在时过境迁，她竟就这样潇洒翻篇，开启了另一段故事？

        许周池气得吹胡子瞪眼，咬牙切齿，四周寂静如隔世，他不耐烦地转眼，就不小心看见了梳妆台上，镜子里此刻的自己。

        原本玉面如仙的脸，此刻满是青碴，下巴处甚至还长出了几根胡须，桃花眼眼尾飞挑，却又深陷眼窝，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邋遢。

        如果不说，他都不敢相信镜子里的人，竟是皇帝口中的谪仙臣子，百姓眼中的俊艳郎君。

        他不禁回想，方才那小厮说那韩修意年方十几。

        忽然一声哼笑从胸口发出，他记得，是年方十四，明年科举的少年郎君。

        好一个少年郎君，许周池暗暗咬牙，一时不敢相信，他竟比这小郎君长了九岁，而赵盈诗到了今年秋天才满十六。

        这样看来，还真是他配不上她了。

        以前赵盈诗喜欢他的时候，他未曾察觉这些小事，有时候还会因为她粘乎，嫌弃她年纪小，在房/事里禁不起折腾。

        现在，许周池只觉得胸口正燃着一把火，他要去把那什么破药铺子给烧了。

        然后第二天，许周池就真的烧了。

        浑身发热，汗得像个还没出笼的白面馒头，一张脸皱得像个苦瓜一样，手却力气出奇的大，把底下百莲丝绸软单捏得不成样子。

        在梦里，赵盈诗又离他而去了。

        那是在她掉下矮桥，落入水中的时候，因为他一念之差，她彻底沉入湖底，冰天雪地里，她甚至连一具尸体都没有。

        但许周池站在桥上，总能看到她，她有时候或在哭泣，或在紧紧的抱住自己，有时候会抬头看桥上的他。

        一双泪盈盈的眼睛看向他，许周池的心又一次体会到了陷下去的疼痛。

        “你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要让我沉入这么冰冷的湖底？”

        “你恨我，对吗？”

        说着，湖面上的影子瞪着眼睛直直看向他，在一阵恍惚中，瞬间灰飞烟灭。

        “不！”他痛苦的大喊，想伸手去抓。

        “不，盈诗，我爱你。”等到幻影彻底消失，他悲戚的缩在桥上，双手捂面，痛哭出声。

        ……

        “老夫人，大人这是夜感风寒，寒性发作，加上肩口有伤，依脉象来看，仿佛上一次突发溢血之症都还未调理好，便连轴转了这些天，劳累加重，才如此严重。”

        站在老夫人身后的虞菡看着帐里的许周池，心里焦急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看他，但被老夫人一个眼神制住，便再也不敢了。

        老夫人将目光收回来，看着正在梦魇的孙子，眉头皱成了一串，拐杖狠狠戳地，发出巨大声响，让一旁的人都惶恐跪了下来。

        “青五，成天跟着你主子乱来，如今他重病不醒，我问你，你打算怎样赔罪啊？”

        青五就知道发生这样的事，跟他跑不了关系，一时脸色僵硬，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哼——非得要他垮了，瞒不住了，才来告知我，那哪天，是这个家垮了呢！”

        青五头磕在地上，保证道：“老夫人放心，以后有奴在一旁，再也不会让公子发生这种事。”

        老夫人眼睛四下转了一圈，最终又回到了青五身上，“其他人都退下去，青五留下，我要单独问话。”

        等到四周清静，老夫人才坐上杌子，问他：“你主子最近，都在忙什么？”

        青五眉头一凛，知道这是要探话了，他也不敢乱说，只得从实招来，“公子每日上朝商议政事，下朝处理公文，剩下的时间，便是在调查夫人受刺的案子。”

        “那……你主子和盈诗，离了？”

        “还没，主子舍不得，和离书上一直没签字。”

        那就是盈诗想要离，许周池后悔了，一直没放人家走。

        一股子心酸味儿，老夫人翻白眼。

        虽说她在这件事情上，一直都是站在盈诗那边，但也不是纵容着他，成天糟践自己，“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纵着他，要是他再这样病着，你也一并，打发回乡下庄子给人耕田去。”

        青五忙不拎点头应是。

        老夫人威胁还是有一套，但看着病床上的孙子，她也大概知道是为了什么才变成这个样子，鼻子里冷哼一声，后悔有什么用。

        她还是出言提点几句，“我看啊，还是早些劝你主子把那和离书给签了，人家盈诗还小，别耽误了好姑娘的新姻缘。”

        话音刚落，就见床榻上一直睡躺着的人，从病中惊坐起，横眉冷对，咬牙怒道：“她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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