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茱莉和她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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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莉·希思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她和姑姑姑父生活在一起很多年了,但天生就对数字迟钝的她始终算不清究竟多少年了。诚然,她比别的小孩要笨拙许多,学东西很慢,尤其是数学,简单的加减法她总要掰着手指头算好几遍,对月份糊里糊涂的。于是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觉得每一天都像一年一样漫长,她不认识钟表,对时针、分针、秒针的职能大感意外。
“它为什么能测出时间呢?”她认真地请教她的姑妈。但显然,她的姑妈认为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她说,“这是自然而然的。这是一个伟大的工具,因为它,人们掌握了时间……”
“为什么要掌握时间?是抓住的意思吗?”
“抓住和掌握是不同的,茱莉,”姑妈说,“掌握是一种可以自由控制的选择。钟表让人们掌握了时间,人们就可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了……”
“可时间是无法被控制的呀!”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感到深深的费解。
姑妈已经厌倦了这场没有意义的对话,她不耐烦地摆摆手,“不要再说这些没有用的了,你应该想想,你的时间有没有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茱莉想不通什么是有意义的事情。在大人们眼里,为什么和树、风、泥土、灰尘说话不是有意义的事情呢?她既然弄不懂钟表的原理,就想当然地认为,钟表复杂的机械里藏着一颗活生生的,会跳动的心脏,它能感知到一切,当然这其中包括时间。
时间依旧漫长,因为她没学会掌握时间,也没干一件人们觉得有意义的事。她实在是个笨孩子,姑妈不得不放弃了让她理解“抓住”和“掌握”的区别,她倒也不是十分在意。
钟表永远重复着轮回,永远不会止歇。三个箭头走向不同的数字,终点是1还是12?
24个小时,人们和24个小时捆绑在了一起,干着无数有意义的事。
她感知时间的变化,靠的是身边的环境。浓雾遮蔽了天空,但埋没不了春风,风总是带着生涩的锈味、冰冷的钢铁、呛人的尘土,但她嗅到了氤氲其中的花草清香,这芬芳从很远的地方而来,于是她就以拥抱来欢迎它的到来。“不脏吗!”她经常为此被姑妈斥责,但仍乐此不疲。风告诉她很多事,她也因此知道了很多秘密,每一件都如数家珍。她从来不说出去,这是她对风的承诺。即使在旁人看来,番红花开了和河水解冻了实在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啊,你可知这孩子粗枝大叶的思想包含着一种特别的细腻?她敏锐而准确地翻译风的语言,那时候她的神情要比一个夸夸其谈的专家真情实意,但在她稚嫩的小脸上,这种庄严让她看起来很滑稽。这女孩子怀有一种天然的热忱和愚笨,四月的雨连绵不绝的下,茱莉就在大街上踩着水跳舞。
“这孩子实在是不聪明!”这是她最常得到的一个评价。然而茱莉依旧在朦胧模糊的时间里前进。
当太阳越发炎热了,烤的人的脸蛋通红,灰色的雾变得薄了,渐渐露出那一层清爽的青蓝色,她卷起裤腿,在水沟中淌着水,欢快地哼着自编自导的歌,把堆积在两岸边的垃圾收进一个袋子里。姑妈说她这样做简直是丢人现眼,但茱莉并不懂得这事是“丢人现眼”的,她完全不了解姑妈的意思。“为什么?”她问。然而姑妈自己也说不出来。于是她就秘密地进行着她的工作,偶尔还能捡到一些“奇珍异玩”,茱莉把它们通通收进自己的藏宝库,她常去玩的向日葵花田,后面有一座已经被完全拆掉的小楼,只剩下一面光秃秃的平台茕茕孑立。茱莉爬上去,她眺望着向日葵花海,心中想着一个伟大的计划。再过不久——她不知道到底多久,这里就要夷为平地,所有的向日葵要被毫不留情的铲除。她要阻止这场惨剧的发生。这是一个人的战斗,但她相信自己会成功。
时间很慢很慢地往前挪。翠绿色的叶子开始变色了。茱莉很喜欢观察不同的叶子变成不同的颜色,辨别不同的棕黄色、深褐色、艳红色,秋天的色彩浓重,让人炫目,它是沉淀式的美丽。她忙着捡叶子夹在自己的书里,把果实塞进自己的嘴里。她整整积攒了两年的树叶,每一片完好无损。茱莉是多么仔细而小心地看管她的藏品,她能说出每一片树叶的年份。她经常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摩挲,生怕弄碎了。但是很不幸的是,这本书连同里面的树叶都被姑妈当做了废品扔进了垃圾桶,茱莉难过了很久,她再也找不到那独属于那两年的痕迹了。而这一年也要结束了。
天越来越冷,什么都被尘封起来了。能在外面疯跑的日子不多了。终于,某一天雪簌簌地下起来了。她只好打着哆嗦溜回了家,搓着手守着炉火。她爬到小床上睡了一觉,第二天就瞧见窗上结了晶莹剔透的窗花。雪仍然在下,阳光越来越稀薄,寒冷像刀子一点点劈开了她的手背。
圣诞节要来了,一年要过去了,可是等待的人依然没有出现。就这样,四季轮转,过了好多个年头,茱莉顽强地在缓慢的时间里,跌跌撞撞地前进着。
茱莉八岁了,同龄人大多已经对加减乘除滚瓜烂熟的时候,她依然在掰着手指头数数,那副费劲的样子任谁看了都急火攻心。而这完全要怪她自己。
在学校的时候,她把所有时间都用在解读叶子和石头的语言,而不是研究她糟糕的数学题。她的成绩很烂,她的姑姑一边恨铁不成钢地骂她,一边手把手教她数数,她的姑父一口口喝着酒,带着醉意,幸灾乐祸地嘲笑她。
茱莉·希思不喜欢学校。她本能的不喜欢她刻板严肃的老师,因为她像一根织毛衣的棒针,要把她的学生们织成她想要的样子。她不允许故事,更不允许幻想,只需要看课本就够了——还得从头背到尾,从尾背到头,而且一字不差。即使是很喜欢看书的茱莉也再也忍受不了。她的眼睛盯着课本,灵魂却早飘到九霄云外,神游各方。然而,她的白日梦总是被打断,老师叫她回答问题,她总也答不上来。于是老师让她站起来,到最后面去罚站。她让谁也不许理茱莉,如果有一个人敢和茱莉说话,那么他也要和茱莉一起罚站示众。令老师满意的是,没人愿做出头鸟去和茱莉搭话,羊群会孤立精神不正常的羊,这也是人之常情。
所有人都说:这个孩子多么奇怪呀!言下之意她是个“怪胎”。
大人们多么聪明啊,他们相信凭借累积的几十年经验,扬言通过外表,就能判断出一个孩子将来的成就。即使茱莉还没有到疯疯癫癫的地步,但人们已经在她的每一根发丝、每一道衣褶、每一道步伐间窥见了疯魔的影子。
她有一头灿烂的金色头发和蓝绿色的大眼睛,肉乎乎的脸蛋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好像总是感到害羞似的。她有着红润鲜活的嘴唇,一笑就露出一口奶白的乳牙,洋溢着天真快乐的笑容。她的皮肤很白,更加凸显出左眼角那颗黑黑的痣,活像一粒微小的泥巴贴在那。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个孩子实在很不爱干净。无论什么时候看她,她的鼻头上,脸颊上,手背上,总也有擦不完的泥巴。更别提她一年到头总穿着破破烂烂的旧衣服,一点没有其它小孩子的衣服色彩缤纷的样,因为这些衣服往往是她姑妈拿不要的衣服改小的。她上学时,臃肿的校服外套里面往往是一件破旧的毛衣,衣领起着灰色的球,她总是用手指搓着这些球玩,丝毫不觉得难看,脚下还踢踏着一双早就掉了漆的黑皮鞋,蹦蹦跳跳地背着姑父干活剩下的大书包去学校。
孩子们之间最喜欢攀比了。茱莉又蠢又笨,衣服还那么破,很快成了他们的笑料。有坏心眼的小孩竟然说自己亲眼看见茱莉的衣服上爬着虱子,为此他拿他班长的声誉担保。很快没人再搭理她,大家都害怕被她传染上虱子。那天美术课上,老师让大家画自己最喜欢的动物,这个聪明伶俐的班长画了一只狮子,他画的很用心,老师为他的卓越才能加以表扬称赞。那个好心肠的老师说,“班长,你画的是什么呀?”班长大声说,“狮子!”他故意把音调念得像虱子,底下哄堂大笑,大家都看着茱莉。茱莉的头发是金黄色,就像狮子——不,虱子!讨厌鬼!而那位老师,还以为是小孩子不懂得“虱子”和“狮子”的区别呢,她也温柔的笑了,奖励给班长一支漂亮的笔。
学校里,老师落到茱莉身上的目光,总是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但他们出于长辈的和蔼可亲,什么也不会说。但是私底下时髦靓丽的女老师们闲谈时,偶尔想起这个傻孩子,总要提及那一次具有纪念意义的家长会。茱莉的姑妈,一个粗俗无知的女人,气喘吁吁地拖着布袋子赶来学校,一边痛骂着不会学舌的茱莉,一边挨个找茱莉的教室。她惊动了每个人,当她闯入了茱莉的那个班级,大伙面面相觑,只有茱莉露出惊喜的笑容去迎接她。
姑妈看见茱莉可没有什么好气儿,她怒火中烧,差点就骂了茱莉一顿。她强迫自己把火气往下压,冷着脸和老师们打了招呼,一言不发地坐到后面去了。老师也有意无意地在姑妈面前透露了茱莉在学校的表现——孤僻、奇怪、想入非非,不合群。
姑妈带着茱莉回家去,一路上心事重重。她没有像往常一样骂她,而是对茱莉说了很多话,而这些话都是她认为掏心窝子的话,
“等你长大后就会发现,这些全部都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考虑点实际的,茱莉,别再想着童话故事,你以为真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呀?那都是走投无路的人编着骗自己玩的东西。”
“好好学习,这才是真正有用的,你知道在学校里学习是多么好的机会?你的幻想在你未来需要吃饭的时候一点忙也帮不上。”
“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你没有时间去想象。认命吧!”
“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坏孩子。但是你不坏,不见得别人就不会来坏你!”
但茱莉仍然不能完全明白这些话真正的含义。有的东西只有到一定时机才能领悟。
“姑妈也做过梦吗?”她牵着姑妈硬邦邦的手问,就像攥着一条粗砺的硬抹布。
“做过。”姑妈说话就像她的手一样僵硬,“我幻想成为服装设计师。”
“服装设计师!”茱莉低声感叹。
“我经常在纸上画画,”姑妈暗沉的眼睛的眼睛突然明亮了,“设计衣服!有晚礼服,有婚纱,有职业女装——”
她忽然停住了。眼里的光摇曳了一会,终是消散了。
“姑父做过梦吗?”茱莉悄声问,仿佛姑父就在她身边一样。
“是呀,他梦想成为飞行员……他离他的梦想只有一步之遥呀。”姑妈的声音如此轻微而低弱,就像在半空中旋舞的蒲公英,将要被风吹到很遥远的地方去了。
茱莉茫然地抬起头,她看见姑妈的眼睛急速地眨了眨,有晶莹的光在她黯淡的眼瞳里闪动着,但那个不是希望和梦想,而是……
“你哭了,姑妈。你怎么了,别难过!”
“蠢丫头!大人是不会哭的。”姑妈暴躁的回答,眼睛里的泪光像变魔术一样消失了。
“被风吹的,眼睛疼呀!”
茱莉迟疑地点点头。
的确,起了很大的风。她们已经离开繁华的地带很远了,风在这荒凉的原野上肆无忌惮地狂奔,在茂盛的草地上翻涌起层层叠叠的波浪。
两个一大一小的人迎着狂风,沿着原野里的小径静默地走着,她们背后,夕阳艳红,追着两个萧条寂寞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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