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陆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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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忱被陆泽那句“明知道自己不能用内力还用”刺激的眼睛发红，耳朵嗡嗡的响……
明知自己不能练内功却偏要练！就是自己的任性胡来害了二师伯！害得他内力尽失险些丧命！害得他此生无法再修习内功！自己做了错事，就该是自己承担后果，可为什么……是二师伯替自己承担了后果？
为什么！
沈忱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眼神破碎无光，整个人看起来像具行尸走肉……
“沈忱？”陆泽看着沈忱的样子心都吊起来了，他又说错话了！人家好心体贴也是错了？要不是她好心，自己还有命么？净说些什么混账话！
“沈忱……”陆泽想去抓沈忱，沈忱却像避蛇蝎一样避开了陆泽的手……
陆泽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抬头看着沈忱的样子，十分后悔，自己怎么回事儿？是不是有些欺负人了？
“沈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陆泽紧张地道歉：“沈忱！”
沈忱转身跑了……
陆泽看着沈忱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今晚陆泽才知道，原来说“对不起”这三个字，竟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
第二日中午沈忱来的时候，陆泽欣喜若狂，他以为沈忱不会再见他了。
“沈忱，对不起！你……不要生我气，好么？”
这是陆泽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说这样的话，没想到竟是对着个认识不到半月的孩子说的！就连对着师父师爹都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
沈忱淡淡说了句“没事儿！不是生你的气！跟你没有关系”，然后就不再言语了。
陆泽看着沈忱肿的跟核桃一样的眼睛：“你……回去哭了？”
沈忱没有回答他，只是说了句：“吃饭吧，趁热吃。”
陆泽没有再说话，只是接过了食物，开吃……
沈忱：“你吃着，我先走了。”
陆泽：“嗯，好。你慢点……”
沈忱：“嗯。”
沈忱走了两步，突然转过身来，没想到陆泽也一直在看她……
陆泽的眼睛……满是自责愧疚！
得亏自己转了个身！
沈忱尽量露出个自然的笑容：“陆泽，我昨日……嗯……失常，真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也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在生我自己的气……是我做了错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多想……”
陆泽：“真的？”
沈忱点点头：“真的。”
陆泽：“嗯，知道了……”
沈忱离开之后，陆泽低下了头。
沈忱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也很善良……陆泽鼻子有些酸。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父母，是师父师爹把自己捡回启教养大的。这个世上，除了师父师爹，没有人对自己这么温柔过，这么在乎自己的感觉，就算自己惹她生气了，或者她被自己说得难过了，她也没有想要以牙还牙伤害自己……
她太好了……
沈忱的善良和温柔是骨子里带的，是自己学都学不来的东西……
当然，陆泽眼神瞬间变了，自己也没想学这些没用的东西！
沈忱没有想到，当她晚上再来这里的时候，陆泽已经走了。大树旁边，什么都没有了，甚至是……连自己的被子都不见了！
大无语！你竟然稀罕我的被子……
沈忱无奈地看着陆泽往日坐的地方。你的身体好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走了？白眼狼！沈忱鼻子一酸，好歹……说声保重再走吧……
道个别啥的，说声“再见”不行么？就这样说都不说就走了？
沈忱动了动小鼻子，算了，没什么，走了就走了吧……
陆泽是在启教，启教是在北漠。沈忱对着北方，小声嘟唸着：“陆泽大傲娇，多多保重！照顾好自己，别再满身伤了……”
说完后，沈忱颇为伤感地抱着吃的走回了山庄……
沈忱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陆泽的出现只是一个偶然的小插曲，过了，便过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将来，会和这个人有那么多的羁绊……
有缘千里相会，无缘对面不识。情深缘重，自有相会之日……
半年后，仅半年！他们便再次相遇……
沈忱永远猜不到陆泽会用什么方式、在哪里出现。现在猜不到，将来……也猜不到……
陆泽永远出场新奇别致，在人意料之外！
却每次……那么得刚刚好！
半年后，陆泽出现在沈忱面前，不是满身是伤的样子，而是一个……意气风发的俊美少年郎！
沈忱再次见到陆泽的时候，才发现……他长得……实在是惊天地泣鬼神！惊为天人……
那张脸……简直就是女娲炫技的杰作！陆泽的五官，每一处都十分精致，像是精心雕琢过的。英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一双狭长有神的凤目让整张俊美的脸上更添了几分邪魅不羁，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英挺的鼻子和完美的轮廓让他的侧颜美成了一幅画……
他的身材也是完美的无可挑剔！陆泽的身高根本不像是十五岁年纪的样子，身材修长挺拔，虽是习武之人却是削背蜂腰，人人见了无不赞叹一句“身段好的很”。手长得也十分漂亮，白皙且修长、骨节分明，除了常年握刀长出的茧，那双手可以说是堪称完美！
实在是与上次见面差得太大了！沈忱再见到陆泽的时候根本就没认出他来。陆泽跟她打了半天招呼，沈忱全当没看见。沈忱的这种凉薄反应让陆泽心凉了半截：才半年没见，就把我忘了！
直到陆泽把沈忱像老鹰抓小鸡那样抓到树上，碎碎念了一堆半年前他俩说过的话，沈忱才瞪大眼睛相信眼前这个俊美的不像话的少年是陆泽……
沈忱瞪大眼睛看着陆泽，突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不对啊，你现在下巴是尖尖的，还有脸，瘦了好多！你上次脸明明是圆的！”
陆泽没好气儿地白了沈忱一眼：“那不是圆，那是肿了好么！”
沈忱：“奥，好吧……”
在这之后，陆泽每年都会来找沈忱玩，隔三差五得冷不丁就冒出来。他生怕沈忱是个小没良心的凉薄之人，太久不见的话会把他给忘了。
但是沈忱平日里要上课的，陆泽要是来的不巧，经常只能在树上看沈忱上课，十分无聊。沈忱也觉得陆泽大老远从北漠来东离一趟，两人没法一起玩就太浪费时间了，于是二人说好陆泽在沈忱每个月放假的那三天来找她，至于哪个月来，陆泽自己决定。只要陆泽来见沈忱，沈忱必须要拿出完整的一天来和陆泽在一起。
就这样，时间一直延续了六年。不管沈忱在哪儿，是在沧浪城还是东离帝都龙元，陆泽每年都会去见沈忱，一直持续到沈忱十六岁那年，沈忱出了事……
当然在这六年里，沈忱也听到了很多关于陆泽的事情。陆泽是启教教主。在她和陆泽再次相遇时，陆泽就没有瞒她，直接跟她说了。当时她不知道启教是个什么？启教教主又是个怎样的存在，所以当时沈忱听陆泽说后也是淡淡的没什么反应，陆泽见沈忱没反应还挺开心的。
后来沈忱才知道，启教在江湖中可是很有风量的！启教又被称作魔教，启教教主自然就是魔教头子，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
陆泽的江湖地位十分高！地位有多高，名声就有多差，烧杀淫掠，无恶不作！沈忱听着陆泽做的那些“传奇事迹”全当是听故事了，反正大多不是真的。她有时候听别人嘴里说陆泽能笑死！比如有一次……
陆泽来见沈忱，他俩在饭馆，沈忱嘴里叼着个鸡翅膀，陆泽嘴里叼着只鸡爪，二人吃的正香，隔壁桌的一个大叔突然义愤填膺振臂高呼“杀死魔教大魔头，为民除害”，惊得陆泽直接把鸡骨头咬碎了。沈忱边吃边笑边听着旁边一桌子的人指责着陆泽的劣迹斑斑，本来陆泽听着也没有什么反应，直到一人说“陆泽这个淫贼连怀有身孕的小寡妇都不放过”，气得陆泽直接跳了起来，刚准备一巴掌拍死那个绘声绘色说瞎话的人，被沈忱在桌子下踢了一脚制止住了。但陆泽的反应也引的旁边一桌的人往这边看……
一看是两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一个俊美，一个俊俏。几位大叔看到这么美貌标致的两个人，也变得和颜悦色了几分。沈忱笑嘻嘻地问那位差点被陆泽拍死的大叔：“前辈怎么知道那个叫陆泽的淫贼连怀有身孕的小寡妇都不放过啊？”沈忱说完后被陆泽狠狠地瞪了一眼，沈忱装作没看见。那位大叔热心地回答：“小公子有所不知，陆泽这个大魔头昨晚奸污了人家，今日那女子便悬梁自尽了！”
陆泽又“嘎嘣”咬碎了根鸡骨头。
那位大叔真是个热心肠！他看着沈忱说道：“我劝你们还是早回家吧，晚上不要出来，你看你们长得这么好看，那个魔头又是个男女不忌的主，要是不幸被那魔头看上了，你们就回不了家了！”
陆泽一脸“我让你现在就回不了家”的表情刚要站起来，被沈忱一把抓住了手。沈忱装作十分害怕的样子看着陆泽：“哥，我们赶紧回家吧！陆泽那个大魔头太吓人了，我……好害怕！咱们快回去吧！”
陆泽眼皮抽搐了一下，笑了笑：“阿忱不怕，咱们天黑之前回去，我还有些好奇那个魔头还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那个热心大叔又开始了：“小公子有所不知……”
沈忱“蹭”一下跳了起来，一屁股坐到了陆泽的椅子上。秉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慈悲心肠，救下这位热心大叔一命！
陆泽皱眉看着沈忱：“你干什么？起来去那边坐好。”
沈忱摇了摇头：“不过去，我怕……”说着握住陆泽的手，不松开。
热心大叔笑着说：“小公子是怕那个大魔头？确实，这样的魔鬼任谁都怕！”
陆泽闻言，在一旁冷冷地说道：“她才不是怕这个，她是怕你命丧黄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热心大叔一下子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我意思就是……”陆泽还没说完，沈忱赶忙站起来说道：“我大哥的意思是，前辈您这样实话实说仗义直言，万一那魔头的耳目听到了，您不就麻烦了？”
热心大叔：“嗐，小公子不必担心，要是那魔头敢来，我就是拼上性命也要薅下那魔头一缕头发来！”
沈忱闻言看了看陆泽的漆黑长发，又看看那位热心大叔：您这是何必呢……
沈忱坐在陆泽身边，那些人说的越来越不像话，越来越离谱。但是，好像……饭馆里的众人竟将此鬼话信以为真了，开始兴奋起来，说着说着，好像天下间所有十恶不赦的事都是陆泽干的，都是启教弟子干的似的……
慢慢的，整个饭馆的人被煽动了起来，群雄激愤：“杀死魔教大魔头，为民除害！杀死魔教大魔头，为民除害……”
陆泽在一边已经快要憋不住了，沈忱在他爆发之前，赶紧把他拉走了。
果然，每个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至于事情的真实情况是怎样的，并不感兴趣。即使未知事情全貌，也都是乐意说一嘴的，毕竟伤在别人身上，自己又不痛。
陆泽气得一张俊脸变得黑臭黑臭的，沈忱在一边逗他：“你昨晚不是和我在一起么？什么时候去轻薄了人家弱女子，逼的人家悬梁自尽了？”沈忱本想说这就是些无稽之谈，让陆泽不要放在心上。没想到陆泽听到后更生气了。
陆泽转过身来，双手抓着沈忱的胳膊，力气之大，都快掐进她肉里了。陆泽很认真地说道：“沈忱，别人这样说，我无所谓，大不了把这些舌头全拔了。但是，你，不许这样说！你这样说我……我很难受……真的会生气……”
沈忱看到陆泽的神情，知道自己话说过了。她本来以为陆泽对自己烂的不能再烂的坏名声已经麻了，不在意了。没想到，就算是烂的稀碎的名声，他也是会在意的。
沈忱连忙道歉：“对不起，陆泽，我是觉得那些话太荒谬了，简直滑稽，才……以后我不说了……”
沈忱看着陆泽脸色还是很不好，只好再次使出自己的利器，笑着对陆泽伸出手：“抱抱！”
陆泽有些无奈地看着沈忱：“又来这招……”还是认命地抱住了沈忱：“你跟我说说，你是吃什么长大的？我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也要让他吃这东西长大！”
沈忱挂在陆泽脖子上：“才不告诉你！要是你的孩子同我一样，你还理我么？光顾着回家抱孩子了，沈忱还香么？不香了！”
陆泽：“你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沈忱：“那当然喽，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呀……”沈忱眯了眯眼睛，玩心大起：“郎君对我不过是一时兴起，图个新鲜罢了，明日要是倦了，还知道沈郎是谁？今儿个怀里抱的是我，明儿个就不知道抱的是谁了！”
陆泽听得眼皮直跳，一阵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一把推开沈忱：“你这是跟谁学的……这些腔调？”
“那儿！”沈忱指着家青楼说道：“我和三哥去过好多次了！”
“你小小年纪……那是你可以去的地方么？”陆泽生气地瞪着沈忱。
“有什么不能去的？我还想带你去来呢！”沈忱无所谓地说道：“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陆泽气得一把抓住沈忱的脖颈子：“你个小屁孩儿，毛都没长齐，去那里做什么？”
沈忱挣扎着：“去那里当然是找漂亮姐姐啊！明知故问！”
陆泽一边抓着沈忱的脖颈一边走：“以后不许去！”
“我就要去！要你管？”沈忱赌气地说着，你管的也太宽了！
“沈忱！”陆泽愤怒地嚎了一嗓子。
沈忱被嚎的有点儿懵，不是，陆泽，我就是去了，除了抱抱好看的姐姐，也做不了别的吧？你这么认真干什么？
陆泽换了个抓沈忱的位置，一把抓着沈忱的手腕，拽着她往前走……
沈忱手腕有些吃痛，看着陆泽的背影，你那么凶干什么？你凶我我就怕你？哼！你不喜欢我去找漂亮姐姐是吧？你不喜欢我用那种腔调说话是吧？好极了！我偏要！
沈忱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然后捏着嗓子：“陆公子，你弄疼我了，你放开奴家啊……”
陆泽整个人都僵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忱快要笑死了，一口咬住陆泽的手，陆泽吃痛松开沈忱，沈忱立刻用轻功飞走了……
沈忱在想：陆泽这样的人，清心寡欲的跟个和尚似的，怎么可能……
传言简直离谱！
所以沈忱就算听到些关于陆泽乱七八糟的传言，都是一笑置之，置若罔闻……
这个人是怎样的，要用心去看！而不是跟着众说纷纭人云亦云的流言蜚语轻易给一个人下了定论，判了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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