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合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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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棘请夜合进了木屋，由于只有一个木凳，她让给了夜合，自己就直接靠在了木床上，还是一副慵懒随意的模样。

        夜合想问的事情太多了，这个自称是山神的女子实在奇怪，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打不过她，刚才那个速度，以及让他一动不能动的威压，不是凡人能做到的。

        他只是安静垂目，浑身散发着冷漠与警惕。

        丹棘倒是惊讶他竟然不追问刚才的事，既然他不问，那就只好她来问候了，毕竟这算是自己侄孙，肯定自己来疼，她尽量拿出长辈的温和语气：“阿合，你这二十年，都在何处？”

        夜合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亲近，还叫自己“阿合”，他其实最讨厌别人叫他阿合，但是这个初次见面的人唤得太自然了，而且……他并没有很排斥的感觉。

        “……孤寒山，御灵宗。”

        “御灵宗……”丹棘回忆了一番，“啊，那你是跟着你阿爹的师兄在那里对吧，我记得是叫沈厉？还是你拜入御灵宗门下了？”

        夜合怔然，他阿爹？她在说什么，什么阿爹的师兄，他明明是被沈厉捡到认作徒弟的孤儿啊。

        夜合心中疑惑更甚，最后斟酌着沉声答：“如今，他是御灵宗掌门，我的师父。”

        丹棘挑了挑眉，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不在你宗门里好好呆着，为何突然来到马缨山？”她这个“侄孙”的体质，应该是非常招惹妖魔觊觎的，实际上呆在宗门里是最安全的。

        像御灵宗这样的宗门大派，因为占据的位置都有磅礴灵气，所以一般都有非常强大的护宗结界，基本都是本门派以往飞升的仙人所设，妖魔基本是无法靠近的。

        但夜合这样孤身一人出来，实在危险。而且看样子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出门了，没有元神就不能修炼仙法，身体还那么吸引妖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听闻无忧镇有七尾红狐作乱，师父命我来捉妖，镇上的人说那狐狸……那红狐往马缨山逃了。”夜合直视着她的眼睛，沉声问，“山神可知晓这红狐？”

        丹棘掀起犯困的眼皮，轻笑一声：“知道。”

        话音刚落，夜合见她轻抬左手，掌心中出现一簇仿若火焰的红色灵力，然后她移开手，那簇灵力还在半空中漂浮着，丹棘对它道：“去把红欢带来，告诉她十个数不到我眼前，她那些囤积的凡食我就都一把火烧了。”

        “明白！”灵火麻溜的从窗户窜了出去，一眨眼便不见了。

        夜合没想到这灵火还会说话，他沉默两秒，还是肯定道：“你是神。”只有神才会有此能力，手中的灵力都可以给予生命，仙都做不到。

        丹棘脸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淡然，似乎任何东西都无法打碎她的这种平静，她指了指自己道：“山神，也算是神吧。”

        夜合不语，他总觉得丹棘没她自己说的那么简单。

        他还来不及深想，木屋的门就突然被大力推开，先是那簇灵火嗖地窜进来，直接回到了丹棘手中，然后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声，是一个白衣女子的出现。

        看起来年龄不大，刚及笄的样子，但是却生了一张极为清纯可人的脸，甚至比他宗门里的许多修仙女弟子都要仙姿玉容。

        想起客栈小二的话，夜合握住剑柄，对着她从木凳上缓慢站了起来。

        但这白衣姑娘压根没空管他，一开门直接朝丹棘飞扑了过去，然后行云流水般扑通一声跪下抱住丹棘的腿，上气不接下气哭诉道：“阿姐！我来了呜呜，为什么，为什么要烧了我的宝贝们，欢欢做错了什么阿姐要拿我的命根子！”

        夜合：“……”

        丹棘一巴掌拍在红欢额头上，她立刻化作原形，果然是只七尾红狐，除了额间一抹白色的狐毛，通体火红，委屈巴巴地伏在丹棘腿上。

        丹棘抚了抚她的背，问：“你前几日偷偷下山做什么去了？”

        红欢浑身一僵，干巴巴道：“就，就去附近的镇子上玩了玩。”说完还怕她不信，语气又强了几分，“我没骚扰任何人！只是买了些点心什么的，我我我还付钱了！这次没有给石头，给的都是他们用的真银子！要不是有个丑不拉几的女的跟我抢最后一块点心，我才不会暴露呢……我向你发誓！”向丹棘起誓，就是向养育她的这片山起誓，她不会说谎，不然会遭到天道反噬。

        丹棘捏捏她的耳朵道：“你可有伤害任何人？”

        红欢吓一跳，急忙道：“怎么可能，阿姐你不是教导我们绝不能伤害人间的人吗，之前那个小蛇妖偷偷跑到山外吸人精气，你都碎了她妖丹逐出山门了，谁还敢伤害凡人啊……”而且她还挺喜欢那些弱了吧唧的人的，明明那么容易就死了，却总是莫名其妙地坚持着一些东西，还很容易满足快乐。最重要的是，他们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

        丹棘颔首，抬眼看向挺拔站立，一直处于防备状态的夜合，勾勾唇角道：“阿合，红欢从未伤人，不知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即便如此，你还要捉她吗？”

        夜合拧眉，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状况，先不说他打不打得过这个能化人形的七尾红狐，面前这个明显会护着她的山神就是他绝对对付不了的。

        而且，他以前捉的妖、斩的魔都是以害人性命，为祸人间为乐的，而他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个狐妖做了坏事，最多是露了尾巴引起了骚动。捉吧，他觉得心里怪怪的，不捉吧，又违背了师命……

        丹棘见他久未出声，倒也不急。她把红欢放到地下，起身去木柜上拿了茶壶茶盏，提着茶壶径直出门去了，留下红欢和夜合在这里大眼瞪小眼，气氛诡异。

        良久，红欢先憋不住了：“你是我们山上新修炼成仙的小妖？以前没在山里见过你吧，你莫名其妙要捉我干什么？不过你这人形化得不错啊……但你可能不知道，阿姐她更喜欢我们用原身出现，你变得再好看也白搭。”红欢有点酸，她这修炼那么久也才刚能化个人形，面前这小妖精分明已经是仙身了，除了一百多年前的那位，他们山还没有能修炼成仙的妖精呢。

        夜合本不想搭理她，但还是忍不住反驳：“我不是妖，也不是仙，我是人。”

        红欢不信：“怎么可能，人怎么能进得来马缨山，而且你明明就是仙身，肯定刚修炼成形才那么弱的感觉……”她眯眼盯着他，突然道，“哎，等等，你这是，没有元神？奇怪，你没有元神怎么有的仙身，连妖丹也没有……你，你到底是谁！”

        夜合察觉到对方的敌意，这一个两个的都在说什么，仙身？他怎么可能是仙，他只知道自己从小就容易招惹妖魔，偏偏他还不能像同门弟子一样修炼仙法，只能靠着天赋学来的剑法斩妖除魔，因此也受到了所有同门的排挤。

        “吵什么呢。”丹棘刚提着茶壶回来，就听见了红欢的大嗓门，她把茶壶放到桌上，见夜合一直没再坐下，就自己坐到了木凳上，“我去取水泡茶了，阿合可以尝尝。”

        红欢立马跳到丹棘的腿上，控诉道：“阿姐，这个人是谁！他好奇怪，应该不是我们山上的人，是你放他进来的吗？”

        丹棘不慌不忙地放出灵火，灵火自觉地托起了那个茶壶，开始默默煎茶，丹棘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夜合，想了想道：“他自己进来的，他有我的血玉，血玉有我神授。”

        红欢震惊的像是被雷劈了：“血，血玉？那那那不是阿姐你给前山神的东西吗？怎么跑到他这里来了？”

        丹棘倒像是早就知道一般，抬了抬手指控制灵火煎茶的火候，理所当然道：“我不是给的绒槿，是给了绒槿的孩子。”

        夜合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字字都能听懂却好像又字字不懂，他抓住一个点问道：“绒槿是谁？”

        丹棘有些惊讶：“你不知道叶绒槿？”

        夜合摇头。

        丹棘挑眉，轻笑一声：“沈厉竟什么都没和你说，有意思。”

        红欢见机插嘴：“阿姐，他是前山神的孩子？”

        丹棘对上望向自己的那双幽深黑眸，颔首道：“对，他叫夜合，是叶绒槿和夜明予的儿子。”言罢还颇有些骄傲地提了一句，“我起的名字。”

        夜合愣住了，脖子上的血玉的确是他从小就一直戴在身上，师父说这是好东西，没有人能摘下来，他自己也不行。血玉能保护他不被普通妖魔近身，好像是血玉里面的血有非常强大的气息，而丹棘说，这是她送给他的？

        真如她所说的话，什么叶绒槿是她阿娘，可他从未听说过这人。倒是夜明予，夜合知道，他是师父曾经的师弟，前掌门最喜爱的弟子，自小修仙天赋惊人，但因为患有心疾，身体虚弱，后来好像病发身亡了。

        这些是师父告诉他的，但是他从没有和他说过，夜明予是他阿爹。

        夜合脑中思绪纷杂，他不是很相信这个叫丹棘的女子。

        直到丹棘煎好了茶，将茶水斟到两个茶盏中，推出一杯给夜合，淡淡道；“这是夜合花茶，解郁安神。阿合，你知道夜合是什么意思吗。”

        夜合手指微颤。

        “夜合，就是合欢。”丹棘轻抿一口杯中茶水，眉眼温和，“你是合欢花仙叶绒槿，与凡人夜明予之子。”

        她还嫌语不惊人死不休：“是以，按神仙的辈分，绒槿唤我一声姑姑，你该叫我姑姥姥。”

        外面清风拂过，夜合能听到风吹合欢树的沙沙声，整片山林似乎都在回应丹棘的话，让他心头一滞。

        “姑……姥姥？”夜合看着眼前不过二八模样的美艳女子，轻喃出声。

        丹棘微笑满意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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