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沉没

不久前，妈妈发来了林落的出生证。直到那时她才知道，原来在自己之前曾有个未出世的哥哥。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哥哥，她居然生出了那么多的怨毒：“为什么被生下来的是我，不是你？”

        你是个男孩，很多事情打从一开始就会很好办。爷爷奶奶会很喜欢你，你应该长相也不会差，而且，你应该可以组建一个平常的家庭吧，可以让爸妈开心的吧。所以，为什么生下来的是我，而不是你呢？

        “落，你现在还会想死吗？”

        “嗯呢，我买了胰岛素，听说超过一毫克就有可能致死。但是，如果不能致死就会产生极大的脑损伤。我居然，有点害怕。太窝囊了，我，我太"林落躺在沙发椅上哽咽了，泪水卡在嗓子里，让她说不出话来。

        其实，回头再去看这段日子，现在的林落心里充满了无聊和空虚。那打湿一页一页试卷的眼泪，那在朋友面前一次一次的失神，好像都已经不复存在。那个曾经陪伴她走过那么多失眠的夜晚的l，也像清晨的水汽，阳光一出来，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背上肩膀上深深浅浅的一道道疤痕，好像记着什么刻骨铭心的故事。

        林落的高考考砸了，但也并没有那么差。像是一部匆匆结尾的烂俗小说，缺乏惊喜。林落最后留在了家乡，没有像他们约定好的，去海边，或者去北京。她有在社交媒体上搜索过l的消息，l成了一个越发根红苗正的好学生。去图书馆，复习考试，考研。林落看着她按部就班的人生，对自己当初的选择感到困惑。为什么，这样一个扔到人群里都捡不出来的人，曾经会像自己天空里璀璨的烟花一般，照亮了那短暂而压抑的几年时光。或许是压力太大了吧？才会觉得生活需要点什么来调剂。然而，在整理书籍的时候，在翻到那一封封信的时候，林落还是能感觉到那个年少的l一笔一划地真挚，她抱住自己的双臂，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她曾被那样温柔地注视过，像一池潭水被星光打散了。

        你曾爱过我。那不就够了吗？

        许多年后林落会觉得那是自己最完满的一段感情。好好开始，好好收尾，没有亏欠，分开的遗憾也随时间远去，两个人还可以插科打诨互为安利。多么体面。正因为没有遗憾，l才可以一直留在林落的通讯录里，一直存在于林落的生活里，让林落看着她平庸，无趣，狭隘，懦弱，而心里没有波澜。

        但是，真的没有波澜吗？如果真的没有，后面那几年的沉沦怎么解释？从进入大学校门的第一个月开始，林落就开始混迹各种各样的群，贴吧，把那些热烈的，下流的，仿若呓语般，曾经只属于l的情话，批量打包丢了出去。所有主动招惹她的，都不拒绝。她开始发现，自己其实可以喜欢上任何一个人，只要努力去看对方身上的优点。不管是在宿舍里给自己熬一碗汤的人，还是给自己唱一首情歌的人，哪怕仅仅是一个长久的拥抱，都值得去感激和赞美。而因为没有了爱，就没有期待，没有嗔怪或者嫉妒。林落原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没有情绪地，在一个又一个人身边醒来，直到苏出现了，这样的节奏稍稍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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