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香喷喷的小鸡炖蘑菇端上桌的时候，这家男主人也正好背着竹篓从外面赶了回来。

        阿林蹲在院子里玩，眼睛尖，最先看到便老远就大喊了一声“爹爹”，飞跑了过去。

        云庭泽进门抱起飞奔而来的儿子，抬头冲走出堂屋的娘子笑了笑，转而问舒桐：“舒姑娘今日觉得怎么样？喘息间可还有疼痛之感？”

        舒桐帮着云娘子把阿林抱过来，笑着回答：“已经好很多了，只要呼吸轻一些，不用力，几乎不太疼了。”

        云娘子帮着丈夫把背篓取下，趁着他拍打自己身上灰尘时，又给他端来热水洗干净手，一家人才欢欢喜喜进了堂屋。

        秦王身体不便，坐在堂屋里等待时候，心里正在猜测这是怎样的一家人，只是在看到一群人进来时，他最先注意到的竟然是走在最后面的舒桐，满眼艳羡的看着人家一家人。

        秦王心下疑惑，面上不动声色的扶着桌角站起来，冲来人拱手，郑重言谢：“救命之恩，秦州陆三郎铭记在心，日后云先生若有用得上陆某的地方，只管开口。”

        云庭泽打量了一番秦王，见他气度不凡，知道眼前之人非池中之物，心里有了底，面上笑得温和，身上虽穿着普通的棉衣，但气度却显得淡然。

        “陆公子客气了。”他笑着招呼大家坐下，又唤阿林将他的脉枕拿过来。

        “吃饭前，我先给你们二人再看一下，你连着高热几日，你家娘子托着病体伺候了你好几宿……”他边说着，拿过儿子递来的脉枕，示意秦王先将手放上来。

        “恩。”他很快给秦王把完脉，点点头神情轻松：“你这身体底子不错，内热也完全消散，恢复得很好。”

        秦王点头致谢，云庭泽转而示意秦王身边的舒桐将手伸过来，她也不客气，直接坐在秦王身边，撸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细嫩的胳膊放在脉枕上。

        云庭泽医者仁心，想来也是习惯了舒桐的作风，无视般将三根手指搭在她手腕上开始细细诊脉。

        倒是一旁的秦王看到她露出的胳膊，心下顿时不喜，暗自腹诽她不成体统。

        云娘子端着一盆蔬菜汤从厨房过来，见自家夫君在给舒桐诊脉时，面色与往常不同，她赶忙放下汤盆，有些担忧的静候在一旁。

        云庭泽诊罢脉，莫名往秦王那里看了一眼，略带一些疑惑得又看了一眼舒桐。

        舒桐收回自己的手臂，放下袖子，问道：“云大哥，我的身体怎么样了？”

        秦王也随着方才云庭泽的神情转变，也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舒姑娘肺部被外力所伤严重，又在雪地里冻了许久，诱发肺寒，往后饮食起居都要格外当心了，年纪轻轻一旦落下病根儿，这以后日子可不好过啊。”

        云庭泽见秦王听得仔细，后面的话直接干脆说给他听：“那天我出门采药，晚归路遇你们，当时你身上披风裹得紧密，但已失去意识，你娘子身着单衣抱着给你取暖，看到我出现，她在失去意识前交代我说，如果救不了两个人，就请我救你回去。”

        秦王有些不太相信，扭头看向身边的舒桐，她感觉到他的目光，故作娇羞，笑着迎接秦王不明所以的目光。

        云庭泽在一旁以过来人的口吻跟秦王说道：“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陆公子好福气啊！”

        说罢收起脉枕，递到妻子手里，暗自却摇了摇头。

        云娘子不动声色，给大家摆好了碗筷，帮着阿林带好围嘴，放在他爹身边吃饭。

        秦王发现，云家人虽住在山里，穿着也与普通人无异，但饭桌上竟然讲究“食不言”的规矩，且观夫妻二人平时言行举止，觉不是一般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饭后舒桐把熬好的药端给秦王，又帮着云娘子去收拾厨房，云庭泽牵着儿子的手，一起去院子里收拾他今日采回来的草药去了。

        没过一会儿，云娘子收拾好厨房，想要帮舒桐熬药，被她送出厨房，便走过去和父子俩坐一起，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闲聊起来，慢慢收拾草药。

        “舒姑娘的病可还严重？”云娘子捡着手里的草药，问出了刚刚的怀疑。

        云庭泽知道瞒不住妻子，沉思一番，低声说：“肺寒一症，以后小心调养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这姑娘身体被冻坏了，以后怀孕生子恐怕有些难了。”

        云娘子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些震惊，“这、那她夫君……”生育是女子一生的大事儿，若是和她一样，也无法生育，那她的婚姻岂会长久？

        云庭泽明白妻子所想，多年前她因无法生育被人抛弃，后来遇见他才搬来山里生活，因此事历经世间冷暖，心思最为敏感。

        他冲妻子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从他方才饭前观察，这二位不像是他们所说的私奔小夫妻，至于其他怀疑，他没有告诉妻子，免得她多想。

        秦王喝完药，坐在窗边将云庭泽夫妻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内心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思绪混乱之际，一会儿觉得她攀附权贵，自甘堕落，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她能舍身相救，人品还算高洁可靠。

        待头脑渐渐平静下来时，听到外面云庭泽的声音响起：“舒姑娘，你的药今晚换一个方子，用我今早挖回来的天冬草，先把你的肺寒咳嗽控制住。”

        舒桐笑着言谢：“云大哥费心了，那我先喝药去了。”

        话音刚落，秦王就见房门从外面推开，舒桐端着一碗药小心翼翼跨过门槛，走进屋里。

        “咦？你药喝完怎么不躺下？”舒桐放下自己滚烫的药碗，赶紧吹了吹被烫红的手指，看他坐在窗边，顺口问了一句。

        秦王思虑了半晌，想问她到底为什么要舍命救自己，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盯着她还有些发红的双手思绪万千。

        吹完手指，又低头吹了吹药碗上冒着的白汽，舒桐见他只盯着自己的手看，不由自主的也看了看自己的手，翻来覆去，除了肿就是红，她有些疑惑，这有什么好看的？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秦王跟自己说，她一个依附梁皇子的姬妾，若是因此生不了孩子，将来定是被厌弃的下场，若是她想因此求自己一个安稳未来，秦王愿意帮她一把。

        “什么打算？”舒桐闻了一鼻子药味，难受的皱起了鼻子，扭头换了一口新鲜空气，才抬头问他。

        见她还是那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秦王瞬间冷了脸，觉得自己多事，管这个傻子干什么。

        舒桐已经习惯他阴晴不定的情绪，见他不开口，也不在意。她心情不错的又吹了吹自己的药碗，才感叹一声，笑眯眯的跟他聊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以后要去做什么呀？”

        见她还真的认真沉思了一番，而后才慢悠悠说道：“当然是挣钱买房过日子了……你那是什么表情？”

        舒桐瞪他。

        秦王轻咳一声，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你以后不打算跟着梁三皇子了？”

        舒桐想了想，反正山中岁月无聊，正好跟他聊几句：“怎么说呢，你也知道，他现在处境艰难，又中了毒，我答应了陆启要送他回梁国。至于以后，他有他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我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他？我现在首要任务就是先找到神医帮他把毒解了，然后再把他和陆启的儿女平安送回梁国，买房估计要往后排了。”

        秦王眸光一闪，一直都以为她是梁皇子的姬妾，却从来不知道她从哪儿来。

        他怀揣试探，假装随口问道：“听姑娘口气，与我皇叔倒是相熟，不知姑娘是哪里人，何时去得镜湖山庄？”

        舒桐立马警觉，坐直身子看他：“你挺贼啊，趁机就想套我的话。”

        秦王故作无所谓，摇头：“咱们这是闲聊，且你对我又有救命之恩，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姑娘不愿说便罢了。”

        “哼。”她明显不信，低头试着喝了一小口药，被烫得立马捂住了嘴。

        “我救你，你也救了我，你背后的伤口是我给你包扎的。”她不可否认当时看到他背后伤口时，自己心里的触动，即便知道他不是专门来救自己的，但试问一个陌生人舍命救你，舒桐表示她做不来无动于衷。

        “你也别打我们什么主意了，李绎他身边危险重重，那些从梁国来的刺客无处不在，而你是秦州老大，在梁国没有派人来接李绎回去之前，希望你信守承诺保我们在秦州境内安全，另外……”

        舒桐说话一个大喘气，秦王不动声色，挑眉看向她。

        “另外，我这伤你也听云大哥说了，以后要精心调养的，这医药费，调养费……”她笑嘻嘻的示意他可以大方表示一下。

        秦王被她的表情逗得也笑了一下，二人没有了刚刚的紧张氛围，他紧接着问了一句：“我就不明白了，你抱着梁三皇子这棵大树，想要什么不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舒桐白他一眼：“自己挣得跟别人白给的，那能一样吗？”

        秦王愣了一下，认真问她：“你真的不是梁三皇子的……人？”他本来想说“姬妾”二字，被她瞪了一眼，才改了口。

        “李绎才十八岁，我都二十过半了，我给他当姬妾？”舒桐无情回怼他，“再说了，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十几岁那种女孩子吗？而且我听说你府上有十几二十房小妾呢，按理来说你经验丰富啊，我跟李绎是不是那种关系，你能看不出来？”

        秦王被一句“经验丰富”呛了一口口水，疑似脸热的扭开头，嘴里毫无说服力的说了一句“无稽之谈。”

        “切。”舒桐不屑他，年纪轻轻道貌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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