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旦日，天空持续暗沉了整个上午，终于在放学铃声打响的前一刻下起雨，燥热随之减弱了不少。

        书蜻出了综合楼，在门口准备撑伞时，不远处的某个背影引起了她的主意。他很高，纵然此刻人流多，也不影响他在人群中的耀眼。

        她往前走了几步，离他稍稍近了些，然后又往右移了两步，他的侧脸恰好落入她眼中。

        许是看得入神，书蜻丝毫没有察觉连珩叙已经转过身，直到他抬手隔空虚晃了好几下，她才缓过神来。

        怎么每次偷瞄都能被他发现？

        书蜻不解，但偷看的次数多了，她逐渐没有那么慌乱，甚至能够得心应手地应付。

        气氛凝固三秒，书蜻主动走到连珩叙旁边，用尽量自然的语调问道：“学长，你为什么站在这里？”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高一的教室在综合楼，高二高三的教室则在教学楼。

        话音刚落，书蜻仰起头，就瞥见连珩叙额前碎发微微沾了点水汽，好像是淋到雨了。没等他回答，她又问：“你没有雨伞吗？”

        连珩叙应道：“我的伞被你哥拿了。”

        书蜻：“那你们怎么不一起撑？”

        “不知道，”连珩叙语气不咸不淡：“他可能在生气吧。”

        “生气？”书尧的秉性，书蜻十分清楚，可拿了别人的雨伞还生气，她就没法理解了。“那他为什么生气？”

        “气我没有给他雪花酥。”

        “……”

        书蜻极其无语，这书尧骚操作咋那么多，心眼咋那么小呢？！但她意外的是连珩叙居然不给他，倒让她有了种连珩叙像是拿到什么宝贝似的、舍不得分享给其他人的错觉。

        即便是错觉，书蜻也觉得开心，还为这点莫名的情绪神游了。以至于她一直保持着仰头看连珩叙的姿势，自己却毫不自知。

        须臾，连珩叙轻声问：“你为什么总盯着我看？”

        好多次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书蜻脑子炸开，等反应过来，番茄一样的颜色已经从她的脸颊蔓延到耳根子，她登时语塞住。

        见书蜻的模样窘迫，连珩叙下意识说道：“我脸上有东西？”

        书蜻回答得磕磕绊绊的：“没、没东西。”

        “哦。”连珩叙淡笑：“那就好。”

        书蜻暗暗平复了下心情，吐了口气，道：“学长，其实…主要是我每次看见你的脸，都会想起我哥。”

        闻言，怕她再次窘迫，连珩叙没细究她所说的话，只是随口说了句：“我俩长得像？”

        “不是。”书蜻摇摇头，“是因为同样都是人，但差别特别大。”

        是挺大的。

        连珩叙也认可这句话，打算询问书蜻自己和书尧的差别在哪里，结果听到她哀叹般的嗓音：“我哥要是有你一半颜值就好了。”

        连珩叙稍微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低着下颚笑了出来。

        书蜻同样愣了愣，她未曾预料连珩叙会觉得好笑，还当着她的面笑出来。不过…他笑得好像挺开心的，不同于之前的浅笑。

        良久，见连珩叙还在笑，书蜻迷惑不已：“学长，有这么好笑的吗？”

        “没有。”连珩叙敛了敛笑意，但嘴角的弧度依然在上扬。

        算了。

        他要笑就笑呗。

        隔了几秒钟，书蜻突然想起来，她还要去吃午饭呢，又想到连珩叙没有雨伞，于是她问道：“学长，我要去食堂了，你要一起吗？”

        话说出口，书蜻意识到自己隐约有点怕连珩叙会拒绝她，庆幸的是他并没有——他回道：“好。”

        粉红色折叠伞打开的刹那，书蜻才发现她跟连珩叙的身高差有些大，尽管踮起脚尖抬高伞，也撑得费劲。

        但她没好意思开口，只是将雨伞无声地递给连珩叙，他心领神会地接过去撑在两人的头上。

        去食堂的路上，书蜻两手拽着书包带子，以抚平那颗狂跳的心。这不是第一次她跟连珩叙走在一起，却是两个人第一次同撑一把伞，她没敢离得太近，只走在伞的边缘下。

        连珩叙注意到了，便悄然将雨伞往她那边挪了挪，仿若不在意自己的肩膀被雨滴打湿。

        走着走着，书蜻方才发觉连珩叙把大片伞撑在她这边，再瞅一眼两人的间距，几乎能容得下第三个人了。她瞬间觉得自己未免有些矫情了，都共撑一把伞了，还讲究那么多干嘛。思及此，她眼睛直视着前方，步伐有意地往他那边挪了挪。

        书蜻的小举动，连珩叙尽收眼底，他弯着嘴角重新调整好伞的位置。心里不受控地想，是不是女孩子都有点小别扭。

        综合楼到食堂不过几分钟的路程，书蜻却感觉无比漫长，但并不难熬，甚至还有几分享受。

        在食堂楼梯口处，书蜻恰巧遇到了已经打包好午饭的书尧，她微微张开口准备跟他说些什么的时候，他仿佛没看见她似的，从她身边径直走过去，留下的风还掀起了她的发梢。

        书蜻：“……”

        以后她再主动搭理他，她就是狗！

        书蜻简直气到姥姥家去了，连续舒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抑制住，可抬眸那一刻她又愣住了——连珩叙在盯着她看。

        联想自己刚刚那气愤的表情被看见，书蜻恨不得钻进地洞。

        还未从懊悔中脱离，连珩叙的声音就萦绕在耳畔：“你平常都去哪个食堂吃饭？”

        听言，书蜻怔了瞬，半响才答道：“第、第三食堂。”

        连珩叙：“那我们去三楼吧。”

        顿了两秒，书蜻点点头。

        这会儿，食堂基本上都挤满了人，但大多都已经在用餐，所以排队的队伍并不长。

        没多久，他们便打好饭，随意找了处空位坐下。

        书蜻和连珩叙相对而坐。

        或许是因为刚刚连珩叙所说的话，书蜻不敢再偷瞄他，只顾自己埋头恰饭。余光却定格在他的饭盘，他只打了胡萝卜丝和辣白菜这两个菜。

        再瞧瞧自己的饭盘，西红柿炒鸡蛋、青椒炒牛肉，外加一只鸡腿，书蜻顿时觉得口中的肉不香了。

        男生的食量有这么小吗？

        可上次他在她家吃饭……

        “你初中在哪所学校读？”

        忽然，连珩叙的声音打断了书蜻的思绪。

        似是知道自己和他在同一所初中读，回答这个问题时，书蜻内心紧张又莫名心虚，她说：“华、华川中学。”

        连珩叙笑了笑，“好巧，我也是。”

        书蜻不自然地弯了弯唇角，以表回应。

        空气凝固住，只剩周遭吵闹的声音。

        接下来，书蜻和连珩叙像是很有默契般，保持着沉默，静静地恰饭。

        这顿饭吃完，雨基本上停了。

        一起从食堂走到宿舍区域时，书蜻便挥手跟连珩叙说再见。

        -

        周三下午的体育课，高一（2）班的体育老师要进行中跑的体育测试。突如其来的消息，学生们都相继嗷嗷叫，他们登时觉得之前在教室上自习课有多么的幸福。

        体育老师看到学生们个个愁眉苦脸的，虽没想过心软，却放松了要求，她说：“只要有跑完全程，不管最后及不及格，都给你过，前提是得认真跑。”

        “啊—”

        “老师，能不能缓几个星期？”

        “对呀，好歹让我们练一练嘛。”

        几个女生你一句我一句地哀求着，期盼老师能够良心发现，答应她们。

        结果事与愿违——体育老师言道：“我之前因为家里有事请假没来上课，但我有让班主任跟你们说，要利用课余时间去锻炼身体，跑跑步之类的吧？你们有几个人听了？又有几个人按照要求做了？”

        “老师，我们保证好好练。”

        “是啊，老师，缓一缓吧。”

        “老师——”

        女生们仍旧不放弃地恳求。

        “这事没得商量。”体育老师背过手，“来！体委，带全班同学热一下身。”

        六分钟后，热身完毕。

        体育老师：“体委，再叫几个男生帮忙计时跟记录成绩。”

        体测开始。

        男女生一起跑，男生一千五百米，女生八百米。

        书蜻从初中开始便很喜欢跑步，也有利用课余时间去跑，所以此刻跑得相对轻松。

        贤明高中的操场布局是中间篮球场，外围镶嵌着跑道。

        书蜻边跑，视线边投向篮球场，却没有看到想见之人。她心里稍稍空落落，进而加快了速度。

        第四圈的时候，书蜻如愿地看到了连珩叙，他独自抱着球往篮球场移步。

        书蜻喘着气，笑容在脸上绽放。

        终点刚好接近连珩叙所在的那个篮球架，当书蜻离终点约莫五十米，她隐约看见他无声说了句：“加油。”

        她恍了神，目光又一直在他身上，导致弯道时越了道，还撞到另外一位女生。两人双双摔倒。

        看到这一幕，连珩叙立马扔下手中的篮球，几步就跑到书蜻旁边，蹲下身子温声问：“没事吧？”

        同一时间，体育老师大喊：“其他同学继续跑，不要停。”语毕，她朝书蜻这边走来。

        连珩叙扶起书蜻，体育老师则是扶起那位女生。

        体育老师脸色不太好看，她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们，跑步要专心，注意别越道吗？”

        那位女生瞥了书蜻一眼，她还纳闷呢，自己原本跑得好好的，结果莫名其妙被撞倒。

        对方的眼神，书蜻煞是心虚，她低着头，声音小微喘：“对不起……”

        “行了，你俩该擦药的擦药，测试以后再说吧。”体育老师朝右边人群招了招手：“体委！班长！”

        体育委员和班长闻声相继赶来，异口同声：“老师。”

        “带她俩去医务室，让校医检查一下。”

        “好的，老师。”

        听言，连珩叙开口说：“老师，我是书蜻的哥哥，我带她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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