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闻弃是被开膛破肚的痛苦生生疼醒的。

        宋屿安握着刀子，冰冷的刀锋在他胸膛狠狠划过，鲜血淋漓。

        alpha的生存本能让闻弃想要反抗，但他双手双脚都被绑着，浑身更是没有一丝力气。

        宋屿安眼里尽是疯狂地恨意：“别白费力气了，药效还没过，你挣不开绳子的。”

        “宋屿安，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你想干什么？杀了我吗？杀人犯法你他妈到底知不知道，杀了我你能跑得掉？”

        闻弃瞬间想明白了，那桌菜是沐卿弋做的，但短信是宋屿安发的，他还在饭菜里放了安眠药。

        “你觉得我会怕吗？”宋屿安用染血的刀子拍了拍闻弃的脸，像条吐着信子的蛇：“小默，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我刚刚原本是想杀了你的，杀了你……很多事都可以一了白了了，但是我准备下手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人，你知道我想到了谁吗？”

        伤口在流血，闻弃痛地浑身发抖。

        宋屿安眼里漾着窜天的火光，一个垂死之人在大火中冲他喊：别管我了，快走，离开这里。

        “算了，你肯定猜不到，还是我来告诉你答案吧，我看到了你爸爸，闻叔叔他……求我不要伤害你。”

        “你他妈在说什么？宋屿安，当年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六年前，他父亲牺牲的那场大火，宋屿安是最后一个被救出来的，很可能知道点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宋屿安用力闭了下眼睛，摒除久远的回忆：“小默，看在闻叔叔的份上，我给你个选择，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小默，如果你肯跪在我的脚下求我，我就立马放了你，怎么样？一句求饶换一条命，很值吧。”

        “你做梦！”

        面对未知的死亡，闻弃没有害怕，也没有像宋屿安预料的那样向他求饶，只愤怒地瞪着他。

        “小默，”宋屿安在他的注视下，慢慢松开了刀子：“我真的恨死你这种永远都不肯认输的眼神了……”

        从他五岁认识闻弃到现在，整整十一年了，闻弃的眼睛里永远燃着一团火，面对任何事情从不屈服，不妥协。

        他就像一棵从贫瘠土壤里生长出来的小白杨，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倔强，任何风霜雨雪都动摇不了他的茁壮成长的脚步。

        从知道闻弃的名字那天起，宋屿安便拼命想要赢过他。

        可真的赢了……又能怎样呢？

        哪怕现在的闻弃不再是第一名，没有了完整的家庭，omega爸爸也不肯再疼爱他……他失去了一切，方方面面都被宋屿安远远甩在了身后，甚至都不配再成为宋屿安的对手。

        可闻弃眼里的那团火依然旺盛地燃烧着。

        宋屿安真是恨死了他这个样子！

        “我的妈妈输给了你爸爸，一败涂地，连她的命都搭上了，而我又输给你，处处比不过，处处争不过。小默……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吗？以前嫉妒你有那么疼爱你的双亲，你自己还那么优秀，现在嘛……”

        宋屿安苦笑了声：“虽然在外人看来现在的你跟我根本没法比，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在我们两个这些年的较量里输得一败涂地的那个人其实是我，你才是最后的赢家……”

        “哪怕现在的你一无所有不再耀眼，你身边依然有一群围着你转的蠢货，还有初一跟高亚郭那两条对你始终忠心耿耿的狗，你依然能每天都活得热热闹闹，自由自在的……而我呢？我每天只能按部就班地活着，小心翼翼地去达到所有人的期望，不能松懈哪怕一口气，身边的人也都是些虚伪的垃圾……”

        “小默，你说这是为什么呀？凭什么呀？老天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安排呢？”

        宋屿安话中带着滔天恨意：“……我算计人心，耍尽手段，终于打败你，把你踩进了泥里，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我输了呢……就连这次的分化，你都比我早一天，还是分化成了我必须要想尽办法才能分化成的顶级alpha。小默，你说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平呢？”

        闻弃总是轻轻松松就能达到他费尽心思付出无数辛苦才能达到的成就，处处高他一等，就连这次的分化，偏偏也比他早一天分化成了顶级alpha。

        这太讽刺了，也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疯狂的嫉妒吞噬了宋屿安的理智，他设计将闻弃骗回家，打算折磨他到死。

        闻弃疼得面色惨白：“我看老天爷公平地狠，老子一生光明磊落身边的人自然都是真心相交的朋友，像你这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围在你身边的自然就是一群虚伪的垃圾，这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这种垃圾也想赢你闻爷爷，别痴心妄想了，还顶级alpha，我看你连个最弱小的omega都不如。”

        “原来我在你心里连个弱少omega都不如啊，”宋屿安大笑了起来：“小默，我不要你死了……”

        闻弃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要把你变成一个omega，变成像沐叔像我妈妈他们一样，只能依附alpha活着的omega，等真到了那一天，我会用alpha信息素逼着你跪在我的脚下，向我认输臣服，哈哈哈哈，我真是太期待那样的画面了，”宋屿安癫狂道：“小默，你说是不是特别好玩？”

        “……”

        闻弃咬牙道：“好玩你他妈自己去玩别带上我！”

        “这可由不得你了。”

        宋屿安起身出了地下室，片刻后去而复返，把手里的药给闻弃喂，闻弃反抗无果，被他把药给喂了下去。

        闻弃带着一身伤，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待了半个月，每天都被宋屿安灌药。

        而且药的剂量越来越大。

        闻弃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对劲，第十六天的时候，闻弃腺体内的信息素发生了紊乱，青梅味的omega信息素外泄，让毫无准备的宋屿安失控了，发疯一样想要标记他。

        闻弃拼死反抗，他宁愿死也不会让宋屿安侮辱他。

        这些天，他也没坐以待毙，有点力气就用桌角磨绳子，地下室光线暗，宋屿安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

        就在失去理智的宋屿安胡言乱语地想要标记他的时候，闻弃挣开了绳子，翻身捡起地上的刀子，朝着宋屿安刺了过去。

        宋屿安根本没料到闻弃都已经被他折磨成这样了还不老实，竟然还有能力反抗。

        刀子停在了宋屿安的心脏处。

        “小默，你下不去手吗？”

        宋屿安哈哈大笑着与他抢刀子，嘴里疯言疯雨：“你跟你父亲一样蠢，你们这些人都蠢透了，蠢透了……”

        “不许你提我父亲！”

        两人扭打在一起，闻弃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疯狂踢打他。

        两人周围的血越流越多，已经分不清是谁的了。

        许久后，闻弃筋疲力尽地停了下来，宋屿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两人争抢的刀子不知何时扎在了宋屿安的腹部。

        闻弃突然大吼了一声。

        这些天，闻弃表现地一直很镇定，甚至骗过了宋屿安，但其实他的心里是害怕的，他才16岁，他不想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地下室里。

        或许这就是他在醉酒后一遍遍恳求别人帮他记得的原因——记得他叫闻弃，今年16岁，12月26号的生日。

        闻弃没敢在地下室待太久，这里的每一丝空气仿佛都渗透着他的血，和他绝望的嘶吼。

        闻弃踉跄着跑出地下室，跑到太阳下，看着耀眼的阳光。

        提前从国外回来的沐卿弋等人说说笑笑地回了家，就看见一身是血的闻弃，沐卿弋大惊失色，龙凤胎被吓得哇哇大哭。

        闻弃听着龙凤胎的尖叫声和沐卿弋的关怀声：“……宋屿安在地下室……”

        说完，人便失去了意识。

        宋沉把宋屿安解救出来时，已是半死不活，两人被紧急送往医院，宋屿安在手术室抢救了整整六个小时，闻弃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身体上造成的伤害已无可逆转，之后的两个月，闻弃一直呆在医院，做了好几次手术，一次比一次疼，每天还有宋屿安这个神经病来骚扰他。

        等到能下床行走，信息素过敏反应没那么强烈，暂时能用药物控制的时候，他便迫不及待地返回了学校。

        他不敢再继续呆在医院，他怕自己会疯。就算是死，他也不想死在医院，更不想死在宋家别墅湿冷的地下室。

        他怕自己即便死了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变成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墙上的挂钟响了下，时间又过了一个小时，半夜一点整了。

        闻弃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从来没觉得住了几年的房间会这么压抑，就像一口密不透风的牢笼，把他困在了里面，无法呼吸。

        周五临别时，顾已告诉他，若是感觉不舒服或者晚上睡不着可随时拨打他的电话。

        顾已承诺帮他治病，他说到做到，从医院回来的这些天的晚上，闻弃是在满宿舍的龙舌兰信息素中安眠的，睡眠质量提高了好几个档次，没再做过噩梦。

        两人的信息素契合度极高，且随着闻弃身体的持续分化，两人信息素的契合度会越来越高。

        但同时，闻弃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开始对顾已的信息素上瘾了。

        短短一个星期，他的身体已经习惯了顾已信息素的安抚，没了他的信息素他睡不着觉。

        他想念顾已的信息素，想见他，想听他的声音……

        他看着手机上那串号码，几次三番想要拨打都被脑内的另一道声音压了下去。

        不，不能这么做，不能依赖上别人，没有人会永远让你依靠，连最亲的亲人都不能，更何况是其他人。

        他只能把自己蜷缩起来，压抑着内心巨大渴望，艰难地熬着时间，熬到天亮就好了。

        突兀的手机铃声猝然划破了寂静的夜。

        看着那串熟悉的号码，闻弃手一抖，手机差点儿拿不稳。

        他猛地坐起身，手指快过大脑，接通了电话。

        顾已为什么会这么晚打过来电话？接通之后要说什么？

        闻弃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这些问题的答案。

        他用力握着手机贴近耳朵，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

        “闻弃，”顾已听着对面粗重的呼吸声，微微皱眉道：“你不舒服吗？”

        “我……”闻弃的嗓音听起来很沙哑还带着细微的颤抖，就在顾已以为他要跟自己倾诉些什么的时候，听筒里的声音顿了下，复又恢复了一贯慵懒随性的声调：“我没事啊，小爷我正睡觉呢，你这么晚打电话干什么都吵到我睡觉了。”

        “睡的好吗？”

        “当然好了，做了好几个美梦呢。”听着顾已清冷沉静的声音，闻弃笑道：“你大晚上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确定我睡得好不好？放心吧，小爷我睡得可香了，要不是被你打扰，保准能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那，晚安。”

        兴奋的心情明显低落了下去，闻弃装作若无其事道：“……晚安。”

        闻弃有些舍不得挂断电话，沉默地举着手机，尽可能地贴近耳朵，想多听一会他的声音。

        顾已不知为何也没挂，他似乎是在室外，闻弃能听见隐约的虫鸣声和沙沙的风声。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我在你家楼下，”良久后，顾已看着楼上依旧明亮的灯光：“给你十秒钟的时间下来。”

        “什么？！”

        仿佛一道惊雷从天花板上劈了下来,闻弃将顾已的话掰开了揉碎了，反反复复咀嚼了好几遍，被雷劈的外焦里嫩的脑子才理解了他的意思，他一骨碌爬下床，掀开了窗帘。

        顾已穿着一身酷飒的黑色皮衣短靴站在他家楼下，清寂的月光清楚地映出他长身玉立的身姿，英俊苍冷的面部轮廓。

        “你还有五秒钟的时间。”想象着闻弃震惊慌乱的样子，顾已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口气却不容置喙：“快点下来。”

        这一个星期来，作为顾小主的“贴身”奴仆，闻小奴不知听过多少次他这样蛮不讲理的命令，却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这样……难以形容的开心。

        顾已来了……

        顾已来了……

        顾已来了！

        五秒钟后，闻弃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了一楼。

        天气已经入冬，夜里的温度偏低，闻弃被突如其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混沌的大脑终于冷静了下来，欢呼雀跃着扑到顾已怀中的脚步也戛然而止。

        两人隔着不足两米的距离对视，谁都没有说话，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眼中的对方。

        半响后，顾已走过来，张开双臂，轻轻拥抱住了他。

        顾已不知在楼下站了多久，身上有些凉，他没有喷阻隔剂，清甜醉人的龙舌兰信息素一同包裹住了闻弃。

        闻弃眼眶一热，心脏传来酸酸涩涩的战栗。

        许多年之后，闻弃依然记得那个晚上的那一刻，他在顾已微凉的怀抱中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和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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