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集 状元手印（三）

蔡丽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这样。

        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时会当镇委书记。可是想到农民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劳动一天才有那么一点点的收入的不容易，她临危受命了，决心尽量让农民们过上好日子。上任之后的十分钟，她女扮男装，悄悄地来到迎宾苑，默默地记下老百姓提出的问题。上任后五十分钟，她来到董书记和孙县长的办公室，请求两位县领导帮助解决两个历史遗留问题。

        蔡丽信心满满，胸有成竹地说：“一是按照有关规定，渴望拨付征地补偿款200万元给龙源村的老百姓。否则，事态会影响龙德的长治久安，会影响龙德的政局。”

        两位领导反复斟酌，同意了蔡丽的要求，而且两位领导为了息事宁人，为了消除恶劣影响，立即下令财政局拨款200万元。

        财政局局长董锋听了董海书记的电话指示，浑身发麻，惊呆了，只好用急切地语言说：“财政非常紧张的，给了二百万元，过几天发工资就困难了。”

        董海书记用豪无商量的口气说：“先救火吧。火烧眉毛了。发工资不够，你们以县政府办公楼作为抵押，去银行贷款吧。立即拨200万元发放老百姓的部分征地补偿款。余款半年内解决。不是商量。坚决执行。”

        董海一听，又是去银行贷款，内心痛苦不堪。又是去贷款，银行会理你吗？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的滋味真不好受，所以，他立即回应道：“县委县政府的这二栋大楼早就已经抵押出去了，上次贷款500万元的时候就抵押出去了，那二栋楼已经贷不出款来了。书记怎么办？”

        董海作为县委书记，就是县里的一把手，谁敢反驳自己，绝对没有好下场。可是对于董锋这个龙德县的财神爷，他又不得不思考一番。毕竟他与自己默契了这么多年，帮助自己做了那么多的账，报销了那么多的各项开支的钱，自己还是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的。山区县的财政困难有目共睹，但是统计局上报的数字却是一年比一年好。你要是上报的数字，经济没有增长，财政收入没有增加，上面还不高兴，要你重新统计，直到统计数据与上级的意图吻合为止。

        财政局经费紧张，作为县委书记他岂能不知道。但是政治稳定压倒一切，做领导的不就是为了平衡吗？不就是去解决矛盾的吗？哪边问题多一些，情况不太好，哪边就是主要矛盾，就得先解决主要矛盾。所以，他听了董锋的抱怨与牢骚，他一点也没紧张，因为习以为常了。他马上对董锋说：“哪一年不是困难重重的，不也是年年过得好好的？人一出生为什么要哭，就是因为人一出生，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但是办法总比困难多。县委县政府的大楼抵押出去了，县里没有其他资财了？龙德一中的任何一栋教学楼都可以作抵押贷到几百万元吧。”

        董锋一听，茅塞顿开，心情舒畅多了。踱着方步，唱着小曲，快快乐乐地去办事了。

        孙义德听完二董的电话，觉得情况真是糟透了。可是又能如何？他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不是，也可能他是有意地趁机问了一句：“当年我们开发这一片，省市里不是很支持我们吗？当年的征地款不是全到位吗？怎么会变成老百姓没拿到钱的现象？要不要叫纪委去查一查？”

        董海有点尴尬地笑了一下，避开孙义德的话，有点慌张地说：“先救火，其他事以后再说吧。新上任的美女蔡书记，第二个问题是什么？”董海的心理那一点点微妙的变化被孙义德抓住了。孙义德想，屁股没擦干净，自然心理会紧张。走多了夜路总是会遇到鬼的，做多了坏事总是会被人知道的。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钱的问题基本解决了，蔡丽更有信心了，因为她觉得下面的问题难度没那么大，因为各单位也是要招工的，只见她的小嘴一动，说出了下列：“二是兑现让龙源村的1999年之前满18岁以上的成年人在县内机关或企业上班的诺言。”

        两位领导对这要求觉得有些为难。要蔡丽假意敷衍。

        蔡丽用焦急而又急促的语气坚定地说道：“这是历史遗留问题，马虎不得，是我们对不起老百姓，再敷衍下去，老百姓的日子真过不下去了。大多数农民没有田，没有山地，没有技术，他们是没办法去赚钱的。现在火烧眉毛了，培训他们去就业，来不及了。梁飞飞书记的话为什么老百姓不信，就是他敷衍太多，老百姓不信他了。我们共产党员就是来解决群众的问题的，不是来敷衍群众的。我有个想法，两位领导看看行不行。”

        蔡丽喝了一口水，因为激动，胸部还一起一伏的，但是她的语气却更加坚定而又更加胸有成竹地说道：

        “我觉得可以要求县里各正科级机关事业单位，每个单位在本月底前至少安排一个龙源村的成年人上班。由各单位择优录取。没有完成任务的，下一年的办公经费少拨五万元。各单位每年都要招临时工，这事估计不难。”

        说完，她看了一眼两个领导，看到他们低头沉思，没有异议，她又说了另一个安排：

        “要求县域内各企业单位在本月底前至少安排一个龙源村的成年人上班。也由各单位择优录取。完成招工任务的，每招一个龙源村的农民在他们企业上班满12个月，12个月后，由税务局按每招一个返拨3千元税的政策予以补贴。这方法只适合本年度。企业也是要招工的，多一个少一个是有一点影响，但是我们的政策也优惠，他们会掂量利弊的。”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两个领导，看到他们还在沉思着，她又说了下去：“先安排临时工。条件成熟，考核合格可转正的转正，这由各用人单位自主决定；不能转正的按合同工续约。但是如果有违纪违规现象，各用人单位可以开除，但该招工指标不再续补或继承。”

        说完，蔡丽又喝了一口水，她刚才去了迎宾苑，又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时间那么紧，压力那么大，她觉得她的救火方法可操作，马上可落实可兑现，领导一定会支持与同意的，否则，影响两个主要领导的形象，他们自己不知道？

        两位领导还在思考，蔡丽继续说：“这样，我估计大概可安排200人左右，基本上可以解决龙源村的村民无事可做的局面。”

        看到领导还没有表态，蔡丽又果断地推进了一把，语气更加坚定，有点不容商量又似乎在征求意见地说：“既然领导没有不同意见，我就去发通知，召开有关单位领导电话会议，形成方案，立即公布。时间不等人呀。”

        孙义德首先想通，他立即了表态，甚至还高兴得跳了起来，激动地站起来，握着蔡丽的手说：“行，你去办吧，我支持你。美女书记就是比梁飞飞书记厉害，临危不惧，思路清晰，办法适宜。好。”孙义德说完，又树起了大拇指，表示称赞。

        董海书记则犹豫了很久，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也只得表态：“可操作，好，你办事，我放心。”

        蔡丽高兴了，但还是不忘叫上两个领导去出席电话会议，为自己撑腰，为自己打气，为龙德老百姓的稳定和协安定鼓劲。

        事情办得好不好，全靠领导想得周到不周到。蔡丽的措施很得体，顾及了方方面面，不到二个小时，事情很快解决了。

        老百姓收了钱、又得到了蔡丽的表态与就业方案，立即散去。

        记者们这二天经历二场大的群众闹事事件，可谓感触极深，为此还写了不少报道。

        有的这样写道：

        美女新书记心系百姓，疑难问题一朝解决

        ---久拖不到位的征地款二小时进账

        有的这样写道：

        县委书记行事果断快速解决农民疑难杂症

        所以，那时，各大媒体上对龙德的正面宣传铺天盖地。这反而为董海树立了高大上的形象。

        状元们不懂得农民工催款的艰难，不懂农民失去土地的艰难，不懂在龙德所见的情况的异常。他们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以及后来参观的过程中是非常开心的，与老师与校长交流也是其乐融融。他们对龙德山清水秀民风纯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老领导们在参观的过程中，就议论纷纷了，对龙德县拖欠征地款、拖欠农民工工资的现象非常恼火，反而觉得这次活动是否该来？

        徐德副主任和蔡秀副市长心理更不舒服，他们心里想，谁知道后面还有没有更麻烦的事？他们决定不再参加明天的8月8号高考表彰会了，以省里市里要开会的名义，不等活动结束，就借故提前回去了。

        其他已退居二线的龙德县的老领导也觉得面上无光，再在这里待下去也不好意思了，也找借口回到龙州或其他地方去了。

        这场不愉快的庆功活动的前奏，作为曾经在这里主政过的人来说，让他们也无地自容了。

        原定8月8号上午8点8分，龙德县奖励岭南省高考状元颁奖大会，在夫子庙大成殿隆重举行。

        参加的人员有：龙德县四大班子领导，县教育局领导班子及全体工作人员，各中学校长，各教办主任，岭南省高考状元及其家长、老师，龙德一中的高三老师，龙德一中高考理科前七名和文科前三名的学生及其学生家长和老师，各大媒体的记者共200多人参加了颁奖大会。

        夫子庙大成殿比较小了，容纳不了那么多人。

        但是夫子庙的大门口却有龙城镇一小的鼓乐队和小学生，站在大门的两边夹道欢迎领导们、状元们。每一个状元、每一个领导的到来，他们都用童声大声喊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龙城一小的小学生们从早上七点钟就在那里站着，一直等到颁奖大会结束才走，烈日下，他们汗流浃背，有的学生还中暑了。但不管如何，他们都笔直地站在那里，不顾太阳暴晒，不顾脸上冒汗，不顾身上衣服湿透……

        但是到了8月8号上午9点28分，会议才正式开始。

        岭南省电视台的两位主持人主持了大会。

        他们先请县长孙义德宣读龙德县夫子庙管理局赞助的表彰决定。孙义德热情洋溢的话语，赢得了阵阵掌声。

        两位主持人一唱一和，请出了江洲副县长的宣读表彰名单。江副县长的普通话不太准确，听起来很刺耳，不顺畅，半天也不知道他讲了什么。但是大家仍然以热烈的掌声对他的宣读表示感谢。

        两位主持人以海纳百川，栋（董）梁之才来引出董海书记。县委书记董海先生在主持人的溢美之辞下，发表了龙德夫子庙万世师表，拜夫子庙必将成就伟业来称赞省高考状元们。他的赞美与祝贺之辞，也同样获得了雷鸣般的掌声。

        两位主持人以发扬光大龙马精神，发扬夫子庙四柱不顶的创新精神，引出了龙德县教育局长郭光来致殷切希望之辞。郭光局长勉励龙德学子向省状元学习，培养孔子般的高尚情操与优良品德，成为德才兼备的高素质人才。

        在烈日下站着的人们可能还真的没有听清领导们在说什么，只是盼望大会早点结束。

        大会接着进行了隆重的表彰仪式。

        主持人每叫一个状元的名字，状元与他的家长、老师、校长就上台领奖。县委书记、县长亲自为状元们颁奖。

        来自江海市的王宾同学，个子不高，作为省理科状元，他有点害羞，领完奖后，主持人问他对龙德的印象，他竟然说道：“龙德人民真富裕，建造出了那么大气的夫子庙，不愧是南方的富裕大县。”在场的人们对此嗤之以鼻。

        来自韶州的孔隙同学，作为省文科状元，领完奖后，当主持人请她发表获奖感言后，她哭了。她说：“非常感谢龙德县领导与人民让我来领这个奖。我家是农村的，父母劳动一天也没几个钱，所以自小父母就要求我要努力读书，读书才能改变命运。现在，我获得了省状元，我将去北大光华学院就读，我相信，我一定能让我的父母不再过当农民的收入低，朝不保夕的日子。那天，看到民工们讨薪，我哭了，我想到我的父母，他们同样面临这个状况。中国农民苦呀。我家里虽然贫穷，但是我的父母种了果，养了猪，基本上能让我有钱上学。所以，这个奖我想请县领导转交给那天的那些民工，让他们的子女有钱读书，让那些农民不再去为钱而受冷落，受饥挨饿。”她一说完，她的父母想到自己吃的苦，想到前二天看到农民们讨薪讨征地款，他们也深有同感，伤心地流出了眼泪。

        韶州地处岭南省北部，是一个与龙德县一样的山区，她的高风亮节让在场的人眼前一亮，主持人更是不能自已，他们也与孔隙同学一样，哭了，哭得忘记了主持。台下的人们，更是称赞不已，情不自禁地暴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孔隙同学的言行，将颁奖推向了新的高潮，以致后来的受奖励的状元和龙德县高考的前十名学生，都一致向孔隙同学学习，将今天发的奖金全部捐给在迎宾苑讨薪的民工和龙源村的民工，资助他们的困难子弟上学。

        主持人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颁奖场面，龙德县的领导也没有经历过如此震憾的场面，在场的领导嘉宾教师等为孔隙同学的善举表示敬佩，为状元们回报社会的言行而感到由衷的高兴。记者们更是拼命拍照摄像，记下那珍贵的镜头。

        狮子队没等主持人宣布大会结束，看到那热闹的场面，也即席舞了起来助兴，人们的喜悦从那狮子队的跳跃声中又变成了喜悦的掌声。

        董海书记的心灵也受到了震憾，少年前途不可限量，中国有救。少年强则国强，自古英雄出少年，古人说得没错呀。我们这一代人都怎么了，有的人徇私枉法、贪污受贿，有的人巧夺豪取、无恶不作，与这伙青少年相比，我们有的人还真是太自私了，太不应该了。

        可转脸他又一想，这些年轻人，没有社会经验，他们知道社会的险恶吗？他们知道政治的深渊吗？他们知道我们这些人的无奈吗……

        孙义德与蔡丽的心灵，同样受到震憾。我们渴望的政治清明局面，是否可在他们身上实现？希望早点成为现实呀。

        记者们则是精神振奋，立即发新闻稿，盛赞龙德这片干净的土地让状元们的心灵纯洁、高尚，心怀宽广远大，不愧是祖国的栋梁之才，是中华民族的治世之才，是中国长远发展的无尽动力，是中国未来社会清正明洁的实现者，是中国富强民主文明的创造者。

        最后，状元们在夫子庙的状元墙上，按下了他们的手印，来纪念他们的龙德之行，来留下他们的高尚情操的深深印迹。

        可谁也没有想到，为了这个手印，引出与留下了那么多的故事。

        少先队员们虽然冒着酷暑在站着，但也被大哥哥大姐姐的美丽大方，心怀百姓的雄心壮志而感染，在大会结束时，在欢送大哥哥大姐姐离开时，他们鼓乐队奏出了更美的乐声，

        唱出了更响亮的歌声：“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

        当晚八点，龙德县文化广场聚集了近六万人，一场规模盛大的文艺演出在龙德县文化广场举行。参加演出的有岭南省会岭州市文化艺术剧团、龙德县教育界的师生。

        晚会的主持人是岭南省电视台的两名著名主持人，也就是今天上午在夫子庙主持颁奖大会的那两个主持人。

        在两名名嘴的引导下，文艺晚会隆重热烈，震撼人心，极大地鼓舞了龙德人民对教育的信心，也激发了学生们昂扬的斗志，不倔的上进心。

        接着燃放了一个小时的烟花，一声声炮声震耳欲聋；一朵朵绽放出的烟花，像天女散花般，美丽多姿，姿态万种，美丽极了。这极大地激发了人们的斗志，极大的宣传了龙德县精神文明、物质文明的伟大成果。

        省市县各大媒体都报道了这次文艺晚会和烟花晚会。

        省市县电视台作为作为一个专题新闻，较长时间地报道了龙德县奖励岭南省高考状元的场面以及龙德县为了那场高考表彰会而举行的文艺晚会、烟花晚会。

        龙德县一时成了岭南新闻的焦点，人人称赞的典型。

        这真是否极泰来，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件又一件不好的事，都变成了董海的光荣的事，津津乐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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