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应如与江晏两人刚离开，自阙楼另一端的廊柱阴影里走出一前一后两名男子。

        “属下不力，让不相干的人登阙，求殿下恕罪。”

        立在前方的男子面无表情，抬起手掌制止身后的人继续说下去。

        陆二公子未过门的妻子与探花郎阙楼幽会，呵。

        应如回到府邸，春桃早已结束逛庙会，伸长脖子盼了半天才把自家小姐盼回来。

        “我的小姐，你再不回来，奴婢可要吓死了，万一老爷问起来都不知道怎么答！”

        “傻不傻，照实说我准了你的假，自己跑没影不就可以了？”

        春桃一愣，继而气鼓鼓，“那怎么行？奴婢当然得替小姐打掩护！”

        应如此刻心情不错，双手撑着脸颊问小姑娘，“和兴旺的约会怎么样？”

        被关心起感情的进展，春桃的圆脸染上红晕，“就，就那样吧！”

        “哪样啊？”应如尾音上扬，挑起漂亮的杏眼。

        “就，就他说等入了秋，求老爷把奴婢配给他……”小姑娘羞得脑袋快要低得只看得到后脖颈，一眼就知道也是愿意的。

        进展很快嘛，应如转身从妆匣里取出几样首饰，拍进春桃手里。

        春桃不知所措，“小姐这是做什么？”

        “提前庆祝小春桃出嫁！”应如笑得开心。

        她作为伴娘参加过姐姐的婚礼，看着身边的人，尤其亲人迈向人生新的阶段，会深受触动。会不自觉想，对方以后会过上怎样的生活，与现在有什么区别，总归要更幸福才好啊！

        春桃是她来到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小姑娘护主、活泼，不愉快的事情转头就忘，能够为一点点小事情、小东西开心很久。她喜欢春桃这样的性子，也希望能活成小姑娘这样，快活、通透。

        “还没嫁呢！小姐这是要折煞奴婢！”春桃赶紧将发簪、耳坠、手镯等分类塞回妆匣。

        她家小姐可不像二小姐，有那么多值钱东西霍霍。这才过去多久？都打发她多少好东西了？

        应如瞧着春桃言自语的模样，直觉得小姑娘怎么能这么可爱，“那我就先替你收着，等成亲的时候再给。”

        春桃收好首饰回过头来，“小姐今儿个似乎心情不错，难道在外面遇着什么好事？”

        好事啊？当然有的。她一下子拿到两颗星，离五星又近一步。接下来只要成功退婚，再加加温，也许很快能回档呢？

        “对啊，吃到了你说的镜糕，特别香。”

        春桃眼睛一亮，“对吧！奴婢就说了，庙会上特别多好吃的！那小姐尝了那个没有……”

        这个夜晚，应如怀着憧憬入睡，计划隔天就去找陆二公子谈谈退婚的事。

        据春桃给出的信息，原身之前并未见过陆二公子，在这个盲婚哑嫁的背景下，或许陆二公子也未必愿意娶她，要真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翰王府，护卫在赵绫云面前屈膝垂首。他奉命守在户部侍郎应府附近，于护卫小队开始搜寻探花郎与应大人长女踪迹的两个时辰后，看到探花郎送应大人长女回家。

        赵绫云指尖寸寸捋过马鞭，解什么误会需要两个时辰。好一个“表哥和表妹的关系”，把她当猴儿耍呢？

        很好。

        “啪！”下一刻，马鞭甩在桌上的声音激得来报的护卫脊背僵硬。

        第二日应如起了个早，未施粉黛寻常打扮，领着春桃去了大都督府。

        不愧是与皇室有着千丝万缕联系，且掌握重兵的公卿之家，门口的守卫看着都格外有精气神。

        一听是户部侍郎应大人家的长女来拜访陆二公子，府中总管恭敬答话，“二公子与三小姐皆陪太夫人去华法寺祈福烧香，顺便听主持讲经说法，数日方归。老爷在府中，不知小姐是否需要老奴通传？”

        陆大人这时候在府上？看来是休沐的日子。不凑巧，白跑一趟。

        退婚这种事还是该跟当事人说，应如没做好见大都督的准备，索性再等些时日。

        她谢过总管，决定先去倾元堂开个调养身体的方子，假如能遇到关嘉玉的话，顺便问下江晏的住址。

        虽然有系统的指引，想找到江晏轻而易举，但是假如直接找上门去，怎么都像是窥探狂人。

        定安街地处东西市中心，不仅来往商客颇多，久居上京的士民也很熟悉。

        这里药铺食肆茶馆客栈应有尽有，连百年以上的老树在数量上也是首屈一指。

        应如抬头看一眼古朴的牌匾，似乎由某人手书，看起来有些年头，可见也是老字号了。

        倾元堂正门可见的墙，从地到天满面都是密密麻麻的药柜，药柜左右各设一门，以素色门帘隔断上半截视线，想来为了照顾病人隐私。大堂零散摆了不少桌椅，满满坐着等后问诊的病人，

        有引导的药童上前问应如哪里不适，应如笑眯眯地指着柜台后低头忙着核对药方的关嘉玉，“我找他。”

        “公子，有姑娘找！”药童一嗓子让不少人循声望过来，关嘉玉抬头见是她，放下药方就往柜台外走，险些被脚边矮几绊倒。

        “应如姑娘！”关嘉玉红着耳垂来到应如面前。

        应如微笑，“我来开两幅调理体虚的药，是找关公子你看么？”

        “不不，我于医术只学了些皮毛，还是交给祖父看更加稳妥。应如姑娘随我来！”

        应如跟随关嘉玉来到门后一间雅致的房间，内里轩窗泪竹、茶具梅瓶一应俱全。

        “应如姑娘稍等，我去叫祖父过来！”关嘉玉给应如倒上茶水，这便离开。

        房中只应如与春桃两人，春桃环顾四周啧啧称奇，“小姐，早听说倾元堂是上京城最大的药堂，原来里面是这个样子。这哪里像是看病的地方，倒像是会客的。”

        应如低头掂量荷包，“私人诊所的vip诊室，当然不一样些。”

        “什么挨劈？”春桃扭过头来。

        “没事”，应如朝小姑娘招招手，将装了散银的荷包递到她面前，“春桃，你帮我看看，这么多银子够不够看病？”

        关嘉玉上来就给她找的镇堂名医关老，她是真的没有把握自己那点碎银请不请得起这样的专家。

        “哎呀小姐，奴婢像是能在这种地方看得起病的人吗？照奴婢说，关公子未必会收小姐的银子，您就不用担心了。”

        春桃如今也是于“情”之一字上开窍的人，那关公子一看就对她家小姐有点意思，她不会走眼的。

        “亲兄弟明算账。”应如将荷包收起来，这次不够的话，下次补上。

        关嘉玉很快领着祖父敲门而入。

        不愧出身于医药世家，关咏绪保养得当，看不出来是有个关嘉玉这么大孙儿的中老年人。

        他笑眯眯让应如伸出手来，问及身体情况时也相当和气，仿佛病人找他不是为了看病，只是来倾诉身体上的不适。

        “姑娘近期可有用什么药？”

        应如想了想，自腰间摘下一个活口香囊，从里面取出一张药方展开递过去，“每日有按照这个方子服药。”

        关咏绪仔细浏览，不多会儿后频繁点头，面有笑意，“好，这个方子好。”他将药方递回给应如，“关某惭愧，没有更好的调养方子给到姑娘，继续按照此方服用即可。冒昧问句，此方由谁所开？关某有意结识。”

        应如听了暗自心惊，这就是江同学的“略知一二”？若“精通”该是什么水平？

        她接过药方道，“关大夫认识的，开这方子的正是应如的表哥，江晏。”

        关咏绪闻言一怔，很快仰头爽朗大笑，“没想到竟是霁颜小友，枉我还曾开玩笑说若不是他高中进士，实想收他为徒，现在看来”，他笑着摆了摆手，“没什么可以教的。”

        关嘉玉在一旁看到应如自绣着一双彩蝶的香囊里取出叠放整齐的药方，心中涌起一阵酸涩，想着谁人得应如姑娘青睐，连一张药方都这般好生保管。待看到药方上的字迹，脑子里蓦然弹出一个人，一个爽朗清举、端方自持的人。

        想法还没来及深入，祖父就替他问出了疑惑，没想到真就是他想到的那个。

        关咏绪回头瞥一眼关嘉玉，“看看你霁颜兄，不仅考中三甲，商贾世家医术也没落下，你倒好，身为关家子孙，居然说什么看到医书就头疼。”

        关嘉玉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到祖父的数落也没什么反应。

        应如从小听着类似的“别人家的孩子如何如何”长大，早锻炼出铜筋铁骨，自然而然替关嘉玉挽尊上两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也许关公子所擅不在医术，在别的地方。”

        关嘉玉迷迷糊糊抬起头望向应如，眼神重新聚光。

        关咏绪想到他嫡孙那一手妙笔丹青，又想到考中二甲入朝为官光宗耀祖，脸上始终未褪的笑意更浓，看着应如的眼神也更加和蔼可亲。

        简单聊过两句，关咏绪将时间留给年轻人。

        看诊只是其一，打听江晏住处才是重点。关嘉玉一听应如想知道江晏住哪儿，抿唇道，“我带应如姑娘去。”

        应如自是推拒，她无非走个过场圆个逻辑，没必要麻烦关嘉玉。然而关嘉玉一句“我正想拜访霁颜兄”将她堵了回去，只得答应。

        两人共乘马车前往江府，一路上关嘉玉红着耳尖欲说话又踟蹰着要不要开口的样子。

        马蹄与车轮声歇，关嘉玉掀开车帘。

        应如躬身下车站定，抬头一看不禁有些发愣。

        眼前不是……主人大娘准备卖了陪女儿，江同学觉得“尚可”的那套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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