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大学

两人搬进了贺家在北京的一处复式公寓，坐几站地铁就能到学校，十分方便。

        家政连着来了好几天，才把这里收拾得有个家的模样。

        俞歌受宠若惊地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阳光落满了房间，他有些不敢相信。他拘谨地走到客厅，发现一只酒柜，最中间摆了两瓶威士忌，酒架好像日本漫画里的神社牌楼。

        “轻井泽，黑白命之水。”贺子白倚在窗框边，“你要喝吗？”

        “我不喝酒，”俞歌果决地摇头，“也不抽烟。”

        “那我就自己喝喽。”贺子白抬指溜到酒柜角落，抽出一瓶轻井泽艺伎，撞上俞歌警惕的眼神，又悻悻地放了回去，“我不喝了行吗，好学生？”

        俞歌郑重其事地说：“它再贵，喝了对身体也不好。”

        “是是是，说得好！”贺子白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忽然他想起明天正式开学，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你宿舍在哪栋楼？”

        “五号。”

        “哎呦咱俩一栋楼。”贺子白打趣道，“这以后除了上课不在一块，岂不是每天都能看见你？”

        俞歌：“哦。”

        “哦？哦。”贺子白模仿他哼了两声，他最讨厌别人跟他说这个字。

        当天晚上，贺子白破天荒地没打游戏，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小钟表滴滴哒哒的跑，差不多十二点半时，有人轻轻地敲他的门。

        贺子白光着脚去开门，一看是俞歌，正抱着本牛津高阶字典请求似的看着他。馒头挤着他脚边流进卧室，一人一狗双双入侵贺子白的领地。

        “你干嘛？”

        看见俞歌就能想起晚上他那声冰冷的“哦”，搞得贺子白态度有点生硬，眼神难惹的很。

        俞歌似乎受不住他的注视，羞赧地垂下他亮晶晶的眸子，嗓子极轻：“我……睡不着。”

        “为嘛？”贺子白问完就后悔了，他刚想起来老爸嘱咐过，俞歌小时候生存环境不好，对黑暗密闭环境有ptsd，去哪尽量带着他，不能让他独处。

        “那对不起，我……”

        “没事儿，”贺子白拉过他的手腕将人带进了卧室，“你睡不着，我也是，不如一起聊聊天。”

        他简单收拾一下床铺，给俞歌留出一个位置：“一会你要是困了就在这睡。”

        俞歌有些为难道：“不会不太打扰了？”

        “怎么会？韩幸他们要是来总跟我睡一起，”贺子白补充道，“都是朋友嘛。”

        俞歌释然地点点头，然后规规矩矩地躺在贺子白的床上。

        贺子白伸手要抽去他怀里的牛津高阶：“你怎么一直拿着本字典？”

        俞歌：“我睡不着的时候就会背字典。”

        “靠，变态吧。”贺子白把字典拿出来扔窗台上，“别看了，那东西越看越恶心。”

        俞歌微微皱着眉头，他总是这个表情，给人感觉好像苦大仇深的。贺子白伸手抚平他的眉心：“你越着急睡不着就越睡不着，什么都别想。诶对，我可以念经给你听。”

        说罢他从书架里随便抽出一本古诗词选，随便翻开一页：“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他用书本挡着脸，摇头晃脑地念。毕竟在贺公子看来，古诗词是最催眠的神曲，没有人能抵挡李白苏轼白居易。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还没到一点，俞歌都没睡着，贺公子自己先栽了。俞歌从床上起来，将贺子白一只胳膊搭自己肩头，把人拖上了床。而他自己还是抱着妈妈留给他的唯一念想——牛津高阶，守着床沿浅浅而眠。

        开学迎新，俞歌跟在贺子白身后走进大学校门，从校门到宿舍这点距离，就有五六个学姐来加贺子白微信。他游刃有余地游走在人群之中，地道纯正的天津口音逗得女孩们阵阵发笑。

        贺子白穿着off-white黑t恤脚踩倒钩，手里rimowa拉杆箱是骚破天际的正红色，跟个花孔雀一样张扬，甚至笑起来在有些人看来都有几分狂妄。

        不过恣睢自信才是真正的贺子白。二十来岁的少年已经有了男人的模样。他骨子里刻着世家公子的矜贵，加上时刻迸发的幽默感，招人喜欢不是没有道理。

        “白哥！好久没见啦！”

        贺子白身后窜出一个人影，韩幸一把甩掉拉杆箱扑到他的后背上。贺子白被扼住喉咙，俩人闹作一团：“干嘛呢你，快点下来！”

        韩幸给他炫耀了一下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他跟贺子白一样都在数学院，俩人就一起跟着本院的学长去报道。

        俞歌被落在原地，偏头深深的望一眼贺子白远去的背影，仅此一眼，他的朝气昂扬就刻在了俞歌心上。

        这天还没过半，俞歌就搬着椅子来到贺子白的宿舍。

        “你没事吧？”贺子白对着镜子抹防晒霜，“你现在应该在宿舍收拾行李，收拾完再跟舍友熟络熟络，跑我这来干嘛？”

        俞歌固执地摇头，双手搭在椅子背，下巴抵在胳膊上，继续歪着头看他。

        贺子白的舍友抱着盆子推门而入，看见陌生面孔吃惊地打量一圈。那眼神让俞歌不太舒服，就往贺子白身边凑了凑。

        贺子白难以理解地审视他，俞歌只好忽闪忽闪大眼睛，请求似的喊一声——

        “哥。待一会，就待一小会……”

        也许每个人都会遇见这种人：他个头不高肩膀不宽一副鬼上身的厌世样，成绩很好但没有朋友。

        俞歌正是这种人。他少言寡语自我封闭，在大学里除了贺子白根本没有认识的人。他也不想主动认识谁，毕竟在他看来，没人比一个贺子白更稀罕。

        好像个乖小狗叼着最喜欢的玩具，摇着尾巴可怜兮兮地求自己陪他玩。贺子白的心头狠狠地软下去。

        “给家人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金融系俞歌。”贺子白展臂将俞歌裹进怀里，大手揉揉俞歌的呆毛，他头发真软，手感好像撸狗。贺子白看舍友的表情还算礼貌，就说，“还请大家以后多多关照啊。”

        俞歌怯生生地躲在贺子白身后，好像钻进树洞躲避风雪的小兽。也许就从那天起，上天注定贺子白要向俞歌妥协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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