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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前夜


元旦假期最后一天,贺子白终于复习完所有课程,正准备拿起手机大杀一场,陈月泠的电话就顶了进来:“白白,公司出了点事,你赶紧回家盯你弟弟。”

        陈月泠语气挺急的,贺子白忍不住问:“出什么事儿了?”

        “新上架的一批银饰被查出来质量问题,哎呀我没时间跟你解释了,赶紧收拾东西回家稳住你弟弟。”然后陈月泠就挂了。

        珠宝能有什么质量问题?不会是有什么违规成分吧。不该啊,他们做珠宝这么多年,质量一直是过关的,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件事?贺子白有些凌乱,俞歌眨巴眼睛瞧着他:“怎么了?”

        “没,”贺子白赶紧翻开微博,发现第一条就是——

        “别再用这些银饰了”

        点进去第一条质量曝光就是丽湾珠宝的银饰中含有放射性元素,戴久了可导致人智力受损。评论区更有一堆键盘侠疯狂狙击,说丽湾打着百年民族企业的噱头,净干一些害人利己的事。

        贺子白一股火就冲上来了:“靠,这不扯淡么!我家的东西我打小就戴,也没看怎么变傻,不照样长这么大个吗?”

        俞歌看了那条新闻倒很冷静:“首饰出现质量问题是致命的,可是咱除了干着急也做不了什么,不如做好细枝末节的事,我相信贺叔叔跟陈阿姨会处理好的。你回家吧,贺子墨刚上初一,你盯好他别让叔叔阿姨挂念。”

        “那你呢?”

        俞歌有些为难道:“贺子墨跟我不对付,我见了他也打怵,你就自己回去吧。”

        “好。”贺子白揉了揉俞歌后颈,简单收拾后就回天津了。

        俞歌站在楼上,看着贺子白开车远去的背影,眸中讳莫如深。

        当天傍晚下起了瓢泼大雨,晚上七点,俞歌准时敲响俞家门。

        继母唐小夕开门时见到是个满脸阴鸷的撑伞男人,她愣愣地瞧着俞歌,过了十多年已经认不出来人了:“你找谁?”

        “唐女士,”俞歌从背后抽出一把银色手枪抵上她的脑门,“我找我的父亲。”

        唐小夕吓得瞪大了眼珠子,她畏惧地仰望这个把自己高出一头的少年,战栗得耳垂上的祖母绿耳坠子乱颤。俞歌显然没有收枪的意思,一时间她大脑一片空白,冲楼上抖着喊:“俞东来!你儿,俞歌来了!”

        这一声,顺带把俞歌两个继兄叫了出来。俞星俞火是一对双胞胎,唐小夕一个外遇为了赶在正室之前生下他俩,还早产了一个月。这俩男孩让她母凭子贵,上蹿下跳地折腾俞东来离婚。

        唐小夕小三上位后,瞬间忘了自己是个外遇,整日对俞歌又打又骂。俞星俞火两兄弟还仗着自己比俞歌早生一个月,处处拿降。这娘仨深切贯彻“俞歌不是俞东来亲生”的最高指示,各种为难欺侮俞歌。甚至在俞歌被贺长风接走之后,还不停上门骚扰,多年来高居俞歌暗杀名单榜首。

        “小贱|种你干嘛来啊你!”俞星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刚走进俞歌视线范围,发现枪口就从唐小夕额头转到了他头上,顿时吓得膀胱一紧。

        俞火见好就收,跟在俞星后面不敢漏一个声。

        俞东来站在楼梯旁,冷眼瞧着俞歌,顿时心底升起一阵寒凉:俞歌的长相,每一寸五官,长得跟自己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

        基因这个东西,不是你打了多少delta激素自欺欺人就能改变的。

        见到俞东来,俞歌才缓缓放下枪。他把枪插回腰间,半大黑风衣挡去所有痕迹,他还是个手无寸铁的学生。俞歌森然一笑:“父亲,你终于来啦。”

        这时他才扫了一眼俞星俞火两人,嘲道:“都来了,人真齐。”

        俞东来横着给了他一巴掌。

        俞歌抬舌顶了顶发烫发麻的脸颊,抬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目不转睛地凝视俞东来:“丽湾的事,你干的吧。”

        俞东来的nh投行受贺长风委托,一直在帮其搭理旗下品牌上市计划。俞歌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之前被存皓拐进九号,真正原因就是他黑进存皓办公室主机,找到了他们俩人不正当交易的证据。

        “你为了一个外人质问你父亲吗?”

        “我在为养我十年的家人抓出那颗老鼠屎。”

        俞歌抬了抬眉头,讥讽道:“俞东来,你是我父亲吗?这么多年,扮演我父亲角色的,一直都是贺长风。他替你安葬妻子,替你养孩子,替你收拾残局,而你呢?为了隐藏自己是sigma的事实,像个瘾君子一样打了三十多年delta激素。结果生下我一个sigma,不惜给我妈扣个出轨的屎盆子,让我们替你背了这么多年黑锅。你看我现在这个疯癫样子,就是因为有你这杀妻弃子的sigma父亲。我到底是不是你俞东来亲生的,你心里清楚!”

        “你是sigma?”唐小夕难以置信地看向俞东来,“怪不得,我说我俩孩子怎么都是gamma,若有个真delta父亲,他们也该是delta!”

        俞歌:“你刚知道啊唐女士,我的亲子鉴定,就在俞东来办公室的保险柜里。信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

        “滚!”俞东来咆哮,他猛地伸手作势要捏住俞歌脖颈,结果自己心口盯上一个坚硬的物件。

        俞歌用枪对准他生理学父亲的心脏。

        “畜生,我是来讨债的,怎么能给你机会?”俞歌的眼神十分坚定,然后打开了保险,“你可以像杀我妈那样杀了我,但我保证,今晚警察就会收到你骗婚杀妻重婚弃养的所有证据,然后让你把牢底坐穿。”

        “哦对,我忘了。丽湾的次品,还是你吃里扒外弄进来的。”俞歌舔了舔门齿,“够死刑了吧。”

        俞东来大骂一声:“操,疯子!”俞东来不知道在叫来保镖之前,是俞歌的枪子快还是警察快。

        俞东来已经没有十足的把握掌控俞歌,他离开家之前偷走了自己的枪(眼前这把),性格自小就阴狠无下限,他不确定俞歌会不会一个发疯就杀了所有人。

        “你想要做什么?”

        俞歌放下枪:“你以次充好全部的过程,差品从哪来,又送去那些商家,给我。”

        “晚了,现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翻个底朝天都找不到证据,贺长风翻不了盘,他会替我把牢底坐穿。”俞东来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我给你说句敞亮话,丽湾是注定要垮的,有能耐你就去找九号商会。你看存家人愿意搭理你这小喽啰吗?”

        “呵呵呵……”俞歌冷笑起来,“存家人当然懒得理我,所以我为什么直来找你而不去找存皓。俞东来,我记得小时候你跟我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一直奉为金科玉律,所以你应该担心一下自己。我对贺家人只有感激,帮他们也是为了还人情,还不上没准就不还了。但对你,我恨了这么多年的父亲,我该怎么送你下地狱呢。”

        俞东来如梦方醒:“你今天不是为贺长风来的?”

        “是啊,来给你打个预防针,趁我想到怎么弄死你之前,赶紧带上你老婆孩子跑路吧。”俞歌笑了,然后他无限深情地喊了一声,“父亲。”

        俞歌拉开了别墅大门,急匆匆的脚步声撞到天花板又被反弹进俞东来耳朵,警察冲进了偌大房间。

        “俞东来,我们怀疑你隐藏sigma身份骗婚并杀害delta妻子,跟我们走一趟吧。”

        警笛大作,俞歌站在大雨中,目送俞东来被铐上手铐押上警车。

        折磨他十八年的恶魔,终于在一场暴雨中颓然倒下。

        贺家。

        贺子白一边替贺子墨补数学作业,一边刷微博。同城最顶一条,居然是nh投行董事长俞东杀妻案。

        “喂,你没事吧?”

        “没事。”

        贺子白皱了皱眉头,俞歌的声音怎么这么奇怪,好像是哭了,但他那边的雨声太大,也不好判断。“你什么时候计划的?”

        一边搜集证据,一边联系警察,正常高中生做得出来这事?今天这事估计就是个结局,开端发展高潮都隐匿在俞歌暗无天日的过往,在他从未参与的过往十八年。

        “我挺好的哥,真挺好的。”

        贺子白拿下手机确认到底是不是俞歌的号码:“你在哪,用不用我去找你?”

        “不用了哥,我一个人待会。”

        这是俞歌吗?贺子白难以置信地被对面先挂了。

        贺子墨啧啧两声:“不愧是爸看上的人,巾帼英雄啊。”

        怎么连贺子墨都知道点?贺子白扯过他的红领巾拉到自己面前:“你都知道什么,快说!”

        “还是我一两年前听见的,爸让他再忍忍什么的,去哪哪搜集证据什么的。还有啊,他妈的尸体是爸找人尸检发现死的不正常,不然怎么花钱给别人老婆买墓地?他应该忍挺久了吧,还有啊,俞叔叔看着像个好人,没想到这么变态。”

        贺子白:“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时不是在澳洲么。”

        “他妈墓地在哪?”

        “北郊了。”贺子墨上楼拿下来一个文件袋,贺子白夺过去翻了几页找到俞歌妈妈墓址,然后把写一半的作业扔给贺子墨,急色匆匆地出了门。

        贺子白雨夜飞车半小时到达北郊公墓。他站在山下,目光穿过一排排墓碑最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俞歌。

        俞歌没撑伞,他跪在一块青灰色的石碑面前,雨幕模糊了他的神情。俞歌是沉默的,他的肩膀是单薄的,却扛起了母子两人的自由。他从记事起就是父母的争吵,再过几年目睹父亲家暴母亲,长大些父亲家暴他,没人知道他到底在多少个夜晚哭过。

        但他在此刻,在亲手把父亲送进监狱后,却哭不出了。

        因为他是胜利者。

        俞歌伸出手,盖上墓碑上母亲的眼睛。

        瞑目吧,妈妈。

        一场雨,两个人。

        是昭雪者的眼泪,也是山崩地裂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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