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父亲

“小未！”

        戚风站在后面喊了他一声。何未转过头，正准备说点什么，面前的男人便粗暴的推了他一把：“什么没钱？老子养你这么大你不该给我养老吗！问你拿几个钱还磨磨唧唧的！”

        何未被推的一个趔趄，险些要摔倒，戚风赶快过去扶了他一把，转过头压着怒气道：“你好好的推人做什么？”

        男人上下打量了她几秒，戚风毫不畏惧的瞪过去，男人搓了搓手，嘴边带起个不怀好意的笑：“你就是未未的女朋友吧，他要是不给我钱，那就你出！”

        “何建！你说什么呢！”何未不可置信的看过去，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无耻，但也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他就这样随便开口。无论什么时候，他的这个父亲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自私、庸俗、暴力，像个可怕的吸血鬼一样附骨之疽的缠上你。

        何未闭了闭眼，压下身边想要上前理论的戚风，尽可能的平和道：“我说过了，我不会再给你钱了。你自己算算你从我这里拿过多少钱？我哪一次没有给过你。我自认已经把欠你的还清了，以后我们一刀两断，再无干系。”

        何未语速很快的说完，脸上是疏离的冷漠，戚风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何未。明明他看起来很强硬，表情也没有泄露半分怯懦，但是她凭空觉出来他背后的脆弱。也许是女性天生的感性让她忍不住怜爱。

        “那点钱怎么够？”何建厚颜无耻道：“不是我哪来的你！既然你是我儿子，那你就要给我养老送终。”他裂开嘴问旁边的戚风：“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戚风道：“你小时候没有好好待过小未，凭什么要求他赡养你？”

        曾经何未为了安慰她，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他的童年，那段戚风以为含有夸张成分的实际被人轻轻带过的不幸。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不爱自己孩子，还要求孩子无偿的回报他世俗的爱。

        “遇见你这样的父亲真是他的倒霉。”戚风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父亲。他又不是天性欠你的，既然你也拿过了不少钱，就不要再纠缠了，以后就当陌路人，那些钱就当是给你养老了。”

        “哼，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何建轻蔑的看她一眼，知道她不是个好说话的主，便把矛头重新放到何未身上：“你朋友怎么说话的？一天天的都认识些什么人！”

        “你——”戚风气极。

        何未拉了她一把，平淡的看着何建，心平气和道：“她没说错什么。你只供养我到初二那一年。如果你非要算，从我小时候到我长大，你给我的所有，我早就数十倍的偿还给你了。我给你这些，不是因为你是我父亲，曾经供养过我，而是因为我当过你世俗意义上的儿子，我做的这一切，全是因为我过不了心里的坎。但我早就还清了。何建，我早就不欠你什么了。”

        “那不行！我不管，我要是拿不到钱，明天就来你公司，让你公司的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看看你干得那些事！”何建眯了眯眼睛：“你最好识相一点，不要闹得我们都难堪！”

        “你真的是我的亲生父亲吗？”

        “怎么？你还想不认我这个爸？别痴心妄想了！你是我看着你妈生出来的，还能是别家的崽子？废话少说，快点给我转钱。”

        何未抿着唇不说话，转身准备带着戚风离开。他们争执的声音不算小，附近已经有人频频看过来。

        “你干什么？还想跑！”

        何建眼疾手快的拉住人，他力气大，何未一时间甩不开他，被他拽的一个趔趄。何建才不管这些，上下往他身上陶东西，口中念念有词：“钱包也拿过来，钱不够就给转账！”

        何未拦不住他，手里的包被抢过去，里面的东西哗啦啦的掉了一地，仅有的几张钞票被人捏在手里，啧啧道：“都出来这么久了，怎么才这么点？是不是都在卡里面。”

        “卡呢？”何建伸出手，丝毫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何未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一直以来，你只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做你的儿子，就是来天生受苦的。”

        何建没有任何愧疚心理，冷哼一声：“那你就当你是来受苦的吧，这就是你的命！”

        “钱呢？”何建把钱包扔回去，看人在地上捡东西，不耐烦的踢过去：“不是问你呢？装什么哑巴！”

        他从小打儿子习惯了，下脚压根没有轻重。还当人是十年前的那个小孩，喝醉了拿皮鞭抽，拿鞋底踹，把人打得鼻青脸肿的缩在角落里怯懦的哭泣，这才稍稍满足他的施虐欲。他的妻子跑了，那这个儿子就是留下来供他出气的，让那个贱女人跑，他找不到那个女人，就拿这个跑不掉的儿子下手，没用的孩子，连自己的母亲都留不住，他妈都不爱他，凭什么要他这个父亲管？！

        这一脚力量不轻，何未被踢的仰倒在地，后脑勺磕住地板发出闷闷的响声。戚风急了，用力的把何建推开，屈膝去扶何未，声音里带出些哭腔来：“小未，你没事吧？”

        何未觉得后脑勺一阵一阵的痛，那种熟悉的感觉朝他袭来，包揽着童年的种种不美好的回忆。

        “未未！”

        一道声音横插进来，何未想睁开眼睛，但是疼痛让他紧紧的闭上眼。他凭借着声音听出来来人，是沈靳。

        戚风扶着何未的脑袋，何建踢完人还在原地骂道：“兔崽子，我看你是翅膀硬了！连你爸的话都敢不听了。”

        沈靳干脆利索的一脚踹过去，他没留情，下手又狠，何建被他踢的瘫坐在地，疼得说不出话来，手颤颤巍巍的指着人，说不出话来。

        沈靳没管他，焦急的回过身看何未，拍拍他脸：“未未？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院。”

        沈靳抱着人拦了辆出租车，何未挣扎着想下来被人死死的按住，“别乱动。”

        戚风连忙跟上去，心里又有些不服气的回头补上一脚，呸了一声：“再敢来纠缠，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不算严重，但是也需要暂时休息几天。

        何未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唇紧紧的抿着。戚风担心道：“那个人，嗯，他经常来找你吗？”

        沈靳的眼光也跟着看过来。

        何未顿了顿，道：“没有。我早就换了地址，不知道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沈靳蹙眉道：“以后他要是再过来找你，你给我打电话。”

        戚风在一旁嘟囔：“给你打电话有什么用？等你回来花都谢了。”

        沈靳没说话，过一会儿他起身离开，何未撑起身子问他：“你去哪里？”

        沈靳理了理衣襟，他今天下班匆匆忙忙的过来，本来只是想隔着车窗看一眼何未，没想到碰到了这一幕。

        “刚刚开车来的，一着急车忘在那里了，我打个电话让小陈开回去。”沈靳说，看着何未澄澈的眼睛，他又补上了一句：“何建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以后你不会再见到他了。”

        何未捏了捏尾指，他问：“你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沈靳不介意用各种手段折腾的人在这里待不下去，命重要还是钱重要，何建不见得是个傻的。更何况沈靳也早就想收拾他了，小时候因为着何未，连带着帮他的沈靳都没少被牵连着挨打。长这么大，沈靳挨最多的打就是替何未，挡在他身前护着他，他小，面对着何建这样蛮力的中年男人也只有挨揍的份。

        何未念情，长大了也没对何建怎么着，始终顾及着那个虚无缥缈的父亲身份。想到这里，沈靳也不知何未这样是好还是坏，心太软了。

        戚风跟着他出去，沈靳看她一眼，还没说话就听见戚风闷闷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小未心太软了。”

        沈靳没说话，他隔着玻璃看了一眼何未，里面的人蜷缩的床上，很没有安全感的一个姿势。

        戚风低着头继续道：“其实小未有和我说过这些事情，我倒是觉得，他不是顾念着那个人是他的父亲。他是因为心里面对那个人还有期待，因为别人的孩子都是被爸爸当宝贝养大的，可是他不是。所以他会难过，这并不会随着时间消逝而减轻。他其实一直再给他父亲机会，一个做好父亲的机会。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小未一直给他钱的原因。”但是真正爱你的人，怎么可能为了钱逼你，爱也不是拿钱换来的。

        沈靳没说话，但是眉眼有了松动，一直偷偷瞧他的戚风松了口气。其实这些都是她的猜测，她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呢，因为她觉得何未好喜欢沈靳，戚风不知道要怎么说，但是她希望沈靳可以照顾好何未，对他好一些，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

        戚风说完了就回到了病房，何未本来是要回家的，但是被沈靳强制的留在了医院。

        见人回来，何未睁开眼睛，抱歉道：“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了。我还是回去吧，我们刚好一起，其实没有什么大碍。医生都说了可以回家静养。”

        “算了吧。”戚风摆摆手，坐在病床前捡了个橘子剥着，懒懒道：“天还早着呢，你别管我了，你还是先给你领导请个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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