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满月

许仙递来布巾，略有尴尬：“洗洗……吗？”明显这种简陋的粗布巾是拿不出手的，可是船上陈设简陋，湖心也无其它东西可用。

        我不令他难堪，接过，也不过是在手上擦了擦。接着还回去，他如昨天晚上那般灿烂的笑容，俊秀的脸庞在霞光里特别显眼。

        接着我便随他一起上了岸，亦或是……他一直跟着我的脚步，是他随我上岸才是。

        却走了两条街，毫不见他有离开的意思，我转眼过去，他甚是尴尬的：“我……我……”

        “船费，要多少银子？”我在跟他清算，他昨天晚上付了船费，让我有了栖身之所，至于昨天的搭救，我也无以为报——若是要换成钱的话，该如何计算？

        “我……”他依然语无伦次，欲言又止。

        突然又说道：“你住哪条街？”

        我怎么会告诉他我住处？我不过是一个过客，来此地，不过是寻一个人。

        “我到了，有劳你，昨天晚上带我下山。”

        “没什么，有缘……”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构着词。

        “我把船费给你。”我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向腰间。

        他急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不管是与不是，我都要与他划清关系的！

        可是摸来摸去好大半天摸不出一个仔儿，我内心焦急，直道：该如何是好呢？

        见状，他忙问：“可有事？”

        我惊叫：“我的钱呢？”他便茫然无措的举着眼睛——

        “诶，你等待！”见他对着我的身后大喊，我转过身去，见一叫花子般模样的姑娘见了他如见了鬼一般撒腿就跑，许仙追着，不多时，便见她没了踪影。

        他气喘吁吁，回过来，喘息着道：“刚才怎么了，你说什么？”

        我道：“我的钱丢了。”

        “嗯？钱丢了？有多少？”

        我道：“也不多，可是，是我的全部，我身无分文，该如何是好？”

        他猛拍脑袋，想着今天烂事可真多。

        便问我：“何时丢的，可记得起吗？”

        我便埋头，思索，想着。

        “大概……”我想着，昨夜于船上十分安静，就我一人在屋内。

        那便是下山时，慌乱逃跑之时？

        我说：“会不会是下山时，我们只顾着逃命……”

        他便眼神发紧，头都大了。

        “走，我们买点吃的，再回去找找。”他拉着我，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也只有如此吧！

        “刚才你追的谁？”我问道。

        “一个小叫花子，上次来我的柜台买药，不但不给钱，还顺走了我柜上五两银子，我找她好久，她居无定处，一直找不着她。”

        “那如何呢？是你的银子吗？”

        他道：“不是，是病人买药时付的银子，我一时间有些忙，就没有及时交给掌柜，哪知被人顺走，害得我总也无法向掌柜的解释，总被误会是我拿了柜上的银子。”

        “哦，”我好奇道：“那后来呢？你赔给掌柜的了吗？”

        “不是我拿的我为何要赔？总之我要找到她，让她去给我们掌柜的讲清楚，让她还我一个公道。”

        我便笑着，见他较真的样子，极是可爱。

        ——

        晌午，找了好些地方，没有荷包的影子，这后山人烟稀少，甚是荒凉，该是不会有太多的人来此处的。

        可是饥肠辘辘，一连好多个时辰，从太阳当空，一直到它斜斜落下。

        我无可奈何的坐在地上，见许仙也过来，看似无力。

        “怎么办？找来一天，没有呀！”

        我不知所措的发着呆，左右……

        突然肚子一阵咕咕声，就早上吃了点东西，这金山寺的后山没有任何铺子，也无人烟。

        “先回去？你大概饿了！”

        是肯定饿了，我望着他，见他清秀，纤纤身影拽着清瘦的脸颊，看着也极缺营养的。

        “你饿吗？”

        “当然饿了。”

        “那回去吧！”

        “好啊，可是……你真的身无分文了吗？”

        我叹一声，该如何……

        他安慰道：“没关系的，我有存钱，不过都是交给我姐姐保管的，你若急用，我回去拿一点，给你便是!”

        我不知道钱对我还有何用处，我举目无亲，孤身一人，想着若是有钱，在这钱塘混上个三五来月，大概日子是可维持的，若是没钱……

        大概许仙也不会有多少银子，看他一身装扮，粗布蓝衣，极是普通。

        “你是大夫吗？”

        “对呀，我是大夫。”

        “你可以赚多少银子？”

        “我……以前跟着师傅做学徒，每月不仅没有银子，还要给师傅一些钱粮。后来出了师，在保和堂实习，掌柜的管饭，也是没有月钱的。也就是今年，掌柜的看我手艺尚可，就每月给了一两，我现在足足存了八两！”

        见他伸着两指比划，我噗呲一笑，想着一年才八两，还不及我在满月楼的一顿午餐，掌柜的随便给我搭配一餐，便要十两。

        见我微笑，他也笑，便有些腼腆。

        接着见他起来，伸手过来，道：“走吧！下山去，天又快黑了。”

        天黑下来便有豺狼虎豹，想起昨天，好是害怕。

        便叹息一声，想着足足一日都没有找到我的荷包，这么久的时间，该是被人拾了去，或是……

        总之大山很深，要藏这样一个小小的东西，极是难找的。

        ——

        夜里，船上，不得已又在船上呆了一晚。

        许仙依然站在船头，只是今夜无雨，反而天气见晴，皓月当空，甚是明亮。

        西湖的美景见在我眼前，可我眼睛朦胧，脑子里，心里，全是在家的日子，那一轮圆月照耀着西湖，同时也照耀着另一个地方——

        ——

        那日满月，晌午，姐姐派丫鬟过来询问，丫鬟问道：“离浅小姐，你到底有哪里不舒服呀？我们去告诉离渊小姐，让她给你请大夫吧？”

        我从床上坐起，静静的舒了一口气。

        回道：“没有哪里不舒服。对了，我姐姐要的海棠花，你们为她摘了吗？”

        “……”来的两个丫鬟面面相觑，道：“没有呀，离渊小姐没有向我们提起过。”

        ……

        没过多久，我便起床，出屋。

        惦记着姐姐的海棠花，我要选一枝世上最美的海棠，呈于她。

        又一枝海棠花枝飞来，我大概有了防备，头一斜，海棠花枝从眼前飞过，掠起我额前的柔软的发。

        我便对着那人，见他为非作歹的证据——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正置于胸口。

        他含笑的眉目，迎面而来。我想过，我们各自诋毁对方一次，算是扯平了。

        接着他便捡了石子，于水面上飘起十来个石头影子。

        “小姨子，我可是……从来没有越过这个湖，去你姐姐那边过。”扔完，他指着那湖一本正经说。

        我觉得这倒是符合礼数的，毕竟我家姐姐是大家闺秀，而他是豪门大户，成亲之前是得有点距离，好让彼此看得清楚。

        哪知赵公子迎面而来，低声说起：“可是你姐姐那边做了什么我全清楚。”

        ……

        “哎，”不多时，他便这样叹道：“其实在杜府呆久了没什么意思。诶，小姨子，你姐姐从来不下楼吗？从来不到这池塘边上来玩玩水、看看鱼？”他转眼过来，我正立于树下挑选海棠，高处的那枝还不错，我伸手，可够不着啊！

        “我怎么三天都没见你，这三天你在做什么？”他伸手便把它摘下，递来。

        好少见人絮絮叨叨，于耳边没完没了。还好他不令我讨厌，花枝甚高，有人帮我，极好。

        我伸手去取，他缩回去，那是不给的意思！

        “告诉我，这几天做什么去了？”他扣下那花便这样细细查问，我目光冷冷，道：

        “丫鬟，自然有丫鬟该做的事。”

        他忍俊不禁，便笑了。

        “哈哈哈……你看你，这么小气，我不过跟你说个玩笑。你都说了我这个人无所事事，又口无遮拦，何必要这样子呢？怄气不是伤你自己吗？”

        我怄气的时间已然过去，都承认了自己的丫鬟身份，那还有何看不开的呢？

        我便转身挑选另外一枝，瞧着，他递来：“这花不错，给你。”

        思来想去，这花确实不错。于高处的那些我也采摘不到，那便就它了！

        待我伸手取来，他又缩回，问道：“可是为什么要海棠呢？”

        取其谐音，我便选了个好的寓意，说：“海棠海棠，儿孙满堂。”

        “哦——”他似有听懂，伸眼间，望过我的头顶，愁道：“怎么头顶又顶一只海棠枝？”

        “……”

        总也想不起来如何又被人扎了一只海棠枝，伸手触摸发髻，他忙制止：“别动，我给你取！”

        他取自然好过我取，他长着眼，我眼低于顶，等于瞎弄！

        一眨眼，他便道：“好啦！”见他看着我的发髻，眼神那样满意——

        我见周遭并无海棠，他手上乃空空，便问：“海棠枝呢？”

        他指指我的头顶，那意思……我便明了……

        又被戏耍一次。我看看他，于心中不满。

        待我伸向头顶，却被他握住那手，阻碍着。

        “好看！”他道。

        我不明其意，又伸手，却见他手上已无海棠，一句“好看”像是点醒，莫不是——

        “花呢？”我问道。

        他便微笑，朗朗眼神何其浅薄，听其感叹：“美目，俊俏！”

        令人生畏，又红脸的词——

        我赶紧回避，此刻已明，那花大概……

        莫名其妙！我急忙从他身旁擦肩而过，丝丝愤怒，一路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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