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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朱雅月自以为天高皇帝远,算盘打得精妙,可惜棋差一招”平楚桃长叹一声,脸上的表情也甚是惋惜。

        对坐的裘开凤听了后却放下茶杯,不以为然道:“她原以为截住流民,她的那档子事定不会传到涪京,然而百密一疏,终有漏网之鱼。”

        “不过最妙的是平政事的奏折,呈得恰到好处。事情已然暴露,圣上这几日恐怕是睡不安稳喽!”

        平楚桃笑出声来,深知不妥立刻收起笑容,“哪里哪里,裘大人过誉了。”

        听她这席话,裘开凤心里不禁翻了个白眼。平楚桃的为人她再清楚不过了。这些年同宿霖互相看不对眼,不是你倾轧我,就是我绊着你,一旦哪一方有了风吹草动,她们首先想到的都是自己的利益。

        不过北域一事,倒真让她刮目相看了,没想到平楚桃这厮的势力还能伸到北方去,得来的消息竟然比宿霖都快。这下让她不得不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在这节骨眼上站好队,免得被这股邪风刮到。

        想到这,裘开凤想到前些日子失踪的平霜,开口道:“平霜小姐可有找到?”

        提到她,平楚桃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裘开凤见状,干笑两声,看似热情的说:“大人不会是还没有找到?”

        平楚桃斜睨她一眼,装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痛心道:“逆女不孝,前些日子离京,说是北上去了。”话末,又说道:“不瞒裘大人说,此次斛西关一事,还是我这逆女传来的密函,我这方才能有机会上呈至陛下手中。”

        “小女虽顽劣,但这件事办的不错。”说着平楚桃抿了口茶,偷着去看裘开凤的脸色。

        裘开凤听后尴尬地啊的一声,“原来是这样,我看呐!这平霜小姐以后定能前途无量,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平楚桃撂下茶杯,欣慰地笑着,眉眼中尽显出满意的神色。裘开凤早已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知她其实是明讽暗夸,跟着捧了几句漂亮话,便告辞而去。

        待她一走,平楚桃收起笑容,轻蔑地说:“在宿霖那吃了闭门羹,倒跑我这来示好了。”

        裘开凤走出平府后,思忖片刻放弃了回家的决定,而是乘轿子直奔西市。轿子摇摇晃晃地走过上河桥,不久停在了嘉绘坊的生辉楼前。才过申时,玉辉楼前的灯笼还没挂起,此时还非最热闹的时候。

        裘开凤今日心情算不上好,在平楚桃那也没讨得任何好处,心情烦郁,就想到了这里。她一甩长袖走了进去。

        门口的小仆见到有客而来,立刻迎上去,见到裘开凤熟悉的老面孔,笑眼而开,朝里面喊道:“裘大人来了。”她可算得上生辉楼的常客,这会儿突然心情大好。

        刚一露面,几个小倌急忙迎了上来,围着她娇滴滴地喊着:“裘大人。”

        裘开凤咧开嘴笑了,从衣袋中掏出一把金豆子。左顾右盼没看到心仪的人,一把推开他们,望向二楼的凭栏喊道:“叫诵玉小郎君出来!”,这一喊不要紧,在场的人本都兴致盎然。结果她一人不仅吵吵嚷嚷地,还指名道姓的叫诵玉,这便令在场的人有些生厌。

        诵玉是谁?就是这流玉生辉楼的招牌。打从他从郎君选魁上拔得头筹后,诵玉的大名便在涪京传开了。许多人慕名而来,为的就是看一看这郎君的模样,仰天人之姿。为此还有人特意传出:流玉生辉,恰如诵玉。

        裘开凤不管不顾地乱吼,小倌们别无他法,只得去求人去找老倌。

        “哎哟哟,我瞧是谁呢?这不是鼎鼎有名的裘大人嘛!”一道翠玉似的声音落下,凭栏上出现一个老倌夫,倚着栏杆正居高临下地看她。他淡然自若,只是脸上敷了不少的白面,加上两颊涂抹的胭脂,顿时让裘开凤胃里一阵翻涌,她强忍下不适,重复道:“叫诵玉出来陪老娘喝酒!”

        老倌夫换了个抱臂的姿势,掩面而笑:“不巧,今日诵玉被人包了,喏,就在外边的画舫上。你要有本事呢?就去截了他去,要不然就给老子闭嘴。”说着递了个眼神给下面,裘开凤身边的人立刻心领神会。

        裘开凤被他驳了一道,面子落不下来,正要发难,谁知一旁的小倌顺势倚在了她身上,香香嫩嫩的身体柔软无比,“官人,喝酒!”裘开凤闻到这诱人的香味,想要发火的心情顿时戛然而止,就着酒杯一口喝了下去。

        小插曲过后,生辉楼重新恢复了轻松热闹的情景。

        长夜漫漫,此时河中央的画舫上,两名侍卫静静地守在船舱外面,警惕地巡视周围。船舱里,不时传来琴声,欢歌笑语间,忽然传来杯盏落地的声音,其中一名侍卫立刻警觉起来,低声问道:“娘子?”

        “无妨。”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出,侍卫随即安下心来,继续站岗。

        船舱里,一身紫衣的萧允翳望着摔在地上的碎片,满眼笑意地问道:“怎么没力气了?”她看着眼前的白衣公子,言语间毫无责备之意,反倒像情人之间的打趣。

        眼前的这位白衣公子正是裘开凤那心心念念的诵玉郎君。只见他放下玉琴,跪在地上,边收拾边解释道:“前些日子撞到了桌角,还没好。”

        萧允翳听后皱着眉头看他,目光移到了他的手腕上,一晚上光顾着听曲儿,竟没注意到他手腕上包着的细布。听到他淡然的回答,微微有些心疼。

        “啊!”诵玉惊叫一声,来不及站稳,便被她拽了起来。她抬起他的手靠近唇边。诵玉试图把手抽回去,无奈却被她握得死死的。只见她盯着手腕看了一会儿,头慢慢低下,在他的手腕上轻轻落了一个吻。

        “让我瞧瞧你伤得重不重?”说着作势就要去拆他腕间的细布。此言让诵玉顿时涨红了脸,羞怯地一把推开她,旋即笑着直呼:“好了,已经好了。”

        “真的?”萧允翳轻笑反问。她知道这话毫无可信度,偏偏就是想逗逗他。

        “嗯。好了,真的。”说着他继续收拾地上的残片。

        萧允翳一挑眉,不再勉强他,她靠回椅子上,闭着眼睛,倦容立显,末了长叹道:“只有在你这,我才有片刻的轻松。”

        诵玉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她。每一次她的出现对他来说都是惊喜,虽然只是片刻的欢愉,可却抵挡了万千的思念。他低下头轻声回她:“那就多待一会儿罢!”

        未几,萧允翳倏地睁开眼,直勾勾地看向他,眼中带着一种炽热的希望。诵玉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来。两人对望许久,萧允翳笑容深了几分,一把揽过他。诵玉跌倒在她的怀里,接着上方的声音响起,“我给你赎身。”

        诵玉的心咯噔一声,心忽然沸腾起来。这样缥缈的希望对他来说都是奢望。诵玉静默片刻,最终摇了摇头:“不想。”

        萧允翳不懂,这是多好的机会,不必在这样的风月场所赔笑,任人摆布,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为何他却偏偏拒绝。

        她浑身一僵,随即听到他的回答:“官家的倌楼,岂是说走就走的。况且,我有死契。”

        萧允翳蓦地沉默了。她想起,这死契,还是出自她手。

        ——————

        天未亮,萧允翳从画舫上轻轻地走出来,无人注意,河岸边早已停好了一辆马车,她弯腰上车,招呼一声,侍卫甩着马鞭,马车当即扬尘而去。

        马车绕过了上河桥,专从偏僻的地方走。就连巡城卫巡逻的路线也同样避开,几乎看不到其他人影。

        萧允翳正闭目养神,突然马车一停,她倏地睁开了眼睛。接着,从车外传进来骂声,断断续续地不停。她皱眉掀开窗板问道:“谁?”

        侍卫贴过去,小声道:“不知谁家大人喝醉了,正躺在前方骂街。”

        萧允翳不想节外生枝,吩咐道:“绕开。”

        侍卫招呼一声,马车登时向左边走去,经过时,萧允翳无意中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莫名感觉到有些熟悉,那人仰卧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不停。从她口中,依稀听到了平楚桃,宿霖的字眼。

        “等一下。”萧允翳招来身边的人,“听听她说什么?”

        不一会儿,侍卫跑回来,面上显出惊讶的神色,“回陛,回娘子,地上的人是舜天府府尹裘开凤。”

        萧允翳听后诧异地看向她,先是惊讶于她那醉酒的模样,不禁说道:“成何体统!”转念一想,这偌大的涪京城,这么多条路,竟能在这里碰上,不禁令人怀疑。

        生性多疑的她回头看一眼那醉不成样子的人,问道:“她还说了些什么?”

        “说说了”侍卫吱唔着,半天放不出个屁来。萧允翳耐心有限,冷声道:“如实说。”

        侍卫道:“说些对霖相,平政事不敬的话。”

        “不敬?”萧允翳收回视线,心中升起一丝丝疑问来。

        “娘子,再不回去便晚了。”侍卫贴心地提醒道。

        萧允翳不再管后边的人,她冷哼一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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