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姚府的人被这声巨响吓呆了，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只听到有人说道：“奉圣上之命，姚钰涉科考舞弊，贿赂官员，身为朝廷命官却走邪气之风，现被人揭发，罪大恶极，故查抄姚府上下，其家眷押入执卫司以待发落。”

        姚家仆人愣住了，谁也不敢乱动，没想到这祸事突然降临，使她们难以置信。傻的就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挨个屋子翻找，什么瓷器青玉，值钱的东西被统统搬了出来。精明的人立刻偷偷跑去找姚家正夫。

        宓竹看到满院子的人，心想这姚钰虽看起来简朴，但其府上却也不少好东西。她环视一周，高喊道：“姚钰的正夫呢？”

        “后院厢房。”一小仆回道。

        一群人跪在院中央，互相哭诉。宓竹找了个管事的，头一扬说道：“带路。”

        后院的厢房门紧闭，看起来并没有打开的意思。管事的敲了两声门，只说了大概，里面毫无动静。宓竹左等右等，不见出来人。此时她的耐心全无，多等一刻，她就多一分不确定。

        紧接着，梅素和殷宁也赶到了后院。

        上一次这样的场景还是在韦府，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落到了姚钰家。她的余光扫向宓竹，看她的脸色阴郁，明显是失去耐心了。

        “我去看看。”梅素低声说完后便径直走向前面。刚到门口，吱呀一声，门竟自己开了。她顿时怔住了，随即门口走出来一位白衣男子。

        他的鬓间有些散乱，几缕发丝落在两颊，脸色惨白，看起来像刚经过一场大病一样，眼神带着轻蔑。

        “我跟你们走。”他开口说道，然后便看向另一侧。

        一旁的小仆牵着姚钰的儿子走出，看起来十一二岁模样，两人走到了宓竹面前，“走吧。”

        宓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反倒是旁边的殷宁面上火辣辣的。当初姚钰的供状换的可是这父子平安，谁能料到执卫司突然横插一脚，自作主张。

        她心里有股无名火，必须弄清楚这件事。梅素看向她，想到事情也许还有隐情，干脆怂恿殷宁，“两道圣旨似乎不同，殷少卿要不要确认一下？”

        殷宁当然知道她的心思，况且她也急需真相，于是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离开姚府，然后径直奔向了皇宫。

        宓竹见她离开，并不在意，她指挥着余下的人继续处理善后。而大理寺的人见殷宁离开了，不敢再做事，就看着执卫一个一个的搬东西。

        查抄不是个简单的活计，姚府和韦府相比起来是简陋了一点，但是也藏了不少宝贝。

        宓竹有点看红了眼，兴奋地在院中间挨个盘查，古玩字画她倒看不懂，但是银两珠宝她一个没放过，几乎每间房她都亲自查看了一番。

        她上蹿下跳，反观梅素蹲在一边数草，一副不愿多管闲事的样子。她心里还惦记着顾晗失踪的事，怔忪间，一个人突然窜了出来。

        她定睛一看，登时呆住了，竟然是顾垣这小子。

        “你怎么进来的？”梅素惊呼一声，随即看向四周，重重守卫，他如何做到偷溜进来？就这一嗓子瞬间引起宓竹的注意。

        顾垣扑扑身上的尘土，看到她先是嘘了两声，然后做了个禁声动作。但为时已晚，宓竹已经注意到这边，朝她们走过来了。

        他只好解释道：“我在街上看见你们了，就好奇跟过来。”话语间，宓竹已经走到他身后，低眉冷冷地看他，“你怎么会在这里？谁带你来的？”

        她的语气让顾垣不禁打了个冷战，顿时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支支吾吾地正要开口，这时身后响起一道声音，“是我带的！”

        邢兰手执马鞭，站在门口，“顾垣去书院是我允的，不过这地方倒是他自己跑来的。”这解释说得通，宓竹冷哼一声，“看好他！”随即离开。

        有了邢兰的解释，顾垣这才松了口气，刚才宓竹那凶狠的眼神像要把他吃了一样，等她一走，两腿便不听使唤地瘫软在地，不知不觉间背后已全是冷汗。

        “你可真是，这地方能随便乱闯吗？”梅素责备地轻斥他两句，话说得不重，打心眼里还是心疼他。

        院子里堆满了东西，搬箱子的声音，呵斥的声音，还有哭闹声。

        顾垣看着那边一直跪着的姚家正夫，他的儿子倔强的表情让他立刻想起了当初的秦家，和那时的自己。

        邢兰走了过来，见此情景捂住他的眼睛，轻声说道：“走吧！”

        梅素劝道：“赶紧跟兰官回去，这里不适合小孩子！”语气急迫，生怕迟一步宓竹再干些什么狂妄之事，当初在韦府的那一幕她还记着呢，如果让顾垣看到，指不定这孩子又得疯一次。

        倘若顾晗在，这些事肯定不会发生。可惜，没有如果啊！梅素在心里感叹：顾晗肯定不会希望这小子到这种地方来的。

        顾垣当然知道她们都是为自己好，为避免再生事端，他乖乖点头准备离开。临走前，他忍不住看了眼那边跪着的人，不料却与姚家正夫的视线对上，两人眼神碰撞，似乎都藏着心事。

        -

        日头渐渐隐去，顾垣跟着邢兰走出姚府，心里装着事，走路就慢些，等回过神，他已经落下邢兰好远了。

        前头邢兰特意放慢了脚步等着他，夕阳下，他眼眶微热，忽然跑到她面前，抬头叫住她，“兰官。”

        邢兰看向他，眼眶微红，显然是触景生情了。也难怪，这孩子打从顾晗带回来起，每天想的都是仇恨，哪有什么天真呢？

        “怎么？”她柔声问，摸了摸他的头顶，让他安下心来。

        “我，我的书落在书院了，我想回去拿。”说完慌忙低下头，生怕被她发现自己在扯谎。

        邢兰看穿一切，非但没有揭穿他，反而说道：“去吧！别太晚回来。”

        见她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了自己，顾垣高兴地跳了起来，“谢兰官，我，我去去就回。”

        他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几丈远，邢兰似笑非笑地摇摇头，毕竟小孩子心性，释放释放也好。她拽过缰绳，知道他的身影消失，才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月朗星稀，一切安静如往常。

        这几日接连两所官家府邸被查抄，街头巷尾谈论的也都是这两家的事情。搞得京城上下人心惶惶，宵禁前，一些百姓早早就关门保平安，生怕一把火烧到她们家。

        反倒是科考的考生们连呼大快人心，就差张灯结彩放礼炮了。

        顾垣躲在姚府东侧的角落里，确定执卫司和大理寺的人都走干净了，他才敢出来。

        两张封条交叉贴在大门上，周围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他在墙外走了一圈，最后从东侧墙角一个狗洞钻了进去。白天时，他就是这么进来的。

        不过这个狗洞他钻得有些费劲，这几年个头身量窜得很快，要是早个一年，他可以不费劲就钻进去。

        屏气硬是挤进去，肋骨勒得直疼。他咧嘴斯哈几下，感觉好点了便拔腿就跑。

        回忆起白天的路线，他终于找到姚家正夫的屋子。推开门，隐隐听到了哭声。他照着姚家正夫的话，在柜子里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根绳索，接着他使劲拽起来，顿时一声清亮的嚎叫声钻进他的耳朵里。

        他吓得手一抖，板子又落了回去，声音也瞬间变小了。

        “呼！”他给自己壮个胆，然后又打开了暗格，小娃娃可能是哭累了，也可能是看到人了，哭声渐弱，好像没那么大了。

        顾垣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娃娃，小小的一个，才出生不久的娃娃脸还皱皱的，看起来难看无比。

        小娃娃见到他不觉得害怕，从嚎啕大哭变成了咿咿呀呀。顾垣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出来，然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过了一会儿，娃娃又开始哭，这次比前几次都要大声，脸憋得通红，脑袋乱晃。顾垣的臂力有点支撑不住，只好将她先放到床上。

        这屋子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还好这娃娃睡意大，没发出任何声响，藏在柜子里无人发现。可眼下他可犯愁了，娃娃送哪里？

        他想起今天偷跑进来碰到的那个姚家正夫，他躺在床上，虚弱得连坐起来都费劲，哭着恳求自己救孩子一命，他连月子都没出，如果就这么带孩子去吃苦，他不忍心。

        不知是不是想起当初的自己，头脑一热，他就这么答应下来了。

        可是之后的事情，他从没考虑过呀！只是此地不能久待，他得先带娃娃离开。打定主意，他便横抱着娃娃，向狗洞挪去。

        月光甚好，只是这宅子如今看起来着实有些诡异，他脚步加快，娃娃偏偏这时又哭闹起来，他怕惹来别人，赶紧捂住她的嘴，“你别哭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你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淡淡的一句话叫他浑身一僵。

        这声色让他顿时毛骨悚然，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听到了顾晗的声音。

        “不是不是，你听错了！”他壮着胆子安慰自己，慌乱地摇头，脚步一刻不停，眼睛直看向怀里的娃娃，越走越急竟没看到脚下的石头，踩了上去，脚下一滑，两手一空，只见怀里的娃娃已经飞上了天，他大喊一声，“完了！”接着两眼一闭，生怕看到不该看的血腥场面。

        结果迟来的落地声音并没有，他顿住了，娃娃依然在哭嚎，只是感觉不在地上。

        他悄悄睁开眼，发现面前站着个人，怀里正是哭闹的女娃，视线缓缓挪向上方，瞬时倒吸一口凉气，猛然睁大双眼惊叫连连，“啊！你，你！”他边指着她边向后退，不料又摔了个屁股蹲。

        顾晗移步到他面前，在月光下，她冷着一张脸，垂下眼眸，沉声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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