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在顾垣得到姚钰流放的消息后，已经过了三日。然而这点支离破碎的消息还是断断续续地从萧思妤口中得知。

        他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那娃娃的情况。于是当他一路小跑到西市小院外，却觉得自己有些发蠢，顿时停下脚步，踌躇半天仍不肯敲门。

        这些事又与他何干？

        想到这，他准备转身离去，不想这时身后却突然冒出一人。

        他一时没有察觉，猝不及防地撞了上去，额头磕到那人的胸口，疼得哎哟一声惨叫，就在这时，他的鼻间却隐隐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他浑身一僵，目之所及，那双白狰绣面的鞋子可再熟悉不过了。

        是顾晗！

        “来了怎么不进去？”顾晗开口道，顺便替他推开了院门。

        消息是她故意透露给萧思妤的，本想着这小子好歹能见上姚家一面。谁知这天杀的萧思妤才说给他听，要等他来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她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他的背影，看来是在萧思妤那里过得不错，好歹算不上苛责。顾晗欣慰了些，第一次对萧思妤满意了点。

        而这边，一听到她的声音，顾垣下意识的反应却是退了两步，接着右手就劈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脚去踢她的小腿。

        这一套动作每次都要做一遍，顾晗稍一挡便化解了他的拳法。除了力道稍稍有那么点气色，其余的没有任何长进。

        顾垣被她一掌拍到一边，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窥见她时，却是一副漠然的神情。

        他还揣着火呢！她明知自己做的事情，却连一句解释都没有。每次看到她就是不温不火的样子。她能忘！可是他不能释怀！

        于是，最终又演变成两人的对峙。她们俩都是一言不发，其实一个比一个倔。

        说起来，顾晗其实有些恶趣味，就喜欢看他这副模样。

        本来今儿心情大好，不想惹着气，结果不知怎的，躲在一旁好好的，一走神，迈了几步就到他身后了。

        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再跑就有些掉面子，她索性就跟他对到底。

        半晌后，顾垣败下阵来，头一扭，撇嘴道：“后会无期。”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顾晗见状手上的折扇一掀，拦住了他的去路，“娃娃在里面。”话撂下，她利落的转身走了。

        这下轮到顾垣呆住了。看着她的背影，他丝毫没有占在上风的感觉，反而心里发闷。

        她是如何做到可以这样什么都不在乎，风轻云淡地一笔带过？

        顾垣望着她的背影，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呸！他现在是没本事打过她，可有朝一日，他总会将她踩在脚底下。

        既然她已经走了，顾垣也没有理由不进去了。

        小院比那时看到的多了些烟火气。他瞧着地上几堆落叶，又想到侯府一尘不染的角落，相比较而言，感觉还是这里舒坦。

        王乔就在门口不远的位置看着自己，不知道站了多久，听到多少。一见到他，嘴角瞬间扬起露出微笑。他开心地拉着他径直向屋子里走去。

        小娃娃依旧奶声奶气的，见到他咧开嘴呵呵的笑。顾垣抱着她转了两圈，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一整个午后时光过得飞快，顾垣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许是这里能让他好好地放松下来。

        自从到侯府后，他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萧思妤虽然大方，但终归带着一丝丝疏离，她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张捅不开的窗户纸。

        顾垣回过神来，天色已晚，他不能待太久，正要告辞，临走前却被王乔拦了下来。

        他进屋半晌后，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包袱。

        “这是给我的？”顾垣愣住了。

        王乔点了点头，解释道：“顾晗让我交给你，其余的她没说。”

        顾垣一听是顾晗交代的东西，顿时面色一沉，作势要打开，不想却被王乔摁住了。

        “她让你回去再看。”然后看了看天色，催促道：“赶紧回去吧！天就要黑了。”

        顾垣看着他，心里清楚这东西他不会再收回去，不好叫他为难，只得答应带走。

        出了院子，天色已经暗下来。手里拎着这破东西，他可真想扔了，可当他拐了个弯，一抬眼，发现一辆马车停在路边。他定睛一看，那旁边站着的不是夏玉是谁？

        他站在原地，盯着那辆马车，夏玉也发现了他，然后便朝车厢内说了什么。顾垣登时反应过来，萧思妤在跟踪他！

        这么偏僻的地方，而且还是位于西市，她根本不会平白无故地来这个地方。

        一时间，他的心里就变得有点不舒服。环顾了一圈，这条路就只有一个出口，被她堵得结结实实。

        想到白天被顾晗拦住，这会儿又要被萧思妤堵着，他心里怄得慌。

        然而，萧思妤在前，他可不能当作没看见，毕竟姚钰的消息是她给的。

        想到这，顾垣只得叹了口气，随即大方地走到马车前，看到夏玉微微点头，然后朝里面有礼地喊道：“世女到西市来玩？”

        西市什么最出名，那流玉生辉楼也不是摆设，整个涪京城都晓得。他这话也着实带点讥讽的意思。

        眨眼的工夫，萧思妤竟一把掀开帘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冷声喝道：“上来！”

        顾垣的后半句没说下去，只得乖乖地上车。

        夏玉吆喝一声，马车开始动起来。

        两人坐定，萧思妤一眼便注意到他身边的包袱，冷着脸问道：“什么东西？”

        顾垣低头回答：“旧衣。”末了补了一句，“顾晗送来的。”

        萧思妤肯定知道这东西免不了与顾晗有关，他索性不遮不掩，实话实说，免得她又要猜疑。

        萧思妤冷哼一声，见他坦荡地说出实话，倒叫她下一句讥讽的话梗在了喉间。

        马车一路不停，从西市穿桥而过，赶在宵禁前回到了侯府。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在小花园分开时，萧思妤喊了他一声，“顾垣！”

        他回过头，借着皎洁的月光，看着远处她的轮廓。

        “我们说过的事，还是要好好考虑。”

        他怔了一下，情绪忽然低落起来，沉默片刻，随后恭敬地低声答道：“是，殿下。”

        冷静而疏离。

        萧思妤看着他渐远的身影，最终什么也没说。

        －

        夜色如水，顾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脸颊枕在手臂上，不知在想什么。背了一篇《论赋》，越来越精神。抬眼间不经意地看到了桌上的包袱。

        包袱一直放在桌上，他没有打开，并非不好奇，只是一想到是顾晗授意的，不知怎的抵触的情绪非常强烈。

        思绪一下子飘远，最后他想起今晚萧思妤的话，猛地坐起来，盯了半晌，决定还是打开它。

        一摊开，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副黑色半面样式的面具。看到这个，他着实愣了一下，尝试在脸上比量了一下，大小竟然正合适。面具下是一套白银衣衫，绣着狰式纹路，这和他之前见过莺组的姐姐们衣服上的纹路是一样的。

        他又往下掀开看看，再没有其他东西了，一副面具，一套衣衫。她送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让他回去？

        顾垣回想，自进执卫司以来，他穿的都是普通的训练常服，从未正式穿过白狰衫。即使再无所谓，但见到这些东西不免有些兴奋。

        手指在衣衫上摩挲了半晌，他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强迫自己镇静，心里不禁冷嗤一声，“骗人的把戏！”说完后，目光落在面具上。

        心下忽的一沉，执卫司可是从没有覆面的规矩，莫不是顾晗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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