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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船行夜江水急(二)


(二)

        两人坐于船舱,大汉孤自豪饮,便只剩下吴越好不尴尬,这书生一人久坐,更显无所事事,只落得左看看右看看,得亏船内浮雕精致,让他起了兴致,才算挪步观摩一番。

        吴越身为画师,以画谋生,对雕刻手艺亦有见解,细细辨别之下,终是弄清船内雕饰竟为隋朝款式,着实诧异:隋朝灭亡早有百年,这些浮雕怎不见斑驳?

        随后吴越又是行往隔壁船舱,单独逛了小会儿,始终不见旁人身影,心头不免荡起心悸,直感整船透着古怪。这股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缠着吴越迟迟不退,令其汗毛竖起,他硬着头皮回到阁内,久久不能安坐,望了望身旁大汉,几次都想上前搭话,但又拉不下脸皮去说。

        两人分坐阁中,各怀心事,不言一字。

        过不多时,大汉打了个酒嗝,提音问来:“小子,是不是怕了?”

        吴越赶忙搭话:“怕什么?”

        “怕这船。”大汉指向周旁。

        这船确实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吴越嘴上逞强:“在下行得正,坐得直,有什么好怕的?”

        “这船开的是什么河?”大汉转言其他。

        “大运河呐,你连这都不知?”吴越心想这人定是山野匹夫无误,当下卖弄起学识,“此乃天下第一运河,春秋始建,隋朝开凿……”

        话未说完,就听大汉“嘿嘿”一笑,打断吴越:“书背得不错,那你倒是说说,隋朝建这大运河,一共累死了多少来劳工?”

        吴越道:“这前朝的事,我哪能知道?再说也无史书记载,何来考证?”

        “五万七千三百二十人。”

        听大汉报出这个数来,吴越有些愕然。

        大汉不以为意,继续道:“那你知道,这五万余冤魂,还有多少留在世间的?”

        吴越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孔孟礼,自是不信这套,他听大汉越说越离谱,更扯到了鬼神之说,心下大为鄙夷。

        这书生刚要反驳,又听对方说起:“隋炀帝大建运河,累死五万余壮年,尚留有四百五十七人怨念不散,皆成水鬼,他们乔装客船,徘徊于大运河上,夺人肉身……”

        大汉说及此,见吴越眼神惊悚,咧嘴一笑:“你倒猜猜,是哪艘船?”

        话音落后,空无一人的船舱徒增寂静,吴越悄悄咽下一口唾沫,额间莫名沁出冷汗,他不愿再做多想,心中早已猜出一二,可还是壮胆硬说:“你……你胡说八道!”

        “嘿,还不认?那就让你看个通透!”

        语毕,只见大汉手中酒囊酒微倾,倒出半缕清酒,随其指尖轻触,不偏不倚射向吴越双目。于此瞬息光景,大汉两指并一,便在吴越眼皮上一抹而过。

        眼皮微凉,一闭一睁,船内景象已然变天——船舱老旧不堪,处处透着腐朽,再无精工细琢的模样。

        “这,到底……这什么,这是?”吴越双脚莫名发软,被吓得话不成话。事到如今,他哪还敢轻视眼前大汉,心料定是遇到了高人,赶忙凑到对方身旁。

        “这里是你俩亡命的地儿!”不待大汉应答,只听凭空传来一声阴笑,话语声音尖锐,似能凿穿船舱,而后就听一阵声响,二十来个船工从内阁走出。

        吴越定睛望去,先前领其上船的伙计亦在其中,只是对方现下换了样貌,变得似人非人。周旁同伙与它如出一辙,双眸中皆是映着幽光,身后还有数不尽的黑影攒动。

        等到光线渐明,吴越才算看清,自己面前竟是群青面獠牙的噬人水鬼!他心下惊恐万状,连忙躲到大汉身后,再不敢吱什么声,双方寡众,相视而立,船舱之内,剑拔弩张。

        麻衣水鬼立在最前,显是头领,它抓来先前船工,指向吴越和大汉,大声质问:“是哪个?”

        那船工点了点大汉,公鸭般的嗓音传来:“水爷,就是他了,这人好似会法术,把我抓到脱不开身。”

        唤作“水爷”的水鬼闻言,挥手示意众水鬼退后,开始揣摩面前之人。它盯着大汉瞧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门路,生怕撞上什么硬茬,试着问来:“敢问……”

        “甭多话,是车轮战还是一块上?”大汉向来不吃这套,把腰间大刀猛置于地,开口毫不客气。

        要说夺人身躯这行当,水爷少说也有百来年资历,它从未见过有上了自家鬼船,还敢这般猖狂的。往宽了说,自己满船水鬼还怕了不成;往窄了说,自己要是不教训一番,还怎在这大运河混下去?

        “这位存心找死,那就成全了他!”话不投机半句多,听水爷一声令下,数以百计的水鬼当即扑面而来!

        大汉见状,吐了声“好”,提刀应战,此刀虽未出窍,却是煞气冲天。他不躲不闪,正面迎向飞身扑来的水鬼,左格右挡,一抓一拎,就把来袭水鬼分开条道;掌击足踹,横扫纵劈,几个呼吸的时间,又见数十水鬼血肉横飞。

        此人真可谓勇不可挡,不过多时,船舱里内乱成一片,满地横七竖八躺着水鬼,哭爹骂娘声有之,哀嚎□□声有之,叫嚣呼噪声亦有之,唯无敢翻身再战者。

        观得大汉气定神闲,仅用刀鞘将众水鬼打得动弹不得,吴越霎时如吃定心丸,悬着的心终是放松下来,他见船内混乱不堪,心知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正欲躲到船头,忽感喉间阵痛,好似被什么东西紧紧勒住。

        这书生余光一扫,原是水鬼头子水爷擒住了自己,对方身子微抖,也不知是气成这样还是怕成这样,只听这水鬼提起嗓子:“住手!不然我要了他的小命!”

        水爷身为水鬼头子,不曾想大汉能有此等勇猛,嘴里这声吼与其说是威胁,还不若说是给自己壮胆。

        大汉闻声回首,眉头一蹙,不以为意:“哦?这小子?要杀要剐,随你开心。”说着,他伸手抓向后颈,轻巧往前一掷,当下又把一只水鬼狠狠砸向船板。

        吴越看这阵仗,感情大汉真不愿搭理自己这厢子事,回想起上船前那句“管你是死是活干甚”,背上冷汗顿时沁透衣衫。他唯恐水爷痛下狠手,赶紧讨饶:“这位鬼……这位爷,要钱要财都行,我还能给您作画……留条小命可好?”

        “我要你的臭钱烂画作甚!”麻衣水鬼气不打一处来,心知手下这小子做不成人质,恨不得直接捅上两窟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本对吴越不理不问的大汉突然来了兴趣,回头确认了遍:“你小子会作画?”

        吴越急道:“在下略会一二……”

        这话本是用以谦逊,吴越说得顺口,可想及大汉定要画工精湛之人,他当下为求自保,嘴里“二”字还没出声,立马改口:“在下作画栩栩如生,落笔如有神……”

        吴越画功虽好,但向来低调,如今为了活命,再顾不上什么谦谦君子,一股脑儿把所有溢美之词丢向自己。他怕大汉不信,又匆匆自衣襟内掏出一只画笔,正是离家所带之物,喊叫起来:“笔不离身,这下你总该信了罢!”

        然此时战况愈烈,大汉哪有心思管吴越唠叨,只见一众水鬼又从舱内齐涌,死死压向船厅中央,从外望去就像垒成一座土包。饶是如此,其内大汉依旧未被钳制,只听一声巨吼,似有万股金色气浪涌出,便将数十只水鬼全数震开。

        随着大汉突然发功,船身也是左右颠簸,水爷瞧见这股气劲,面色大变:“这……是天罡正气?!”它真当肠子悔青,自己是壮着什么胆,把这号人物请上了船?

        想及此,水爷挟持吴越的手不由松开了劲,伴着天罡正气翻涌,一人一鬼脚下踉跄,险些翻身摔倒。这书生为之一推一晃,手中墨色长笔也自抖落,砸至舱内地板,怎料骤然一瞬幽光现,尔后再闻巨响起!

        若要说先前大汉震发功之威如惊涛拍岸,当下这道炸裂之声就如五雷轰顶,整艘大船顿时猛抖不止。周圈水鬼更被这股莫名力量推飞,它们撞断左右倚栏,纷纷摔到舱外,若非扒住外边栏杆,现下早是跌落水中。

        耳闻巨响震天,大汉赶忙回头,瞥了眼吴越脚下船板,恰见那支墨笔正散幽光,他向来有恃无恐的脸上终也有了惊容:“触之破界……九渊笔?!”

        话音未落,船舱自九渊笔落地之处不断出现龟裂纹路,整艘船似要破碎一般,顷刻即要土崩瓦解。

        “你小子快把这笔捡起来!”大汉急喊。

        吴越闻言,玩命似地抓起笔来,他手捏九渊笔,惊魂未定地立在原地,扔也不是拿也不是,脑子更是一片空白,只等大汉下达第二个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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