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甲板与文学

夜晚的星空绚丽，群星高悬在空中闪耀着自己的光芒。

        乔布特朗在餐厅中用完晚膳后来到了甲板上，

        “也许吹吹海风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扶着栏杆，看到海中的波浪拍打在船舷上溅起了带着泡沫的白色水花。

        在阵阵的海浪声中，他似乎进入了一种类似冥想的状态。

        在乔布特朗冥想的世界中，一切都是黑暗的，唯独在世界的中间有着一扇巨大的门。

        “人类，欢迎回来。”

        身披灰色轻纱的乌姆尔从虚空中遁出，飘到了乔布特朗的身后，伸出了那似爪非爪的手部用尖端轻轻触碰了一下乔布特朗的肩膀。

        乔布特朗听见了乌姆尔的声音便转过头去，但眼中的景色已经全数变迁。

        他发现自己似乎坐在了一张长桌前，自己的身上穿着做工精美的衣袍，头上戴着厚重的王冠。

        衣袍上佩戴着不少彰显军功的勋章，使得这一件衣袍有些笨重。

        自己的脸上留着夸张并滑稽的八字胡，八字胡的尾端向上翘起，几乎能够碰到鬓角之处。

        长桌旁的人们对自己此时的身份似乎保持着尊敬又畏惧的态度。

        自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在空中向下一按。

        人们顿时默然无声，等着自己讲述场景中的句子。

        “让我们庆祝！银之匙的到来！”

        说完这一句话后，他胸前的一个造型独特的纹章亮了起来。

        一名身穿着中世纪巫师一般的黑色长袍的人在长桌边上站了起来，

        彬彬有礼地弯身祝贺道，

        “翁贝托陛下，恭喜您。1

        我们星际智慧教团一定会尽我们的所能去保护好银之匙。

        象征光辉的大门即将打开，超越圣光的智慧之神会降临。

        赐予我们超凡的智慧，让我们公国成为世界第一！”

        “不不不，保护远远不够，我们还要优待他们，让他们幸福地生活，这样才能获得智慧之神更好的回报。”

        乔布特朗发现自己扮演的翁贝托说道。

        这样的画面转眼间便消失，乔布特朗的意识回归到了那一片黑暗和大门前。

        乌姆尔坐在了庞大的王座上，挥舞着双手，

        “看，人类多么有趣。他们总以为自己能够猜到结果，但事实却不会是这样。”

        乔布特朗思索了一阵问道，

        “乌姆尔阁下，我的使命到底是什么？”

        乌姆尔轻纱下两点象征双眼的光点亮了一下，但乔布特朗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乌姆尔随意地说道，

        “自己去寻找真相，这才是乐趣。”

        乔布特朗闻言后便明白乌姆尔是在跟自己打哈哈，作为有远见能力的乌姆尔大可以告诉自己怎么去做，但是祂没有。

        乔布特朗盘坐在地面上，摊开了双手，

        “乌姆尔阁下，我并不相信你大费工夫只是来让我看这么一场闹剧。”

        乌姆尔从王座上飘了起来，飘到了乔布特朗的身前。

        乔布特朗直视着乌姆尔那象征双眼的光点，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力。

        “你是命运眷顾之人。

        按照那个恶趣味的家伙的话来说，你是剧中人。

        你必须自己去寻找真相，寻找答案，

        而我只能为你提供一丁点的帮助，比如这样。”

        一道流光从乌姆尔那层轻纱上剥落下来，乔布特朗下意识张开了嘴巴，这道闪耀着七彩光辉的流光飘进了乔布特朗的嘴里。

        没有任何的咀嚼或者吞咽，流光内蕴含的知识直接反馈到了乔布特朗的脑海中。

        庞大的知识量几乎撑爆了乔布特朗的脑袋，他甚至看见了已经死去的崔斯特涅正在哭喊着，大量地狱的火焰燃烧着崔斯特涅的身体。

        崔斯特涅用怨恨恶毒的眼神看着乔布特朗，大声地咒骂着，

        “我叫你别出去！是你执意要离开地下室！你才害死了我！”

        转眼间小男孩哈维的身影也在火焰中出现，他狰狞的脸愤怒地嘶吼着，

        “是你砍死了我！你这个无情的刽子手！”

        苍老，带着些许驼背的身影在火焰中现身，他身穿着白色的医生长袍，头上有些谢顶，脸上挂着一幅讥笑。

        “我在这里等你，乔布特朗。”

        那是在已经变成肉块然后被紫火焚尽成灰的尤德考医生。

        乔布特朗双手捂着脑袋，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先生，先生！你没事吧？”

        温柔的声音传入了乔布特朗的耳朵，他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像一条野狗一样躺在了甲板上打滚，毫无礼仪可言。

        眼中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子，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惊慌和关怀。

        “假如可以，麻烦小姐拉我一把。”

        乔布特朗虚弱地说道。

        那个女子伸出了戴着天蓝色手套的右手，费力地拉起了乔布特朗。

        “谢谢您，让您见笑了。小姐怎么称呼？我是乔布特朗g罗萨特。”

        乔布特朗单手扶着栏杆，另外一只手捂着额头说道。

        “希芙西拉。乔布特朗先生，您刚刚是怎么了？”

        乔布特朗看了一眼对自己似乎有些好感的希芙，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身材瘦弱，看上去并不像是久经锻炼的体格。

        戴着厚重的眼镜，也许是一名文职工作人员。”

        乔布特朗对眼前的女子进行了简单的分析，随后回答道，

        “创伤后遗症。要知道普珐战争影响了很多人，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感谢您的援手。希芙小姐。”

        “这是必要的谎言，我很抱歉。”

        乔布特朗心想道。

        “噢，那实在是太不幸了。

        我想一些精神科的药物可以起到作用，一会儿我去问问我同行的马杰里教授，

        也许知识渊博的马杰里教授可以给您一些建议。”

        希芙拍了拍胸口说道。

        低胸的连衣裙在希芙的拍动下扬起了阵阵白色的浪花，乔布特朗干咳了两声并移开了视线。

        “谢谢，我有自备一些药物，只是在船舱里没带出来，回去自行服用就可以了。

        话说希芙小姐是学生？”

        乔布特朗背靠在围栏上，看着天空问道。

        希芙坐在了乔布特朗的对面，晃着腿说道，

        “是啊，我是普鲁士皇家技术学院古文学系的，我很期待前往密大的交流之旅。

        听说密大有着众多的历史类藏书的原本，我很想去看看那些真迹的样子。”

        她托了一下眼镜，脸上有着些许兴奋。

        乔布特朗闻言后进入了片刻的沉默，他不知道该如何劝说面前的少女不要过多去接触那些禁忌的书籍，随后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并伸出了右手。

        “很高兴认识你，我相信在密大的交流之旅中，你会是一个很好的同行伙伴。”

        乔布特朗说道。

        希芙有些惊讶地捂住了嘴巴，随后轻轻地握住了乔布特朗的手，

        “没想到乔布特朗先生也是前往密大的交流生，为何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是考古系的，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学校里，而是在一些阴冷的洞穴中挖掘着动物的骸骨，你没见过我很正常。”

        乔布特朗说出了事先准备的身份，为此他还花了不少时间去背诵了一些相关的资料和档案。

        尽管不能跟考古学的专家相比，但乔布特朗现在对考古学的知识量已经等同一个考古系的学生。

        “噢，听起来很酷。恐龙，海怪！”

        希芙赞叹道。

        “额，那些只是极少发现的遗迹中才有，大部分都是上古时期的人类活动骸骨占了比较多的配额。

        我们打交道的最多的反是一些陶瓷、木器、青铜器等生活用具，要知道骸骨成为化石是一件很难的事。

        大部分的骸骨都会变成煤炭或者石油这一类的天然资源，只有极少数的会变成骸骨然后保存下来。”

        乔布特朗解释道。

        这长篇大论听起来十分专业，实际上却是一些很基本的考古常识，但用来骗骗小姑娘来掩饰自己的调查员身份已经足够了。

        “喔。那乔布特朗先生你在考古的时候有没有进去过墓穴之类的地方？有没有遇到致命的机关、滚动的巨石、腐蚀的酸液，还有吃人的怪物？”

        希芙带着期待的眼神问道。

        乔布特朗闻言一笑，

        “要是我遇到了这些机关，我相信在你面前的应该是一个活动的骸骨了。

        我想，希芙小姐一定是恐怖的狂热粉丝。”

        “嘿嘿，幻想的世界无穷无尽，但简单的文字却可以让人勾起无尽的幻想。

        恐怖就是其中的极致啊。

        我觉得恐怖比一些谈情说爱的言情文学来得刺激多了。”

        希芙感慨地说道。

        “但市政府不让这些流行是有原因的。”

        乔布特朗语重心长地说道。

        “噢？这是为什么？”

        希芙单纯地问道。

        “你知道人类最古老的情绪是什么吗？”

        乔布特朗转过了身，双手外侧放在了围栏上。

        阵阵清爽带着海洋气息的海风吹在了身上，吹动了身上的衣服，衣服上荡起了阵阵皱褶。

        “是恐惧，而人类最古老的恐惧是对未知的恐惧。”

        乔布特朗自问自答道。

        “人的思维无法已知的事物相互关联起来，我认为，这是这世上最仁慈的事情了。

        我们居住在一座名为无知的平静小岛上，而小岛的周围是浩瀚无垠的幽暗海洋。

        没错，就像现在我们眼前的景色。

        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应当扬帆远航。

        我们的求知欲，终有一日会伤害到我们。

        真实的世界，也许是一副人类无法想象的图画，而我们也许会因此进入癫狂。”

        乔布特朗张开了双臂，让晚风吹打在自己的身上。

        说出了这一番话，让他感到了自从来到穆尼黑之后的压抑被减轻了不少。

        是的，他一直处于压抑的状态之中，又或者说是迷茫。

        但说出这一番话后，乔布特朗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那就是面对疯狂，才能接受真相。

        脑海之中乌姆尔给他传达了一种古老的语言，一种蕴含着真相的语言。

        仅仅是了解到了只言片语，已经让乔布特朗的性格有所转变。

        希芙细细地重复着乔布特朗说过的话，并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了一个本子抄录了下来。

        她完成了抄录之后，眼神中带有一些爱慕，看着乔布特朗，并说道，

        “乔布特朗先生，我觉得按照您的天赋，天天蹲在阴冷的洞窟里挖盘子实在是太可惜了。

        您完全可以成为一个伟大的文学家，流芳千古。”

        月光与星光照在了希芙的脸上，可以看出她说的话出自真心。

        乔布特朗摇了摇头，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使命，而我相信我绝对不是适合坐在书桌旁奋笔疾书的那一类人。

        不过你说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风趣幽默，热情好客，并且不拘小节，知识渊博的一个人。”

        “噢？您说的是？”

        希芙歪着头好奇地问道。

        “尼采大师。

        他是我见过的最不普通的普通人。”

        乔布特朗想起了自己在酒店门外等待而尼采大师正在上厕所的场景，不禁带着几分微笑摇了摇头。

        “噢，我的圣光，您说的是大文豪，大哲学家，尼采大师？您认识他？”

        希芙惊讶地问道。

        “见过一次。

        为人十分友善，倘若有机会，回到了穆尼黑我可以引荐你去认识一下。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尼采大师是否还留在穆尼黑。”

        乔布特朗随意地说道。

        根据乔布特朗的理解，尼采大师绝对不是那种会摆架子的人，见见一个小姑娘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乔布特朗自己未必能抽出时间来。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解开银之匙的谜团，解开死灵之书背后的真相，才是他现在手上最重要的任务。

        与这个小姑娘闲聊，充其量只是旅途中的解闷罢了。

        希芙这个小姑娘闻言后却激动地跳了起来，她一把握着了乔布特朗的臂膀并靠了上去，

        “太好了，上一次尼采大师前来讲课我激动了三天。

        短短一个半小时的课程我听得如痴如醉，受益匪浅。

        乔布特朗先生，我赖上你了！为了尼采大师！”

        乔布特朗干咳了两声，这个小姑娘靠得也太近了。

        他感受到了手臂上传来的温软的触感，还有偶尔传来的一点凸起。

        乔布特朗低声地说道，

        “希芙小姐，礼仪。礼仪。”

        希芙反应过来后红着脸撒开了手，用蚊子拍翼那么轻的声音说道，

        “我。。。很抱歉。”

        乔布特朗摆了摆手，整理了一下被海风吹皱的衣领，

        “走吧，夜深了，有点冷。

        我听闻餐厅的甜点很不错，也许你会喜欢？”

        乔布特朗巧妙地转换了话题，化解了刚刚的尴尬，而甜点一向是女孩钟爱的。

        正如乔布特朗所料，希芙提着裙子欣喜地跟了上来，

        “当然，我要尝尝这里的木糠布丁！你知道吗？能做好木糠布丁的厨师才是好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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