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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伤痕


周惜乐在房里,听见外面有人叫他,走出去,见谢宝树站在门口。

        “爹?”

        “你今天没出去吧?”谢宝树问。

        “没。”

        “哦。我就是想问问你,院子里那圈瓦片,你看见是谁拿走了吗?”谢宝树用手围了个圆圈的手势,“围在花圃边上的,刚才我去看了眼,一半不见了。”

        周惜乐回想到,下午谢忠海跑了之后,他把谢奶奶扶回去,然后抱谢幼泠回房睡觉,才出去院子里收拾东西。

        地上的碎瓦片被他全部扫走了,倒在家门口的围墙下。

        当时他跟谢忠海争执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一地的碎片。

        “这个,我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虽然直觉告诉他很可能是谢忠海,但是他没有证据,因此也不能乱说。

        “这样,那行。”谢宝树转身要走。

        “您等一下。”周惜乐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

        他犹豫了片刻,就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反正他不说,等晚上王翠荷看到谢幼泠的衣裳也会察觉,到时候肯定会来问他。别看谢幼泠平常每天也是玩得灰头土脸地回家,但也只是表面狼狈,王翠荷顶多揪着她的耳朵骂她调皮。可今天她背后的衣裳破得很明显,身上肯定也有伤痕,迟早会被发现。

        说完之后,谢宝树先是愣着,没回过神。接着他惊呼一声,不等周惜乐回答就跑了出去。

        王翠荷还在厨房做饭,瞥见谢宝树的身影从门前飞快闪过,笑道:“怎么跑这么急,你抓着贼啦?”

        谢宝树根本没听清她的话,直冲进房里把小女儿从被窝里捞出来,看见她的背后时,心里咯噔一声。

        “呜……”谢幼泠被弄醒,不满地在谢宝树膝上挣扎。

        “乖,先别睡。告诉爹背上疼不疼?”谢宝树柔声问道。

        谢幼泠动了两下,不说话只是频频摇头,一个劲地往床上爬。

        谢宝树解开她的衣裳,看见那小小的脊背上,横着一道血红色的伤痕时,眼前一黑。

        “翠荷!翠荷!”他边喊边给谢幼泠把衣裳重新穿上。

        王翠荷在厨房远远听见急促的呼喊,扔下铲子就过来了:“干什么?”

        谢宝树恰好抱着谢幼泠出门,急道:“幺儿受了伤,我先带她去看看郎中。”

        “怎……受什么伤?”王翠荷跟上他,急着要抱过谢幼泠查看伤势,“哪儿伤着了,我看看!”

        “先别看了,到了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急匆匆地往村里的郎中家跑。王翠荷一颗心急切地系在女儿身上,全然忘了厨房还闷在锅里的菜。

        周惜乐从房里出来,原本是要去看看谢幼泠的,结果走了一圈,竟一个人也没见着。

        路过厨房时,看见灶里的火烧得正旺,灶上的锅不住地响,噗嗤噗嗤地往外冒气。一走近,就闻见一股糊味。于是忙两步赶过去掀开锅盖。

        只见里面的一道菜水都煮干了,边上的一圈已经变成焦黄色。

        他看了一圈,拿起旁边的锅铲翻炒两下,迅速将菜盛出来。

        其实他也不会做菜,但菜已经糊了,除了盛出来他也没别的办法。

        把菜端上桌,抬头便看见谢深甫站在门口,看样子已经站了好一会儿。

        “爹娘不在吗?”他看了眼桌上的菜问道。

        “不知道,刚才还在呢。可能有急事出去了吧。”周惜乐摸了摸鼻子,把锅铲放回锅里。见锅上沾了一圈焦黄色的糊,他便舀水洗锅。

        洗完锅后,转身看见谢深甫居然还没走。

        但彼此对视一眼,周惜乐不免还是尴尬。

        所以他站在这儿干什么,洗锅有什么好看的?

        但他下午已经决定了要跟谢深甫保持距离,因此没主动跟他说话,从他身边侧过身出了厨房。到卧室门口,头往里探了探,谢幼泠果然也不在。

        “唉。”

        周惜乐叹了口气。他想到,接下来肯定会发生什么事。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谢奶奶端着一只大碗过来了。

        “欸?幺儿呢?”她把碗放在桌上,到外面转了一圈,问周惜乐,“你爹娘呢,还没回来?”

        “回来了,刚才还在的。”周惜乐看着桌上谢奶奶放下的那只碗,闻到了鸡汤的香味。

        谢奶奶的怔了片刻,脸色忽然发白,拉过周惜乐的手,悄悄问他:“你爹娘知道了吧?”

        “嗯。”

        迟早会知道的,而且他也并没有要隐瞒这件事。

        “那……幺儿,有事不?”谢奶奶看着周惜乐,眼里似乎浸着一丝泪光。

        周惜乐摇摇头:“等爹娘回来就知道了。”

        三个人都不在,谢宝树和王翠荷八成带着谢幼泠看郎中去了。看来谢幼泠的伤势比他想得严重,不然他们夫妇俩也不会这么着急。

        谢奶奶走到门口,殷切地望着远处。

        周惜乐瞥了眼桌上那晚热乎的鸡汤,心里也不是滋味,上前道:“先回去吃饭吧,他们回来了我再通知您。”

        “不吃,不吃。”谢奶奶靠在门边上喃喃,“等他们带幺儿回来……”

        周惜乐见劝不动,也没了办法,搬过一张小凳子放到她脚边,自己站在后面陪着她一起等。

        等了好一会儿,还没见远处有人影回来,他忽然想起厨房里另一边灶上好像还烧着水,转身要跑去去看,“嘭”地撞上一个人。

        揉着被撞疼的鼻子,周惜乐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这人什么时候走到他后面的?居然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谢深甫低头盯着他。

        周惜乐想从旁边走,谢深甫也往一侧挪,挡住他的去路。

        “你干嘛?”他没好气地吼。

        谢深甫说:“你能不能告诉今天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周惜乐抬头不禁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他此时此刻真的想狠狠地嘲讽谢深甫一顿,但想到身后的谢奶奶,还是止住了这个想法。

        “小妹受伤了。”他如实道。

        “怎么伤的?”

        谢深甫紧紧盯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到答案。但恰好这种表罕见的急切让周惜乐很不满。

        自己又不是欠他的,凭什么要被他用这种语气逼问?

        心里早已经咽下的怒意此刻又悄悄窜上来,他却没有发怒,只是退了一步,睨着谢深甫道:“被你二弟欺负的。”

        他伸出手指着花圃:“在那儿,一次又一次地把人往围栏上推,她的背就撞在上面。我赶到的时候都不知道撞了多少次。但是她不哭也不喊,所以你没察觉也情有可原。”

        最后一句是赤裸裸的讥讽。

        谢深甫看了看他,缓缓把头低下去,又抬起望向门外。

        谢奶奶依旧在张望。

        周惜乐回厨房,另一边灶上的水热了但没开,灶里的柴已经烧光。他捡了几根木柴丢进去,大火重新燃起来。他没打算出去,就坐在灶前守着火。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天都黑了。厨房没有燃灯,只有那一簇火光亮着。忽然,他听得院子里一声叫喊。

        “幺儿!”

        谢奶奶远远地看见路上的人影,她虽然老眼昏花,并且天色昏暗,但却奇迹般的一眼就认出来的人。

        “我的幺儿没事吧?”谢奶奶跑到谢宝树跟前问。

        “没事了,先回去。”谢宝树腾出一只手扶着老娘进屋。

        一边往前走,谢奶奶一边不住地往谢幼泠身上瞧。可惜谢幼泠安静地伏在谢宝树的肩上,跟只猫儿一样蜷缩着,任凭奶奶怎么叫她都不做反应。

        谢奶奶心急得快要哭出声。

        “娘,您别操心。我带她去瞧了郎中,药也抓了,先让她去休息会儿。”谢宝树此时心乱如麻,一路上不仅顾着小的,还要看着大的。这会儿又来个老的,四只眼睛也看不过来。

        果真,就一晃神的功夫,他抬眼看见走在自己跟前的媳妇不见人影,心头顿时一跳,快步向前走去。

        王翠荷是带着满脸的怒气进屋的。

        她冲进厨房,先是一声不吭地四处乱窜,把周惜乐吓了个半死。

        忽然,她在原地停下,然后直接大步走向橱柜。

        水已经开了,周惜乐就没再加柴火,这时的火光已经不太明亮,四周都黑乎乎的。可王翠荷还是精准地伸手摸到了她要找的东西。

        周惜乐在角落里,眼前一闪,瞧见她手上的菜刀,锋利的刀刃在暗夜里闪着寒光。

        他一阵头皮发麻,眼看着王翠荷拎着菜刀走出去,那架势就跟出去拼命一般。

        小心地跟在后头,他还是不敢上前阻拦。

        毕竟刀剑无眼。此时的王翠荷两眼泛出绿光,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感受到周身腾腾的杀气。

        好在王翠荷冲出门的那一刻,谢宝树赶到。看见她手里举着一把菜刀时,他一阵心惊肉跳。

        “翠儿,赶紧把刀放下!”

        王翠荷已经失去了理智,谁的话也听不见,举着刀就往外冲。

        见状,周惜乐赶忙上前将谢幼泠从谢宝树怀里抱过来躲到一边。

        谢宝树两只手终于得了空,上前抓住她握刀的手:“你别冲动,咱们不用刀,先放下来。”

        王翠荷哪里肯听他的,眼睛瞪得通红,扯着嗓子喊:“放开!老娘要砍死那天杀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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