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不得不说本能寺的建筑质量是真的好，按一般房屋火蔓延不了多久就得瘫了，可它却还顽强地立在原地，撑了那么久的时间。

        鸦丸又一次避开企图袭上来的火舌，她擦了下额头冒出的汗滴，想克服从记忆里翻涌出来的恐惧有些困难。

        前边走廊的路几乎被火焰封死，后边的路她已经全部探查过了，只剩下眼前这一条，要放弃这一条路，再寻捷径到前边去吗？鸦丸思索道。

        刀剑相撞的鸣音从前方传来，是有人在战斗，想到有可能是先到本能寺的兄长，顾不得上自己内心的畏惧，鸦丸套上自己的兜帽，闭上眼睛，一鼓作气奔过去。

        灼热的火焰擦过自己的手臂和大腿，仿若下一秒整个人就要被点燃般，鸦丸此刻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心脏不停狂跳的声响。

        也在这个时候，她真正地感知到自己拥有人身存在世上。

        等鸦丸闯过走廊，来到另一边时，她浑身上下已经变成真正意义上的鸦球了，被烟熏成黑乎乎的一团。

        抖了抖身上的灰，鸦丸继续朝着声音的方向前进。

        “宗……三!停…手!”

        是不动的声音，鸦丸听出来了，宗三也在那边，情况不太乐观的样子。她过去一看，不动行光紧紧抱着宗三，而宗三提着刀拖着不动，浑身是血地靠近前面瘫倒在地的明智光秀，这是什么混乱的局面。

        行动中最调皮捣蛋的不动行光反倒是最听话的，而最安静沉稳的宗三左文字却是内心最疯狂的一个。

        不动行光也看见了不远处的鸦丸，他刚才经历了混战，身负中伤，显然已经拖不住宗三左文字了，带着哭腔喊道，“鸦丸，鸦丸!阻止宗三!”

        “我错了，我不应该对宗三说我不想要信长公死的，我应该好好听话，对不起，宗三，对不起…”

        此时的不动无助极了，他没有料到和他汇合不久的宗三会因为他短短的几句话，而生起改变历史的心思，也没想要他打起来。

        刚到本丸练度低的他不是宗三的对手，宗三也没想对他下重手，是明智光秀的突然出现让局面变得混乱。

        不动的轻伤在多次掩护明智光秀下，才变得严重。

        鸦丸没有迟疑，直接冲上去直面宗三，刀与刀之间的碰撞，太刀与打刀之间的对决，让现场变得更加。

        “宗三左文字，你清醒点!”

        “别拦着我。”

        “不动，去汇合队长他们!”眼前的宗三神智已经不清了，这里很快会变成他们两把刀的战场，留下负伤的短刀是个不理智的选择。

        “去!”对着不动说最后一个字，鸦丸开始投入跟宗三的战斗中。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小夜还在等你。”鸦丸眼里带着受伤的神情，是替宗三的弟弟小夜受的，那是个不善言辞，但充满善意的孩子。

        “你应该有答应过他，会回去的。”

        宗三果然被触动了，兄长和弟弟是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可是当他看见躲在鸦丸身后准备逃跑的明智光秀时，这股温情眨眼间就从他的眼神中消散。

        “你什么都不懂!”宗三挑开了鸦丸的刀，往左瞬移，避开鸦丸从空隙穿过，他的刀所指的方向是明智光秀。

        鸦丸的反应速度也很快，她的手腕一转，将刀转向指向内侧，一击刺中宗三的甲胄，没有伤到里面，用力把宗三整个人给撩倒。

        宗三摔倒的时候头有点懵，第一时刻把刀竖在胸前，直击鸦丸的罩面，又被对方躲开。

        他们在地板上缠斗，近距离的攻击使他们的衣服变得破烂，伤口也随之增多。

        血，从乌鸦的眼睛上流下，那被血覆盖着的眼睛透出的光是宗三未曾了解的复杂。

        眼睛被伤到的一刻，鸦丸国永用自己的刀成功拨开宗三左文字的刀，两把刀剑一起掉在角落。

        她用自己压住了对方，直视对方的眼睛，“为什么，你要改变历史？”

        “你什么…”宗三试图逃开鸦丸的禁锢，但是意外地失败了。

        “告诉我!宗三左文字!”鸦丸情绪第一次激动了起来，几乎是用吼的方式，“说我什么都不懂的你，为什么要改变历史!”

        “……你明明什么都有了啊。”

        有着被象征天下第一的美名，不用遭受世人的诽谤诬陷，有着被人们争抢互夺的资格，不用被抛弃在战场上成为尸体的俘虏，你是有着可以互相理解的兄弟，…不是因历史的比较而逃避着兄长的我。

        “宗三左文字，我嫉妒你。”鸦丸蹦出这么一句话，让不断挣扎企图逃开的手一顿，宗三停了下来看着她。

        鸦丸国永，此刻内心储存的是不自知的愤怒和自知的嫉妒。

        被烈焰包围的房间，两把刀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般，停在了过去的时刻。

        一把高高在上被织田信长捧着夸赞却没有挥舞的名刃，一把被丢弃在角落，被人诟病不断流浪的刀刃。

        是笼中被娇养的金丝雀羡慕着自由自在的乌鸦，还是四处流离被人唾弃的乌鸦嫉妒锦衣玉食的贵鸟。

        究竟是谁在嫉妒谁？谁又想取代谁？

        “我们都是遗留在过去的刀剑，我们的记忆都被锁在了那里，我想要改变过去的意念没有比你弱。”

        宗三避开了鸦丸的眼睛，在那双火光中澄澈的红眸里他看见了原以为只有他才会有的感情。

        避开了相似的眼睛，鸦丸也没有放过他，她脑袋就抵着宗三的心脏。

        “如果可以，我也想……”

        “嘭!!!”巨响从他们顶上的木板落下，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氛围。

        一把大太刀的溯行军如同高大的墙壁笼罩住他们，紧接着从破洞中又钻出几只敌短刀。

        鸦丸的眼睛紧缩，反应迅速地抱住宗三左文字在地上滚了几圈，避开大太刀落下的攻击，手一伸抓住了自己的本体，又把另一把刀扔回宗三怀里。

        “宗三左文字，你要明白，在我没有意愿去改变过去前，你就没有资格去改变它！”

        “拿起你的刀，给我战斗!”

        说完她站起身，抹开影响自己视野的鲜血，紧握刀柄向前攻去。

        之前的战斗很明显留下了弊端，她的体力不支，身上的伤口在源源不断地流失力量，她的眼睛也给她的攻击造成了盲区。

        在大太刀顺着她的左眼攻下时，鸦丸一时不慎没能躲开，准备承受这一刀时，一把太刀挡住了。

        看似柔弱不堪的青年外表的刀剑攻击最为凶猛，他一把挡住了袭向乌鸦的攻击，这是作为笼中金丝雀的他的骄傲。

        “你也想要拥有天下吗？”宗三问出这么一句。

        “不想。”

        “但我想要……被人爱着。”

        “我知道了。”

        两把刀开始合力战斗，虽然他们身上都受了伤，但却一点都不影响他们攻击的力度。

        在击败在场的敌人后，两人还没喘口气，头顶上的木板又发出了剧烈的响声，楼上竟然接二连三地落下短刀，肋差，太刀各不下三把溯行军。

        “怎么会？这里不是历史的节点。”宗三被眼前敌人的数量惊道。

        “我们查出，”鸦丸的气有点喘，她不知几次把血从眼睛上面抹开，“明智光秀跟溯行军有勾结。”

        “他们结盟了。”

        “这些敌人恐怕是他叫过来的。”

        逃开的明智光秀内心谨慎且狠毒得可怕，看出宗三有杀他之意，立马告知了溯行军铲除他们，就连救他一命的乱步和鸦丸都没有放过。

        两人重新开始战斗了起来，这一次比之前几次都要凶险，鸦丸更是从原本的轻伤变成重伤。

        在最后跟几把太刀的对决中，鸦丸握着本体的手已经颤抖得险些握不住了。

        她心中一定，面对剩下的三个敌人和快瘫倒的屋子，决定速战速决，她回过头对着宗三，“闭上眼睛。”

        “什么？”

        在猛烈的战斗下，宗三一时没听清楚，下一秒鸦丸直接扔了地上的一件破布盖在他头上。

        “鸦丸殿？!”

        “真剑必杀!”

        没有前缀的话语，鸦丸直接对着剩下的两把太刀使出了必杀绝技。在局势不利的请况下，两败俱伤是难免的。

        起码只有我一个人也好，宗三还能扛着她一起回去跟兄长们汇合。

        抱着这样的信念，鸦丸的身姿如绝境中残破的乌鸦，衣着破碎，浑身鲜血，也要为了自己最后的一丝自傲去战斗，以狠辣的刀法瞬间斩灭了三把太刀。

        区区几十秒的时间，也只是宗三剥开衣服的时间，整间屋子就剩下他们两个了。

        鸦丸濒临重伤，在敌人消散的瞬间往后倒了下去，宗三第一时间赶到鸦丸后边，接住了她。

        “鸦丸殿？鸦丸国永？!”

        宗三不敢动怀里满身是血的鸦丸，生怕自己稍微动一动手，怀里的这把刀就碎了。

        “我…还好。”沙哑的声音从鸦丸的嘴里冒出来，宗三勉强松了一口气。

        他把鸦丸抱了起来，同时他也看见了鸦丸刚才不得不遮住他的原因，鸦丸身上的衣服在未重伤前便已有些破烂，使用真剑必杀后更是到了衣不遮体的地步。

        可以说只有几块破布遮住了该遮住的地方，其他的都已经……

        宗三的脸一红，心里默念着左文字长兄的佛经，把自己的袈裟盖在了少女太刀身上。

        当盖到对方的脖子时，宗三才能仔细留意到已经盖不住她半张脸的面罩，虽然半张脸已经被血给盖着。

        但是，真的很美，美到惊人，可以说是不管在哪个时代都可以称得上是美人的外貌。

        被惊艳到的宗三回过神，想着对方现在重伤，戴着面罩可能会更不舒服，将手伸向对方的脸上。

        也就在这个时间点，维护好织田信长自杀历史和掩护明智光秀离开的其他刀剑赶到。

        看到眼前的一幕，不光是停住手的宗三，包括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一把名叫鹤丸国永的刀剑的线，蹦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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