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王冕被她这一番论断气得差点背过去，先前她跑去云中他本来就不赞成，奈何姜家里每个人都纵着她，养成了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便忍不住端起长辈的架子斥道：“荒谬，着实荒谬。”

        “先前在太原抛头露面，又跑去云中参军，那时候离得远我管不了，如今回了长安，我还管不了你？”

        “阿翁，不是我不肯听你的话，但这事一日未解决，我便一日不嫁。”

        “这事与你无关，你是女子，女子就该有女子的模样。”

        姜棠自是听不得女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家中长辈说的是想做什么便放开手去做，无需顾忌男女。

        “阿翁，什么叫女子就该由女子的模样。如今大周由盛转衰，我作为大周子民，凭什么不能尽我一份力。凭什么女子就不能建功立业？”

        她骨子里的叛逆彻底被激发出来，急着反驳，“况且，外敌侵扰大周边境时，边境女子亦可拿起武器抵御外地，为何回到长安之后，却要把我框定在你们给女子定下的框架之中！”

        “为何不能你心里不知道吗？”

        “为何不能，因为你是我王冕的外孙，你是姜家的嫡女，是大周的五姓女，岂是那些普通的平民比得上！”

        姜棠一愣，这阶级之分可真是明显，她梗着脖子说道，“无论如何，反正我是不会嫁人那么快的。”

        “你！”

        见两人终于停了下来，王桎终于松了口气，这祖孙俩都是倔脾气。一开始演戏时，也不跟自己说一声，演着演着变成真吵架也拉不住。

        他笑着转身无意中瞥见门边出现一块衣袖，垂眸嘴角勾起，朝门外偷偷招手，一直在门口张望的卫氏会意，走进来恭顺说道：“老爷，郎君，饭食已备好了，要不先去用饭？”

        “阿棠一大早就来了，想必是尚未用饭，随舅母去用点？”

        “还用什么饭，让她回府好生反省，年纪不大翅膀不硬，就想着踹窝子。”

        姜棠嘴巴张张合合，看到一旁担忧的舅父舅母，生生咽下一口气，撇开卫氏的手，气鼓鼓地上前行礼道：“阿翁，阿棠告退。”

        说罢，带着云袖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她走得极快，王冕指着空荡的门口，“她就这样走了？不是说来看我的？把我气出一肚子火就这样跑了？”

        “还真的是踹窝子，没大没小。”

        王桎忍不住别过头笑了好一会，平复气息说道，“不是您叫她走的吗？幼时阿姐气到您的时候，你也是让她回屋好好反省，若是阿姐知道您这样对阿棠，怕是会说上一句‘耶耶怎么这么多年都没长进’。”

        “哼，母女一个样！”

        王桎怕他气到身子，上前安抚，“阿耶莫生气，咱先去用饭，晚些时候儿子去姜府教训她一顿。”

        王冕一把推开他的手，“你朝堂上和稀泥也就罢了，如今回到家中不仅和稀泥，还踹我的窝子，还用什么饭，都被气饱了。”

        “桎郎，这如何是好？”卫氏嫁过来不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场面。

        王桎显然是见惯不怪，“吩咐后厨给大人留些饭菜，晚些时候该饿的了。”

        “走吧，咱去用饭。”

        姜棠气呼呼地走出王府，正准备上犊车，便看见顾怀瑾和自己打招呼。

        “我今日心情不好，莫要惹我。”撂下这话后，掀开帷裳上了犊车。

        云袖跟在姜棠后面，朝顾怀瑾行了个礼，“顾世子安好，我家娘子今日心情不佳，若是与案件相关的事情，尽可与我说。”

        顾怀瑾摇摇头表示无碍，手指着犊车，无声地问云袖：这人这么了？

        云袖飞快地看了一眼犊车，小声的回应道：“和右相吵架了。”

        说完正想提醒他们，却被车内的人打断，“和这些不相干的人说什么。”

        “程伯，回府，”然后又说道，“云袖你不上来，就自己走回去吧。”

        云袖连忙跟二人道别，爬上了犊车。

        目送远走的犊车，长风忍不住感叹：“姜娘子果然是将门虎女，竟然敢跟右相吵架。”

        顾怀瑾点头回应，“嗯，是很虎。”

        说着，手又攀上了右脸，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日被打的一拳。然后又吩咐道，“跟姜府外的人说一下，这几日多加小心，千万不要被姜棠发现。”

        他可不想多几个被揍得认不出来的手下。

        在府门前看见姜老夫人和杜兰茹出门，说是要去保唐寺听讲经书，姜棠面色僵硬地跟二人打了个招呼便回房了。

        “怕是和右相吵架了吧，”姜老夫人边走边说，“莫要管她，过一会就会消气了，她自幼便是这样。”

        云袖送她们上车后，又担心饿到姜棠，连忙让程伯去厨房安排吃食，自己赶紧赶回扶风院。

        刚到扶风院便看见她让逯安上去跟她比试，还没过一盏茶，逯安被她击打得连连败退，“小娘子，小娘子，属下认输了！”

        她把剑往地上一掷，回到屋内赌气地盘腿坐在榻上。

        云袖识趣的捧了杯梅子酿过来，安抚道：“娘子，婢子觉得右相并不是在骂您，反而是在担心您，毕竟您做的事情那么危险，夫人只有您一个女儿，右相怎能不担心呢。”

        她接过梅子酿一饮而尽，“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但是这世道对女子都没有那么苛刻，为什么他对我就要这么苛刻？”

        “三纲五常，女子模样，这模样哪里是天生！分明就是被人捏泥人那般塑造出来的！”

        云袖心中也是认同姜棠这番话，但面上还是劝她，“您想想，当初您要学武，将军便赠你宝刀，您要读书识字明理，夫人和荀先生亲自教导，甚至是当初您说要去云中长长见识，将军也是同意了。”

        “娘子，夫人不在了，老夫人已经年迈，将军公务繁忙，又是男子，没有那么细心为您择婿。婢子猜呀，右相肯定是想着他身子尚好，还能为您谋划，才会说给您安排亲事。”

        “况且一开始您和右相还是在演戏给舅夫人看，到后面真的吵起来了，右相能不生气呀。”

        姜棠应了声，思绪却早已飞远了。

        她来到这已经将近十七年了，这些年里她也发现，这世道对女子不算苛刻，除了不能参加科举进朝堂，其他的事情多多少少都能做。但她就不懂，为何满腹经纶的阿翁，却对她过多的限制，明明这里就没有这些说法。

        当年阿娘在太原还开私学，还时常穿着男装和别人去比诗，当初自己的启蒙也是阿娘亲自教导。

        而自己在云中参军，还与周边的女子组成一支卫队，在奚部入侵时，保家卫国。如今回到长安，本想大展拳脚，却被阿翁一盆冷水浇醒。

        不过她转念一想，如今朝堂上，多半是阿翁的学生，圣人多半忌惮，如果他们家中的女眷再横插一脚，想来这事情更加难做。

        但自己这个女子身份，怕是人微言轻，若是现在长安大展拳脚，还是要好好筹划，还得有个好人选才行。

        她想到这里，脑海里闪过顾怀瑾的身影，转头看着藏在扶风院墙上的人，想到那天太子过来的传话，嘴角微微勾起，一个计划在脑海中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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