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泼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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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周牢房,宇文护靠在破败的墙壁上,尽管是坐着,却依旧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甚至都没正眼瞧站在铁栏外的人。
“阎公子,这是我们第四次见面了。”贺兰卿先发话了。
宇文护没接话,亦或是跟她没什么好说的。
贺兰卿并未因此退却,自顾自说道:“第一次是去年上元节的鸳鸯河边,第二次是兰陵王府,第三次是在北周的御书房,第四次便是这牢房了。”
她说到“牢房”二字时,偏头打量着周围的布局,惋惜似的叹了口气:“比起如今身陷囹圄,兰卿更是怀念当初站在兰陵王旁边那个意气风发的阎公子。”
“我同你,应该没有什么旧可叙的”,宇文护仰着头,依旧没给她半分眼神,“还有,你若想往我身上泼脏水,随你,但若是敢将脏水泼到其他人身上,那就自求多福。”
说的是贺兰卿自称兰陵王侍妾一事。
贺兰卿忽的冷了语气:“阎公子可真是为其他人着想,可你焉知,你口中的其他人,高官厚禄享着,众星捧月被人待着,跟你如今的情况可不一样,阎公子不妨还是多关心自己为好。”
乍一听这话,似乎没什么奇怪的,但宇文护却听出不一样的意思来。虽说高长恭是北齐的王爷,可他在兰陵,本就跟退隐相差无几,哪里又来的众星捧月。
心中虽有疑虑,宇文护还是能沉得住气,静静等着下文。
贺兰卿见他不语,秀美的脸蛋闪过阴郁之气:“阎公子有所不知,你刚走没多久,兰陵王便知晓了你的身份,你猜怎么着,他似乎并没有为你的事困扰,反而重新回了邺城,被如今的北齐皇帝好吃好喝待着,日子过得好生舒坦,而你,却只能被囚于这囹圄之中,见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说到最后,她忽然笑了,像是在说笑话一般:“不过阎公子也不必太过伤心,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正儿八经拜过堂的夫妻都尚且如此,你跟兰陵王又没有实打实的名分,他抛弃你去享那世间繁华也情有可原。”
明明看似温柔的一个人,嘴里却说着奚落恶毒的话。
不知听到了什么,宇文护放在腰间的手一紧,面上却淡定自若,仿佛压根没将她的话放心上。
“若没记错,我与你似乎并无恩怨。”
贺兰卿只当他是怕了,冷笑着咬牙切齿:“阎公子怕是忘了,我贺府满门是怎么死的,不要跟我说是什么天灾,我府中的下人都是精挑细选才进来的,若有一处走水没被发现也就罢了,可偏偏是所有人都没发觉,阎护,你妄想瞒过无知百姓,却不能瞒过所有人。”
原来因为这事。
宇文护没承认也没否认,但凡有个心眼的,都能猜出当初贺府走水一事漏洞太多,他也知道不可能瞒过所有人,只是贺兰卿怎么猜出是他做的,这就耐人寻味了。
随及脑中灵光一现:“你身为北齐的女子,为何如此相信北周皇帝的说辞,他说什么你都信,就不怕被人当了那棋盘上的棋子,一招不慎,可就满盘皆输。”
贺兰卿避重就轻:“我相信谁的说辞不重要,阎公子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皇帝解释,毕竟,通敌卖国,可是要掉脑袋的。”
北齐朝阳殿内,高纬躺在龙榻上,听着床帐外祖珽的回话:“陛下,那北周使臣一早便离了宫,臣一路将他送到宫外,期间未发生任何可疑之事。”
帐内的高纬抚摸着身下之人,一脸餍足:“总算将那个瘟神送走了,弄的朕心烦,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陛下说的极是。”
祖珽连忙附和,紧接着听到床帐内传来若有若无的叮咛,他正要跪安,却被高纬叫住:“等等,朕突然想起来有件事要问你。”
转身欲走的祖珽只得定在原地。
高纬收了在那人身上作乱的手,挑起床帐的一角:“朕听闻,这小东西是祖大人从兰陵带回来的?”
那日陆令萱提点过他,当时他初登大宝,很多事等着处理,很多折子等着批复,恰好又赶上要过年,事情都堆在一块,压根没工夫想这事。
但他一直都记得,祖珽当初献给他这个男宠时,只说这人家道中落被迫入了风尘,不过身子还是干净的,被祖珽买下后送上了他的床。
不过听陆令萱的意思,这男宠是祖珽从兰陵带过来的,这也没什么,高纬无意去调查一个男宠的身世,但陆令萱似乎话里有话,这才让他起了疑心。
作为高纬的近臣,这人私下里说话最是没边,祖珽早就见怪不怪,恭敬地回:“陛下,关于此前说兰陵王是断袖的传闻,臣着实好奇,便告了几日病假,去兰陵探听一下虚实,可谁知,竟还真发现了点蛛丝马迹。”
当时祖珽到兰陵时天已然黑了,还下着漂泊大雨,他正想着要找间客栈歇息,谁知迎面过来一辆马车,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时,意外却发生了。
马车上突然跑下来一个人,那人就跟不要命似的,摔下到地上都不带喘气的,慌不择路地往前冲去。
那车夫似乎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侍卫,当即停了马车去追,但当时下着雨,又碰上夜晚,路况都看不清,找个人自是也不容易。
那俩侍卫找寻了半天,什么发现都没有,其中一个说:“这下雨天的,也不知道那人跑哪里去了,这下怎么回去向王爷交代?”
另一人接话:“我看算了,你想想,这么大的雨,王爷还将那人给赶出来了,摆明了不想见他,而且那人胆子也大,居然偷摸着进了王爷的房间,不想却触了霉头,也是活该,他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且不论王爷到底是不是断袖,但那人的身份就配不上王爷,我瞧着,前面应该就是醉仙茗了,他自己应该能跑回去,咱们就别管了,回去只管跟王爷说送到了便是。”
“也是,还是你想的周到……”
俩侍卫嘀嘀咕咕地走远了,街边站着的祖珽可是一字不漏的全听进去了。
王爷……这兰陵似乎没有别的王爷了吧。
接着从巷子里传出来一阵尖叫声。
“你们放开我……嗯……”
然后是衣衫撕扯的声音,其中夹杂着一声痛骂:“装什么小骚货,爷都看到了,大半夜穿成这样跑出来,这又是跳马车又是逃跑的,八成是被抛弃了吧。”
另外一个猥琐的声音嘿嘿笑着:“大哥,你跟他废什么话,这小美人的身段不错,脸也好看,今儿咱俩可有福了。”
“不……不要……”
再往后,那人的声音愈发脆弱,淹没在了倾盆大雨中。
祖珽的马车就停在巷子边上,他依旧坐在马车中,冷眼瞧着远处的闹剧,约莫着时候差不多了,这才吩咐随行的侍卫:“去,处理干净了,只将那个人留下。”
当然,祖珽肯定不会傻到将那人被地痞流氓欺负过的事禀报给高纬,只避重就轻地将事情原委说了个大概。
“事情就是这样,臣瞧着他实在可怜,就自作主张将人带了回来,献给陛下。”
祖珽低着头,却在暗中观察高纬的一举一动,他不太能摸清对方在想什么,就怕高纬听到这男宠是从兰陵王府出来的,一个不高兴将他治罪。
谁知高纬反倒来了兴趣,低头看向身下人:“你既是从兰陵王府出来的,那跟兰陵王有什么关系?”
那人随意拢了拢衣物,起身跪在床上:“不敢欺瞒陛下,奴才虽是从兰陵王府出来的,但苦于身份低微,入不了王爷的眼,不过是伺候人的奴才罢了。”
高纬摸着下巴,一双眼睛带着戏谑,将人里里外外打量个遍,咂咂嘴:“是么,你虽出身风尘,但这模样身段都是一般头牌比不了的,你这样的人儿,兰陵王还能忍住不碰你,朕怎么不太相信啊。”
那人将头埋得很低:“陛下有所不知,兰陵王最是洁身自好,从未碰过奴才的身子,再说……王爷本就有自己喜欢的男子,日日跟那男子同榻而眠,关系好不亲密,哪里又有奴才插一脚的份。”
床帐外的祖珽紧跟着附和:“陛下,臣在将花竹献给您之前,已经让内务府特意检查过,绝对没有跟他人有染。”
尽管当时高纬还是太子,但献给太子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要经过验身,若那些不干不净的,铁定是不能伺候太子的。
“罢了,你们都在紧张什么,朕又没说要怪罪。”高纬忽而觉得无趣,一甩龙帘下了床。
高纬床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被高长恭连夜赶出王府的花竹。
说来也巧,他本以为那日自己就没命了,却偏偏中途被祖珽救下,献给当时还是太子的高纬,如今高纬登基,他便成了皇帝的男宠。虽说无名无份,但皇帝的男宠,也不是谁都当得起。
看着后脚跟着自己下床的花竹,高纬抬腿示意,花竹忙不迭去给他按摩。
他的手法太好,高纬被伺候的哼笑,转而问道:“你方才说,兰陵王有个同榻而眠的男子,那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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