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爷爷终是睡着了

　　清晨，桃子很早地便醒来了。

　　桃子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太阳还没有出来，雾沉沉的，但是已有几只麻雀在院里头跳来跳去。

　　今天的早晨与前几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是桃子看着，却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就像在连绵的下雨天才有的低落感。

　　桃子拿起了扫帚开始打扫院子，昨夜夜间突然刮起了大风，树叶被吹落了好多，几乎铺满了整个院子。

　　绿油油的一层远远望去好像地毯，又向是一片青草，充满了生机。

　　但若仔细一看，全是落叶，多了几分人走茶凉的荒芜感。

　　到底是暑假快结束了，也立秋了，风比起平日里多了许多，早晨和晚上也比以前凉了许多，带了一层露水的清凉。

　　桃子回头看看爷爷的门，锁着。

　　都快十点了，爷爷房间的门还是紧锁着。

　　可是按往常，爷爷这时候早就起来了，已经开始坐在院里晒太阳了。桃子想起昨天爷爷的叮嘱，心里泛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桃子心里很忐忑地走向爷爷的房间，轻轻地敲了几下门，没人响应。

　　爷爷是没有听到吗？桃子心里莫名地紧张和害怕。

　　许是爷爷太累了，睡得比较熟，没有听到吧。桃子安慰自己道。

　　于是桃子又加重了自己手下的力气，敲了敲门，还是听不到一点声音。

　　“爷爷？”

　　桃子喊了一声，这时候桃子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桃子再也忍不住了，便推开了门，发现爷爷正安详地睡在床上。

　　爷爷看起来睡得很沉，桃子轻轻地走到床边，叫了他一声，可是爷爷还是不答应。

　　桃子感到自己的世界在一点点的崩塌，不要啊！不要这样！

　　桃子蹲了下来，伸手摇了摇爷爷的肩膀，可是指尖传来的却是冰凉与僵硬！下一秒，泪水覆盖了桃子的眼睛，模糊了视线，让桃子都看不见已经沉睡的爷爷。

　　桃子一直趴在床边哭了很久，抬头发现爷爷枕头旁边有一包东西用手绢包着放在那里。

　　桃子伸手拿了起来，打开后，看着里面的东西，桃子又控制不住自己，开始嚎啕大哭。

　　手绢里面有一张小纸条，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句话：“给我杨氏之女孙杨桃。”

　　纸条下面都是些银首饰，手镯、镶了翡翠的耳坠、还有一个纹了莲花的簪子。

　　这些首饰桃子以前见过，手镯是奶奶的嫁妆，爷爷说本来是给了妈妈的，但妈妈走得早，走得时候算了时间，嫁到杨家不到两年，按祖宗的老规矩，入嫁不到五年是不能入祖坟，自然也不能带着杨家的东西走，所以这手镯最后还是被取了下来。

　　耳坠和簪子是爷爷当年十几岁的时候，去外面给地主做活的时候，地主家看得起，赏给他的，被爷爷一直留到了现在。

　　现在爷爷把这些东西都包在手绢里留给了桃子，昨天才跟桃子说自己身体不行了，结果今天就走了，难道人真的能预感到自己的离开吗？

　　不知道哭了多久，桃子呆呆地坐在床边，感觉自己身体已经空了。

　　为什么啊？

　　别人都有妈妈，我没有！

　　别人都有爸爸，而我呢！有跟没有一样！

　　我只有爷爷啊，为什么还要这么早带走他啊！

　　我还没有来得及给他养老，他就走了！他吃了一辈子的苦，快到中年的时候没了妻，好不容易盼着爸爸结了婚，结果儿子、儿媳都毁了，一个人拉扯着一个傻子和一个小娃娃过了大半辈子，还没有享一天的清福就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爷爷！

　　桃子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抽l打l了一样，僵硬，颤l抖，心口就像被专门用来缝棉被的粗针扎了一次又一次。

　　每被扎一次，心口就多了一个洞，外面的风便趁机钻了进去，又冷又疼。

　　小博家帮桃子料理了爷爷的后事，白灯笼、棺材都是小博爸爸做的，桃子穿着孝衣跪在停丧的灵堂里叠了一个又一个金元宝和银元宝，想着爷爷活着的时候吃了那么多的苦，要给爷爷叠好多，等到了那边一定会过好日子。

　　叠元宝是赵奶奶教的桃子，桃子七岁那年，赵奶奶的老伴去世了，赵奶奶就一直坐在自己房间里给老伴叠元宝，赵奶奶告诉桃子这些元宝等人到了下面的时候就可以用了。

　　那时候桃子一脸天真地赵奶奶：“那我可以用吗？可不可以给我也叠几个，我去买糖吃。”

　　赵奶奶因为失去老伴原本很是悲伤，但听了桃子的话后被逗得咯咯直乐，摇着头笑道：“你呀，这元宝是给死了的人用的，你要它干什么。这东西活人拿着可不吉利！”

　　然后桃子好似听懂了一般点了点头，拍拍胸脯说：“等我爷爷和赵爷爷一样死了，我也给我爷爷叠！”

　　吓得赵奶奶一下捂住了桃子的嘴巴，赶快说道：“快快快，朝着地上呸两口，乱说什么呢，这是诅l咒你爷爷，知道吗？”

　　桃子不懂，但还是朝着地上狠狠地“呸”了两口。

　　只是如今一语成谶，桃子在灵堂里叠着元宝，为死去的爷爷。

　　等到下葬的那一天，桃子亲眼看着爷爷被抬进了棺材。

　　清晨，在桃子面前，小博爸爸和村里的阴阳师亲手为爷爷缓缓地盖上了棺材盖。

　　盖住了爷爷，仿佛也盖住了桃子，棺材里很冷的吧，很黑吧，很孤单吧。

　　他们拿着锤子“咚、咚、咚”地将棺材盖牢牢地钉在了棺材上，锤子每在棺材上捶一下，桃子的心口就疼一下，桃子感觉每一捶都捶在自己的身上，每个钉子都钉在了自己身上。

　　桃子无能为力，桃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爷爷最后睡在一个窄窄的盒子里，她再也叫不醒爷爷了，她在赵奶奶怀里哭成了泪人，哭得嗓子都哑了，可是即便这样也叫不醒爷爷了！！

　　村里有个习俗，每逢红白喜事都要请阴阳师算一卦，算时辰，也算前途。

　　踩着阴阳师给爷爷算好的时辰，十点十分，起了馆，响了唢呐，抬着爷爷向山上走去。桃子和阴阳师走在最前面，阴阳师拿着铃铛，桃子撒着纸钱。

　　棺材前后和唢呐吹得很响，吹得桃子头痛欲裂，眼泪就像南方的梅雨一样稀稀拉拉，落个没完。

　　旁边的阴阳师突然对桃子低声说道：“你快哭啊，你要吼出来，办丧事得吼啊！吼得越大声才能显得子贤孙孝啊！”

　　桃子不想理会他。

　　桃子怎么没有吼过？灵停了那么几日，桃子几乎每时每刻以泪洗面，而且刚才盖馆的时候都哭着吼了那么久。

　　现在桃子的眼睛已经是又涩又干，睁眼看太阳都吃力，嗓子也已经说不出一句整话了。

　　阴阳师看她没有反应，便摇了摇头说道：“哎，到底是女娃娃，哭起来都没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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