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些我都听说

从小到大，特别是在姥姥姥爷家和他们闲聊时，我会听到许多关于爸爸妈妈年轻的事，不过其中还是有关妈妈的居多，而爸爸的事很多都是妈妈讲给我的，因为爷爷和奶奶在我三四岁的时候便已经生病过世了，我对他们的记忆很少，回想起来只有零星的一点片段吧。

        但是我脑海中一直特别清楚地记得，奶奶家的家门前有颗大杏树，到夏天的时候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可以挡雨，也可以遮阳。小时候我在奶奶家居住过一段较长的时间，爸妈当时都比较忙，没时间照顾我，妈妈那时候还在上班呢，姥姥，姥爷当时也没退休，就把我放在了奶奶家。我似乎记得爷爷好像不怎么午睡，到中午太阳高高挂起的时候，天气闷热得不行，爷爷就会坐在门口的大树下，躲在阴凉里干着农活，比如给家兔择菜叶啊，给羊切好晚上的饲料啊，我就趁着奶奶睡着了，蹑手蹑脚地偷偷跑出来和豆豆玩，豆豆是爷爷养的小狗，它额头间有一小块毛发是黑的，但是身上的毛发是棕色的，看起来特别可爱。

        听姥姥说，妈妈考到了家里旁边一个市的大学，是在那里认识的爸爸和杨叔叔。杨叔叔和妈妈是同班同学，关系也比较好，后来因为经常在一起玩，妈妈认识了其他班的爸爸，爸爸和杨叔叔是好朋友，也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后来爸爸转专业，被调到了妈妈的班级。

        姥爷以前是警察局的一名老警察，妈妈总说姥爷年轻的时候很严肃，经常会在单位加班，在家的时候也会偶尔抽两口烟，并不似退休后那么随和，幽默。怪不得姥爷的眼睛总会给我一直特别敏锐的感觉，毕竟发现我在家里偷看电视的人常常是他。

        听姥姥讲，姥爷一直希望可以生一个男孩子，等长大了就跟他一起在警局工作。在生下妈妈后，姥姥又再生了一个孩子，如愿以偿，恰好是一个特别可爱的男孩，取名为小勇，一双眼睛特别有灵气。姥爷高兴坏了，下班后时常会抱在怀里。

        但是在孩子九个月大的时候却发生了变故。家里来了一个远方亲戚来串门，还带了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姑娘，特别喜欢小宝宝，就抱着小勇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可能是胳膊酸了，没有抱稳，两个人都不小心倒在了床边上。

        “当时小勇的后脑便立刻肿起一个比较大的包，但是因为只是摔了一下，我便没有太放在心上，也没有给你姥爷讲，我没有意识到可能撞到了床角，或者是直接摔在了地上”，姥姥想起这件事时曾经对我说，眼里充满了亏欠和后悔。

        但是几天后孩子就开始不怎么爱动，也不吃东西，脸也肿得很大。姥姥急忙带到医院，医生说已经来不及了，耽搁太久了，治不了了。

        毕竟当时的医疗本来没有现在好，就这样姥姥姥爷失去了第二个孩子，而且之后再也没能怀上。失去小勇这件事给姥姥姥爷的打击都很大，自此他们对妈妈的生活和学习就开始更加关心，对妈妈也更加宠爱，希望妈妈能够快乐健康地成长，以此来弥补心中对小勇的亏欠。但正是因为妈妈对姥姥姥爷十分重要，所以，当妈妈拒绝家里为她安排的相亲，固执地提前不打一声招呼就带着爸爸回家，并且当着姥爷的面直接宣告要和爸爸结婚时，姥爷差点没气死。

        当时的爸爸不过是一个刚毕业的小白，心里怀揣着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和追求，放弃了学校给他分配好的工作，决定自己去创业。这样的做法在姥爷这一辈人看来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大逆不道。爸爸曾经带我在清明节给爷爷扫墓的时候也说过，当时爷爷知道后就拿着擀面杖在整个村子里追着打他，差点把他腿都打断了，说他简直是个孽子。村里人都笑话了他好久，说柳家人供孩子读书，本以为供了大学生出来，没想到是个傻子。那几年，爷爷在村里都抬不起头。

        不过，等爸爸创业有了起色的时候，不少村里人会自动和爸爸套近乎，对爷爷也尊敬了不少，还说爸爸真有远见，不愧是村里最早一批的大学生。

        人情冷暖，不过如此。

        毕业后妈妈根据学校的分配，就一直在家附近的工厂上班，等到晚上，趁着姥姥姥爷睡着了，按捺不住对爸爸的爱慕和想念，就偷偷地给在外地创业的爸爸写信，到了白天上班时再顺路从邮局寄出去。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三年。

        这三年里姥爷没少操心，为她物色结婚的对象，但是都被妈妈拒绝了，甚至当姥爷强烈要求她和亲戚介绍的男孩子一定去见一面时，妈妈直接拿着剪刀一把剪掉了直到腰际的两个麻花辫，说自己就要等爸爸回来，不然就一直不结婚。姥姥说妈妈最喜欢的就是她长长的头发了，所以姥爷就再也没敢提结婚，生怕把妈妈逼急了，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活动，打算等妈妈放下这段感情再说。

        其实，妈妈就是一个非常温柔但是又特别坚强的人。就是因为坚强，所以她也非常倔强，不然在爸爸要离去的时候怎么会那么伤害自己。

        温柔的人，如果也很坚强，那么身体里一定有惊人的爆发力。所以尽量不要去伤害那些总是温柔的人，很可能最后只有两败俱伤。

        三年后爸爸的工作稍微有了起色，便带着爷爷和准备好的彩礼去找姥爷提亲。姥爷知道妈妈一直在等这一天，而且等了好久，一等就是三年。姥爷心疼妈妈，也知道坳不过妈妈，便没有再说什么反对的话，只让爸爸签了一份结婚保证书，便答应了这门婚事。

        姥爷要爸爸保证今后无论口袋里有多少钱，是穷是富，都不能辜负妈妈，对妈妈负责，做一个合格的男人，让她快乐生活。

        当日的誓言，终究是当日的。用一句好多人都知道的话来讲，虽然之后确实是背叛你了，可在当初对你许下誓言的那一瞬间是真心实意的。

        其实谁知道是不是真心实意的呢？谁又知道真心实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世间的真心实意有时就是那么一文不值。

        在爸爸和妈妈离婚的那一天，姥爷狠狠给了爸爸一拳，虽然姥爷已经七十了，但是毕竟是多年的老警察，力度还是蛮大的。当着爸爸的面撕掉了保证书，“你这种背信弃义的人配不上我杨家的女儿，从今天开始给我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出现在雪慧和小如的面前！！”杨雪慧，我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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