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大战序幕

沉积了两天的铅云没能抗住北风的摧残，将鹅毛大雪尽数吐了出来，很少见一年中头一场雪就这么尽兴。

        火盆里烧着银丝炭，细微的噼啪声和着窗外簌簌，竹叶上裹着剔透的冰棱，偶尔承受不起积雪的重量，啪嗒砸下一小堆。好一片静谧美景。

        可惜裴铭没心情赏雪，哪怕炭盆就靠在榻边，还是暖不了她的手心，静默一会儿之后，开窗眺向皇宫的方向。

        今天是太子代政的日子，早朝仅次于登基的盛大，所有皇子都得入朝，薛庭藉自然不例外，她很忐忑是否会出现意料之外的变故。

        正如她担忧的那样，太子可谓来势汹汹。

        因为还没有正式称帝，所以帝王的琉冕还没有资格戴，不过玄端倒穿得像模像样，不管有没有君王该有的德行，至少气势是有了。

        俯视满朝文武，他的目光更多的还是停留在薛庭藉身上，“六弟前阵子身体欠佳，如今可大好了？”

        薛庭藉紧绷着面目回礼，“多谢太子记挂，现已痊愈。”

        “哦是么，你好得还真是及时。”

        这才刚早朝，就急着找他的麻烦，薛庭藉暗自不屑，抬眼与他视线相撞，“臣弟的小病无足轻重，比不得天下社稷，多谢太子费心。”

        所以就别浪费时间逞威风了，有本事让百官看看你从政的手腕啊，看看你有什么资格驾驭朝堂。

        事实上太子确实没有掌朝的能力，面对层出不穷的禀报，他根本拿不出办法来，又不愿意让薛庭藉看他的笑话，因此那些问题只能让他们自己解决，早早便退了朝。

        令人玩味的是退出大殿后，武将们的分派极为典型。

        一派以谭将军为首，都是和裴长远关系好的，这段时间被太子打压得十分难看，这会儿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全都围在薛庭藉身边。

        另一派则是得太子提拔，满心想要取代裴长远的，而其中就有裴铄，裴长远的亲儿子。

        虽然他并不知自己的父亲差点经历了死劫，也不清楚太子真正的用心，好歹混迹于官场，还能如此蠢顿也算是罕见了。

        见到他竟然认贼作主，谭将军愤然挡住裴铄，“你这小子傻了不是？！你老爹在边关——”

        后面的话被薛庭藉拦住，不是他好心为太子遮掩，而是他和裴铭相处下来也学聪明了，有的时候欲言又止更能引人深思。

        可惜裴铄太蠢了，还妄想着自己能飞黄腾达，忠心有什么不对？明明太子很赞赏他啊。

        谭将军本就对裴铄不抱多少指望，摇摇头拂袖而去，他的同僚也看不上这位毫无头脑的裴家公子，不屑轻视溢于言表。

        裴铄也不在乎，在宫门口等着太子，原本他这样的低阶散职是没资格参加早朝的，都是太子破例，他便以为自己攀上了天梯。

        然而太子器重他，仅仅是因为他以为裴长远能死，结果呢？人家裴大将军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抓了匈奴的王子立了大功！

        昨日父皇也警告了他不准动裴将军，所以裴铄于他而言，已经毫无作用。

        今日早朝没能立威，被薛庭藉给小瞧了，太子本就不悦，看着裴铄那哈巴狗似的嘴脸就生厌，挥袖把他赶开。

        裴铄仍没有自知之明，主动自荐说能替殿下分忧，太子冷笑着驻足，丢给他一句如坠深渊的话。

        “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句话恰巧也被旁人听到，各个都是人精，心里还能没数么？纷纷偷笑着远离裴铄，把他甩到了一边。

        太子刚掌权，薛庭藉必须趁着前期他不敢为所欲为时，抓紧时间笼络人心，谭将军也是这个意思，光他们这些老伙计还不够，殿下得在新晋的武将们之间活动开才行。

        薛庭藉想起他之前建了个会武馆，在那设宴不错，边说着边各自告辞，一转身，却见裴铭含笑着站在远处。

        雪还未停，她撑着伞站在马车前，身上裹着狐裘，笑靥被呼出的白汽氲得模糊，暖融融一团，让人看着就欢喜。

        最动心莫过于烦郁时能有佳人相守，连和谭将军道别都忘了，他径直走向裴铭，把她颈间的围领拢了拢，顺势捏了把她的脸蛋。

        施了薄粉的肌肤手感很细腻，晕在眼尾的胭脂让她的笑显得更深些，难耐悸动，轻吻在她的鼻头上。

        “这么冷怎么跑来了？”

        “不安心，唯有看到你才行。”

        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密语，不妨碍旁人目睹这肉麻的亲昵，那些不知情的武将们推了推谭将军，“诶诶怎么回事啊，之前不是说他们断了么？”

        “嗐年轻人嘛。”谭将军给他们递了个眼神，“这日夜相处的还能有什么仇，连老裴都亲口答应了。”

        也不知道是他平时就是个爱浪荡的，还是这话里歧义太大，那些人心领神会，纷纷向六殿下投去恭喜和赞许的目光。

        日夜相处啧啧啧，这下有喜酒喝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这个时候，许太傅领着许奕从旁经过，一见到薛庭藉的背影，许太傅就气不打一出来，重哼一声快步离开。

        而许奕却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裴铭那刺目的笑容，牙关咬了咬，眉宇间透着几分懊悔和焦灼。

        把别人的眼光都抛到一边，薛庭藉扶着裴铭一道上了马车，揉着眉心有些头疼，“万万没想到，我能有这样一位大舅子。”

        他说的是裴铄，好歹也是将军之子，怎么连这点审时度势的眼力都没有？只怕哪天从背后捅他们一刀都不稀奇。

        这点也是裴铭没想到的，是她扭转了月氏公主和亲的事，导致了后续一系列的变化，裴铄这个傻子，诚然好控制，可那份盲目追逐地位的贪念也实在令人头疼。

        马车撵过路面上的积雪，有风微微吹动车帘，透过那一线缝隙看向车外的茫白，裴铭那慢扇的长睫挡住了眼中的凛冽。

        是该给他点教训了，好让她这位兄长弄清楚，该抱谁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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