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总有那么些遗憾

一见面，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给了裴铭一个深情拥抱，“一整天下来都魂不守舍，看到你才安心。”

        她无声偷笑，调侃他只是给自己的懒散找借口罢了，薛庭藉佯怒盯着她，趁她不备，将一个青靥鬼的面具套在了她脸上，娇美与凶煞相矛盾，怪滑稽的。

        不等她生气，他给自己也戴了个红牙鬼的，还挺般配，互相都笑了起来。

        “走吧，裴小姐。”他伸出手，等着她来牵，裴铭也不骄矜，在触到他掌心的时候，被他扣住十指。

        隔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脸，这种奇特的疏离感反而让裴铭心窝一软，好似这样就能给自己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能够放下心防，和他欢畅半晌。

        灯会还在继续，他们混迹于人群中，买了两串糖团，数上一二三，同时掀开对方的面具，把糖团送进对方的嘴里。

        可下一次故技重施时，裴铭的嘴边却贴来他的唇瓣，报复他的作弊，她故意咬了下去，疼得他倒吸口气缩回了脑袋。

        又走到一个花灯摊子前，最畅销的就是莲花灯了，不过这种莲花灯不是捏在手上，而是戴在头上的，像根步摇一样坠在发边，行走时让美艳的脸庞影绰动人。

        由他为自己插上灯簪，视野顿时亮了起来，裴铭很喜欢，可就在刚走两步之后，恍惚有了错觉。

        火光还在晃动，落入她的眼中，像极了许立雪玉陨那日，她站在程府外，泪流满面看着的通天烈焰。

        大火能让程家的罪业付之一炬，但烧不掉她的悲痛，时至今日再想起依然心如刀绞，竟让她簌然落泪。

        薛庭藉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在喧闹中依然听到了一声抽泣，忙掀开她的面具，不解又心疼，“怎么了？”

        “没什么。”她定了定神，艰难地吸了两口气，“火光太亮，迷着眼了……”

        这说辞薛庭藉并不相信，但她不肯多说，也没什么办法，只好牵着她慢慢踱步，明显看得出她已没了刚才的兴致。

        就连裴铭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总想起立雪，此刻就连这满城的绚烂灯火都让她觉得害怕。

        薛庭藉不再带着她瞎逛了，径直领她来到一处空旷地带，这里人不多，立着个相当大的台子，上面遮着红绸，猜不出是个什么。

        “这是我准备了好几天的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他站在她的身边，明显紧张了起来，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虽然看不到脸，但他的声音听起来青涩又期待，裴铭掌中用力以示回应，“你送的，我都喜欢。”

        得了她的嘉许，薛庭藉终于鼓起勇气，扬袖示意撤下红绸，却让她着实纳闷。

        这黑乎乎的一根柱子……有何妙处？

        薛庭藉也不卖关子，打了个响指，便有光亮从柱子中间透出。

        渐渐地，裴铭才看出这竟是个巨大的走马灯，每片灯面都堪比屏风，每一笔也都是他亲手所作，被热力催动着缓慢旋转，上面所描画的山水皆是实景。

        每个景中，都有她。

        太明湖畔戴着幕篱的倩影，赛瑶池旁临风轻莞的回眸，北地星空下胜似飞仙的雀跃，细碎飞雪中身着盛装的娇羞。

        与她相处的每一时刻，他都记着呢。

        这一幕幕，恍似昨日才经历，可想想也有那么久了，回忆重生以来与薛庭藉的点点滴滴，意外地竟有些困惑。

        当初接近他，报着那么深的恨意，怎么就被慢慢淡化了呢？从别有用心的勾引，到如今……自己也说不清是何心情。

        薛庭藉啊，当真是她生生世世的克星。

        不知不觉，裴铭的面具被摘下，走马灯还在徐徐转换着场景，吸引来周遭的行人，无不艳羡画中人独得的宠爱，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她。

        这种炫耀的方式还真是符合薛庭藉的作风，霸道地宣告天下，他就是这么宝贝他的阿铭。

        明眸中映着浓淡笔墨的光彩，裴铭忽而掩唇而笑，认真品起他的画作，“笔锋尚可，着色也到位，但是少了点什么。”

        薛庭藉捏了捏下巴，“那爱妻有何高见？”

        爱妻？裴铭横了他一眼，倒也没多追究，煞有介事地点评道：“你自己怎么不在画里呢？只我一人有何意思。”

        她似乎听到了薛庭藉怦动的心跳声，那么有力、急促，弄得她都脸热了起来。

        松开了相扣的十指，绕到了她的后背，另一手抚上她的侧脸，如此细嫩，让他爱不释手。

        “画里画外，不都在看着你么。”

        他带着浓浓情意的低沉嗓音，太难以抗拒了，裴铭知道他接下来要干嘛，仿佛水到渠成，已完全没了抗拒。

        从心底里觉得，这样也挺好……

        可就在她仰头准备奉上回礼时，鬓边的莲花灯晃动，橙红的火光映在薛庭藉的脸上，打出了几片阴翳。

        一瞬间仿佛看到了那张令她畏惧的面孔！

        推开他的力道之大，让薛庭藉趔趄了好几步，满脸的错愕，“怎么了？”

        惊惧未散，裴铭忍无可忍摘下了头上的花灯，在他困惑的注视中别开了目光，“这个太晃眼。”

        看得出她明显情绪不对，薛庭藉不再勉强，裴铭也没了欣赏走马灯的兴致，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忽而他温热的掌心覆在她的发上，微微抬头，看到的是他俯下的笑脸，为了哄她开心而故意打趣，难道是裴小姐临近婚期，已经期待得魂不守舍？

        很感谢他没有追问，裴铭牵强挤出三分笑意，薛庭藉并不想勉强她，还是送她回去吧。

        两人荡悠悠信步于熙攘的御街上，说压抑算不上，但也融不进那些欢声笑语中。忽而从一条小径中冲出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冷不丁撞上了她。

        薛庭藉不满他们的冒犯，皱起眉刚要斥责，那几人就匆忙道歉了，看起来十分焦急，甚至连头都来不及抬。

        大好的上元夜，无论发生什么急事都挺糟心的，裴铭也懒得怪罪，却见一个老妇人催着他们赶紧走，从打扮上看是个稳婆。

        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裴铭扭头又看向前面那几个家丁，定睛细看竟是惊得浑身发凉。

        “你们……是唐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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