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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他爱的人”


  ◎“希望重逢”◎

  许蝉出院这天,  正好惊蛰。

  春雷乍动,惹来的一场骤雨将原本浮躁沉闷的医院洗涤一新,隔着明净的落地窗,  楼下的小花园里的盎然绿意似乎要爬到人心里。

  出院单上的笔触沙沙作响,许蝉听到病房门外传来低沉而急促的脚步声,  手上的动作微顿,她急忙扭过头,眼底的期待就那么毫不掩饰地暴露在了来人的视线里。

  徐树岸一只脚踏进门,  入目就清晰地看到许蝉眼底的锐利的欣喜,  然而这份喜悦转瞬即逝,  突然就冷却成了扫过自己的失望与厌恶。

  八千多公里的奔波的本就让他有些疲惫,  徐树岸原以为自己一下飞机就赶过来,  许蝉不说有多惊喜感动,起码也应该对他展示出些许心疼和理解,毕竟,  她向来是很善解人意的。

  他扫过许蝉身旁空荡荡的床位,  见她填好了出院单就要离开,反手将病房门紧紧扣上,  继而整个人都挡在门板上缓缓抬头,  “你现在连看我一眼都不肯了吗?”

  他在过来的路上就看到了关于季隆医药和冷库发生意外的新闻,虽然警方透露的信息非常有限,但是看着跌破谷底的股价和沸腾起来的媒体,他大概也猜到了三四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李闵会因为这件事再次和许蝉扯上关系。

  此时,  徐树岸觉察到许蝉对自己的态度改变,  又想到谢时雨发过来的那些消息,  他心底的不安情绪瞬间顶到了峰值,语气也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别不说话。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许蝉定在原地,仰起头看着徐树岸,眼底平静得就像是一汪死水,“徐教授,请让一让。”

  徐树岸的肩膀微微发抖,他死抵在门板上,紧紧地盯着许蝉的眼睛。                        

                            

  许蝉力气不算小,可是手指都被勒出充血了,那扇门依旧岿然不动。

  “你是不是怪我来晚了?是不是怨我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没有及时出现?”

  徐树岸像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冷待,更像是无法接受这样无缘无故的失败,他一只手抓住许蝉的肩膀,手指微微用力:“我只是来得晚了。”他往前一步,眼圈微微泛红,将许蝉静静抱在怀里,禁锢似的收拢了一下,“以后不会了,我发誓……”

  “徐教授。”

  许蝉任凭他抱着,下巴蹭在他的胸口,淡淡地开口。

  女人毫无感情的声音缓缓响起,徐树岸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那天在巷子里,是李闵发消息让你来接我的,对不对?”

  徐树岸下意识松了下手臂,许蝉动也没动,垂着眸盯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静了一会,才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到徐树岸的面前,她仰起头冲着徐树岸微微一笑:“你看,我找到项链了。”

  那条项链没有落在路边的草丛,没有被流浪汉捡走,而是在另一个人的口袋里。

  她隐约还记得项链落在地上的轻响,就像是隐秘的守护倾巢而出,温柔地席卷荒地,在夜色里留下一道道不易察觉的痕迹,浅尝有些甜蜜,回味却又酸楚异常。

  项链躺在盒子里,就像是从未离开。

  徐树岸拇指划过月亮背面的姓名缩写,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许蝉,“可是,你不想要了,对吗?”

  许蝉松开手,慢慢往后退了两步。

  阳台上的风掠起帘幔,遮住了她半边裙角,她背对着徐树岸,平静得有些令人心惊:“我奶奶常说,要开心就不能太贪心。”她转过头,目光掠过徐树岸手掌心里的盒子,眼睛轻轻地弯了起来,“我已经收过星星了,就不能再要月亮的。”                        

                            

  “可是你明明都接受我了不是吗?”

  徐树岸定定地质问许蝉,情绪有些微激烈:“难道就因为有人在我不在的时候趁虚而入?你就又要推开我?许蝉,你这样对我很不公平。”

  许蝉笑意褪去:“那你对我公平吗?”

  你明知道我曾将李闵放在心口,你明知道我有多憎恶冯偌巍,你明知道我父亲的案子对我意味着什么,你明知道我对信任这两个字看得有多重……可你还是选择一次次撕开我的伤口,然后在我疼痛的时候递上肩膀。

  爱不是靠利用和算计兑换的廉价品,也不是可以用来等价交易的筹码。

  许蝉眼尾泛着红,一字一句地问他:“你知不知道,冯偌巍就是害死我父亲的帮凶。”

  当年,如果不是冯偌巍出的主意拿许父做替罪羊,他现在可能仍旧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如果不是冯偌巍暗中威胁,他也不会用自己的死作为诱饵,企图引导警方发现那批违规药品。

  可惜,他头上的罪名砸弯了他的腰,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畏罪自杀。

  “警方重新调查了当年的案子,法医也做了检测,发现他吞食的那瓶药物正好也是当时的药厂进口的特效药。可惜当年的检验设备粗糙,也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囚犯自杀用的药会和已结案的贪污案有什么关系,事情便不了了之。”

  李闵发来大段消息的时候,许蝉胸口就像是卡着一块烙铁,明明疼的要命,可是嘴边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她努力保持镇定,艰难开口:“警方是怎么查到冯偌巍的?”

  “罗承会所曾经发生过好几起……案件,”李闵掠过一些尖锐的词,直接讲到了结果,“最近警方在调取监控和自愿作证的证人口中得知,当年作案的人几乎都是同一伙人,他们使用的药物也是经由地下工厂私自研发,流通渠道和季隆医药查封的那批同源,药品的配方也在7号仓库的地下工厂里被搜查找到。”                        

                            

  隔着屏幕,李闵突然打字道,“你之前不是去过罗承会所吗?那家会所,十年前,冯偌巍也常去。”

  当时的许蝉大脑一片空白,她感觉自己陷入了短暂的失明,耳畔只剩下那天马宿雨站在罗承会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的情景。

  冯偌巍,罗承会所,毕业聚会,马宿雨,药。

  所有的关键词组合在一起,许蝉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一个她最不想面对的结果,她下意识想要否认这个答案,但是后退途中被桌角撞击而来的钝痛感却清晰地提醒着她,再不愿意接受,这也是唯一的真相。

  就像此时此刻,许蝉眼前依旧深情可靠的徐树岸,她再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和他在一起,也终究是做不到了。

  “徐教授,我有我的原则。”擦肩而过的瞬间,许蝉放低了声音,“我从不和魔鬼做交易。”

  徐树岸立在原地,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底气。

  身后的门被许蝉陡然拉开,“嘎吱”声中他感觉自己和许蝉之间仿佛有什么联系突然间也跟着断掉了。

  徐树岸猛地醒过神来,转身踉跄着跑出了楼道,原本宽敞的过道被途径的病床挡住了去路,他抬起头看向视线的尽头,却再也找不到那个他想找的人。

  从第一次算计开始,他就在用一种饮鸩止渴的方式来豢养他的爱意。

  徐树岸太了解许蝉了,以至于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如何取悦她,如何用最有效的方法快速得到她的心。

  可是,他到底还是小瞧了她的心志,也低估了她的原则——企图用最廉价的手段困住一个人,是他在这场博弈中唯一的败笔,也是致命伤。

  

  城西·博厦别墅疗养区的小花园里。                        

                            

  暖阳透过一株北美冬青的古铜色叶子漏在男人的脸上,他坐在轮椅上微微歪着头浅浅睡去,就像是旁边池塘里浮着的三两白色的睡莲,看上去安静又从容。

  李闵被相机的声响吵醒,睁开眼就看到谢时雨不请自来地坐在对面的长椅上,一边把硬果糖要的嘎嘣作响,一边皱着眉头不知道是给谁发消息。

  她刚开始还是一副洋洋得意的姿态,可是渐渐地表情就变得有些难看,就像是小孩子赌气一样,把手机丢到一边冷哼了一声。

  “又被气到了?”

  李闵嗓音有些哑,他双臂撑起扶手想要坐起,却因为双腿不便显得有些笨拙,但很快,他就重新调整坐姿坐稳了下来,然后笑弯了眼看向谢时雨劝道:“她要是认真和你斗嘴,你说不过的。”

  谢时雨扬起眉头,不满地瞪向李闵,“你又知道了!你知道的那么多,当年还能认错人?”

  她冷哼一声,突然灵机一动,翻开刚刚偷拍的李闵的照片,挑了一个角度最丑的,选择高清大图发送给了许蝉。

  [@蝉:拍的很漂亮。]

  [@是雨:?]

  [@是雨:你不觉得是我赢了吗?]

  [@蝉:他活着,你赢了,不都挺好。]

  [@是雨:没劲]

  这样的聊天持续快大半个月了,谢时雨从原本的挑衅和炫耀,渐渐地也开始有些郁闷。

  许蝉看到她和李闵在一起,竟然这么久都还能不生气?她不理解。

  就好像明明是三军对战的战场,可是她学会了十八般武艺披甲上阵,却发现阵地上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长久的失落里,她开始想办法参与到他们的世界里,可渐渐地她却发现除了自己之外,剩下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缩回了自己的阵地,他们明明常常隔空对望,可是见了面却又缄默不语。                        

                            

  渐渐地,她突然觉得,就这么和平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他们之间,好像本就不该有厮杀。

  谢时雨使劲戳着手机键盘,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处撒,看到李闵的腿,故意道:“你这幅样子,怎么不去许蝉眼前晃悠?卖卖惨,说不定她还能心疼心疼你,到时候指不定就接受你了。”

  李闵就为了治疗腿伤才转院的,此时听到谢时雨的冷言冷语,他倒也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他下意识伸手放在大腿上按了按,目光轻轻地越过她的肩膀投到远处的林木上,“我不想她因为愧疚和感激而回头找我。”

  “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我?季隆医药的案子也有我的一份功劳,9号床的病人也是我们一起负责治疗,你不觉得我们配合默契,并不比任何人差吗?”

  谢时雨意有所指,似乎是在做最后的争取,她斜倚在旁边的栏杆上,直截了当地说:“其实你拒绝我根本就是口是心非,你就是怕我赢了,会再伤了许蝉的心,对不对?”

  李闵收回视线,滚动轮椅挪到雨花石子路上,似乎是犹豫再三,却还是开口说道:“其实输赢的关键,从来都不是我。”

  谢时雨似乎没有理解李闵的意思,她跟上前扶住李闵的轮椅,故意反驳:“本来就不是你,我的对手从来都是她。”

  李闵静静地看着谢时雨,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泛起一抹极淡的惋惜,“你不觉得,我的出没对你的人生其实并没有任何影响吗?”

  如果谢时雨的人生里删掉李闵,她还是会会出国留学,或许成为一名优秀的心理师。

  可是有个人不一样,如果谢时雨没有在初三遇到她,也许她就不会坚持进高一一班,更不会遇到李闵,甚至不会在十年后还惦念着从前。                        

                            

  那个人不是对手,不是敌人,而是朋友。

  “你想要赢,不是因为非我不可,”李闵偏过头,像是一眼看穿了谢时雨的心思,“而是想让她注意到你,不是吗?”

  李闵想起那天,他无意中看到谢时雨在许蝉病房门口踌躇不前的身影时,那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她真正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瞬间复仇得逞的快感,也不是她挂在嘴边的输赢,而是哪怕曾经背叛和误会,却依旧想要偷偷挽回的一份感情。

  这世间并非只有爱情刻骨铭心,友情同样如此。

  八年前,谢时雨误会许蝉夺走她的温暖,惩罚许蝉贪图她的唯一,在真相大白后的那一天,她第一时间就低下头颅,亲口向她道歉,却又因为面子匆匆后悔。

  而现在,谢时雨就像是明知自己犯了错又不肯低头的孩子,她想方设法想要得到的,其实就是一句原谅而已。

  可有些东西是等不到的,就像是错过的永远无法重来。

  就像谢时雨和许蝉,就像许蝉和自己。

  “时雨,”

  李闵轻轻地出声,“对不起。”

  他毁了两个女孩的友谊,也亲手弄坏了自己的爱情。

  谢时雨的脚下微顿,她突然想起刚刚许蝉最后跟她说的那句话,眼底瞬间泛起一片薄薄的水雾,陌生情绪瞬间被开了闸,她松开李闵的轮椅,“谁要你们的道歉!不稀罕!”

  走到无人逗留的角落,谢时雨猛地蹲下身抱住自己,她把脸埋在手臂里,掉落在旁边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之前的聊天框,上面清晰地显示出刚刚的对话:

  [@蝉:时雨,对不起。]

  [@蝉:当年我应该勇敢一点,告诉你的。]                        

                            

  谢时雨肩膀微微颤抖起来,“明明,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啊。”

  

  四月初,季隆医药的案件终于落下帷幕,接连被通报的相关案件陆陆续续在网络热议中载入大众的记忆,许蝉也如期收到了来自罗承会所柳总的监控画面片段文件。

  小区里的樱花全都开了,许蝉坐在阳台上,手里拿着的“证物”反复旋转,她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就听到物业打电话说她家楼顶的小天台上漏水,隔壁业主要见面讨个说法。

  楼顶的小阳台原本是601和602共用的,但是后来李闵把601给卖出去了,许蝉就自然而然觉得楼上就是公共空间,因此她就再也没有上去过。

  此时,听到自己家的小天台漏水影响到了其他住户,许蝉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第二反应就是想和对面业主解释清楚。

  她急忙跑到楼顶,结果凶神恶煞的住户没有看到,只看到李闵敞着腿坐在许久没有打理的青皮小沙发上,见她颇为慌张的露面,一脸兴趣盎然地看了过来。

  温暖的阳光透过干瘪的藤条架漏在李闵的脸上睫毛上,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整个人白得比金色的碎光还要耀眼。

  “过来点。”

  李闵招招手,像是在招呼谁家小猫。

  许蝉眨眨眼,这才反应过来,“你就是业主?你不是把房子卖了吗?”

  李闵笑着看许蝉,像是被她的话给逗到了:“嗯,是卖了,不过不是这套。”他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许蝉坐下:“我只是重新装修了一下,租给祝弓弓一家住。等他长大了,我还得把房租连本带利收回来,要不白占着我的地儿这么久,也不像话。”

  男人半真半假地说着话,语调里说不出的轻松畅然,许蝉感觉李闵突然有些陌生,却又莫名的有些熟悉,她瞥过视线,把自己的心神定在遥远的樱花树上。                        

                            

  “那你要搬过来住吗?”

  许蝉指了指602的位置,目光看着李闵有些若有似无的闪躲。

  过了好了会,李闵见许蝉终于舍得把视线挪回来,才快速道:“许蝉,我今天过来是特地找你的。”

  许蝉微微挺直了腰背,有些紧张:“?”

  “这是新的房租合同,”李闵放下已经签过字的文件,也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樱花小树林:“我报名了银鸽计划,下周要和其他志愿者医生一起飞到丹达葛尔参与援助,估计至少也得一两年才会回来。这段时间,你不要……”

  他顿了一下,像是吞下了什么话,转念指了指合同上的数字,道:“……担心房租的事情,直接打到这张卡里就行。”

  “丹达葛尔?”许蝉满心只剩下这四个字。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个地区最近经常在新闻中出现,前几年开始国际卫生组织就有针对性地组织各个国家的医疗志愿者进行救援志愿行动,在国内简称银鸽计划,那边地处偏远,自然灾害频繁,而且本地病非常顽固,新生儿死亡率居高不下。

  有人说那里满目疮痍,遍地硝烟,更是瘟疫横行的沼泽。

  “为什么要去?”

  许蝉怔怔地望着李闵,可是他眼底并没有她以为的颓丧和消沉。

  以前,李闵觉得自己的出生是刽子手厚茧下的闸刀,是他害死了父亲的爱人,以及别人眼中那个善良温柔的他的生母。

  因此,他曾认为只有死在手术台上,才算是完完整整地赎完了罪,才能有资格去见一面那位未曾谋面的母亲。

  可后来,有人骂他推卸责任,作茧自缚,还指责他这幅做派只不过是用亡人来遮掩自己的懦弱胆怯,本质上就是把自己人生的失败推卸到别人身上。                        

                            

  “我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吗?”

  “你永远都在为别人而活,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欠了你的你欠了的,你觉得自己的人生全都被他们毁了。可是,你有什么权利把自己的失败都甩给他们?你是自由的啊。”

  是啊,人生来自由。

  他的每一步都是他自己走出来的,跟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直接关系。

  他可以选择地狱,也可以选择天堂,全凭他心罢了。

  许蝉见李闵沉默,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在坚持等待着答案。

  在她没有看到的角落,男人的手臂微微有些发颤,身体差点就因为难以支撑而轻晃了一下。

  过了一会,李闵双手撑着两侧,自然而然地往后一靠,眼底噙满了温柔的底色,像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有为什么,就是想离开这里,去那里看看。”

  多年前,有人带他走出过牢笼。

  现在,他也想成为一盏灯,为途径他生命的每个人带来光亮。

  在末路穷途,生死绝境,他不光想要守护好他爱的人,也希望那些和自己一样,曾在绝望与泥泞里挣扎的人,得到光与转机。

  作者有话说:

  还剩下最后一个剧情。

  ◎最新评论:

  【又要分开一两年了,呜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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