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血雾临城（七）

李顺离开沙棘县城的第二天，镇上的人们从噩梦中醒来，都满怀希冀地期盼着昨夜听到的鬼哭狼嚎只是一夜的梦魇。

        然而，推开窗后，不止那可怖的红色雾气依然笼罩着全镇，壮着胆子外出的人们还陆陆续续带回了更多骇人听闻的消息。

        镇上黄员外家里七口人，还有十几个佣人，一夜之间全都死了，全部都是在没有任何外伤的情况下被抽干了血肉，只留下皮包着枯骨。

        洑水村中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疯逃到镇上，脸色煞白地大喊大叫，逮着人就揪住他的衣襟，跪下来哀求道：

        “救救我们！全村人都死光了！都被‘那个东西’吃掉了！它现在还追着我们！救救我们吧！”

        可是镇上的人们望向他们身后，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等大家把这事报到县衙的时候，那几个年轻人已不知什么时候跳进了城河里，捞上来的时候已断了气……

        许丁山是临水村中的一个普通渔民，夫妻俩与这村里大多的村民相同，靠日出晚归地出河打渔，拉扯着一个三岁的孩子。

        昨天夜里，村后的那蛰貔山上一直断断续续地传来豺狼的呜鸣，吓得孩子哇哇大哭了一整夜。

        夫妻俩哄着孩子的时候，却听见“咚咚咚”的急促敲门声。

        “谁啊？”许丁山拉开门闩查看，外面却并无人影。

        关上门再上床，没过一会儿，“咚咚咚”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他抄起棍子，打开门走出去绕着屋子查看了一圈，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只当是有人恶作剧，朝着村里大骂了几句就回屋把门闩上了。

        屋里孩子哇哇哭得更大声了，媳妇慌忙拍着孩子吃奶。

        夜里这样“咚咚咚”的敲门声又这样时不时地响起了许多次，夫妻俩折腾得一夜没合眼。

        到了天亮，响声消失了，孩子也终于停止了啼哭，夫妻俩都有些疲惫。

        许丁山推开门，一阵刺鼻的花香扑鼻而来，四周一切都被厚重的红色雾气掩盖。

        “见鬼，这什么鬼天气啊？”他抱怨着打了个哈欠，这天气想出去打渔是不可能了。

        “咋了？”妻子也下了床，来到门边吓了一跳，“妈呀！”

        “别一惊一乍的，不就起了个雾吗？”

        妻子指着地上，“我不是说雾，你看这个。”

        他顺着妻子的手势看去，可能是由于雾气的原因，门前的泥地十分潮湿，泥泞里似乎有许许多多踩得乱七八糟的脚印。

        他蹲下身查看，这不是人的脚印，而是一个个梅花形状的，像狗爪印，但比起狗的脚印又有点太大太深了，脚印的旁边还长出了不少那种黑色的小花。

        妻子的声音有些颤抖，“老许，这脚印子，我看像是豺狼啊？”

        两人一下子想起了昨晚山上的嚎叫，还有那像是恶作剧似的敲门声。

        他的妻子平素有些迷信，此刻惴惴不安地说：“我说老许，我在想会不会是昨晚咱们娃娃哭，把豺狼精给引来了？”

        他听着媳妇的话，心里也不禁有些发毛，走出门外一看，更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门旁边的泥墙上一片狼藉，全是一道道的爪印！

        许丁山心头的恐惧逐渐转化为怒火，咬牙切齿地骂道：

        “他娘的，敢盯上咱家的娃，老子弄死你！”

        他回屋里抄起打渔用的鱼叉，又沿着房子周围找了几圈，还是一无所获。

        那脚印邪门的地方就在于，只有他家门口那一块儿的地上有，其他地方虽然也有些泥泞，却没有看到任何野兽的踪迹。

        “老许，你快拎点东西去找赵大姐，她跟咱们村那个姓马的神婆子关系不错，让赵大姐请她来帮咱看看，是不是招惹了什么脏东西了。”

        “行，”许丁山点点头，把昨天打渔带回来的一些河虾中挑了些新鲜的，用衣服兜着，嘱咐妻子：

        “你搁家里把门锁好，剩下这点虾熬点粥带孩子先喝着，不用等我了，我去去就回。

        “哎，你可千万当点心。”

        “行，放心吧。”许丁山说着就出门了。

        赵大姐住得离他家并不远，搁平时两家串门喝碗茶功夫就到了，但今天这雾气实在太浓了，而且脚下不光泥泞湿滑，还得时时避着那些黑色花底下剌人的藤蔓，许丁山有些后悔自己只穿了双破烂的草鞋就出门了。

        走了一会儿，他心中有些诧异：村里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家家户户养鸡鸭鹅犬的不在少数，平日不管走到哪都吵吵闹闹的，今天却一声鸡鸣狗吠都没听到。

        说起来，似乎昨晚山上狼嚎的时候，村里好像也没听到有狗叫唤。

        他隐隐觉得不妙，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同时扯开嗓子喊着：“赵大姐！赵大姐！你在家吗？”

        边走边喊了一阵子，身后终于传来了回音，原来他早就走过头了。

        见到赵大姐和他的丈夫还好好的，许丁山心中稍稍放松了些，起码他瞎想的最坏的结果没有发生。

        赵大姐是个很热心肠的人，老远就招呼他：“是老许啊！我听声音就觉着是你，快进屋来，哎哟咱们这熟人，你还带东西来干啥？”

        赵大姐找了个竹筐，将那一兜河虾接过来，立即猜到他的来意，便问道：“咋地，有啥事咱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

        他遂将昨夜至今早发生的一系列怪事说了一遍。

        “赵大姐，我媳妇说你跟那个马神婆挺熟的，你看能不能请她来帮我家瞧瞧，做做法事？”

        “成！”赵大姐爽快地一口答应，“昨晚蛰貔山上那声音我也听见了，我本来也就是打算今天去找马神婆来着，你放心，只要她出手，百试百灵！你跟我来吧。”

        马神婆住在临水村的西边尽头，也就是蛰貔山脚下，许丁山跟着赵大姐在迷雾中摸索到晌午才找到了她家。

        这是一间破落的祠堂，虽然积满了灰尘，但可以明显看到有人居住的痕迹。

        “马神仙！您在吗？”赵大娘十分熟稔地步入堂中问道。

        “咳咳咳……来了！”

        屋里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中，一个披着小短袄，盘着头发，有些发福的女人捂着胸口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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