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什么报应？

那人也算明事理，并未追究什么，反而拱手行了个礼。

        “两位小姐，是在下挡了你们的去路，书童又无礼与你们，这道歉的人应当是我，望小姐原谅。”

        我也欠身回了个礼。“哪里。应当是我向你们赔个不是。”

        等到他抬起头，藉着落日余晖，我才看清楚那人的长相。

        只见他面如冠玉，眉如墨画，一双丹凤眼为他平添了一丝妖冶，饱满丰润的唇似涂了一层胭脂。这样的长相衬上他风流倜傥的气质，却并不让人觉得女气，甚至别有一番风情。他的身高七尺有余，形体精瘦，束发白衣，飘飘逸逸似欲乘风而上，越发显得超凡脱俗……

        初时，我确实惊为天人于这位公子的长相，然而接下来的感觉着实让我奇怪：我才第一次见过他，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受？

        若是之前见过，像他如此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为何我记不得是在哪里见过？

        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那翩翩公子也在盯着我瞧，我的脸一下子变得滚烫。

        明知道有些失礼，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公子，我们之前是否见过？”

        他又认真打量了我一番，忽然拿出扇子打开，遮住了那张含笑的嘴。

        “不曾。不过方才在下听到小姐身边丫环说的话，想必，你就是苗家小姐？”

        我自动忽略掉刚才见到的他唇边的笑，脸上热度也稍退，才不紧不慢地回道：“正是。公子站在我家府门前似乎已久，可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是否要叫人进府通报一声？”

        我作势要叫喜春儿去通报，他此时却合上扇子，抬起手示意不用。

        “不必惊动令尊。在下今日不过路过，既然天色已晚，改日再登门造访。这就告辞了。”

        见他说完之后真的动身走了，我连忙说道：“慢！请问公子尊姓大名？我也好先知会一下父亲……”

        他已经行了几步远，听见我问话便停了下来，先是打开扇子扇了几下，这才回头，转身合扇，慎而重之地朝我行了个礼。

        “敝姓秦，单名楚。他日必当有缘相见，不必另行通知令尊了。就此拜别！”

        说罢，他便转身，与书童疾步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我与喜春儿觉得这人实在有些奇怪，禁不住互相对望了一眼。不过很快，我们便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回头忙提裙快走进了苗府。

        ——

        刚进大厅，没想到就见到了爹。此时他正完好无事地坐在正位上闷头喝着酒。

        “爹！”脚一踏进大门，我忍不住高声唤了一句。

        爹微醺的醉眼眯了眯，许久才认出是我，跌跌撞撞地起身欲迎接我，脚下却被桌脚绊了一下，接连着往前行了几步。

        我一惊，几大步跑过去。幸好刚刚扶住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慢慢将他扶在位置上后，看到桌子上凌乱地摆放了几个空酒瓶，我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爹，您是有心事么？打小夙茵就没见您喝过酒，怎么如今却喝了起来？”

        爹恍惚地看了我一眼，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长叹。

        “唉……许是报应来了，怎么躲也躲不开了……”

        心里咯噔跳了一下，我忽然有些期待爹会酒后吐真言，便试探地问了一句。

        “爹，什么报应？”

        爹似乎并没有听到我说话，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酒一杯接着一杯仰头闷了，嘴里还不住呢喃着“报应”这两个字。

        眼看着又是一瓶酒见底，我开始担心他的身体。

        这才记起自己来之前并未问过发生什么事，以为爹是生病了，便急匆匆赶来。眼下看来，他的身体并无大碍，那便是生意上出了什么问题罢？

        可即便他的身子此时无事，若是再任由他这么喝下去，怕没病也要喝出病来！

        这么一寻思，心里一急，手便做出了反应，我愣是将他到嘴的酒杯给抢了下来。

        他却以为我与他作对，跳了起来，生气地拍着桌子指着我。

        “连你也要和我过不去？！你来做什么？！出去！”

        说完后，他忽然又坐了下来，情绪变得忧伤，嘴里不停说着道歉的话。

        “都是报应啊……我对不起你……若不是我，你也不会遭众人耻笑，也不会背上‘背信弃义’之名……我不该害你们走投无路……”

        爹说着说着，头慢慢放在了桌上，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

        爹喝醉了。他最后口中的“你”，也应当不是我。

        望着他熟睡中还在无声地动着的双唇，还有不经意滑下两行泪水的眼角，我的心里不由一阵抽痛。

        爹是做了什么错事，到如今还念念不忘？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受到这么大的打击，直说是报应？

        而他口口声声对不住的“你”和“你们”，究竟指的，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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