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对方直愣愣地看着他，涂涟心脏猛地收缩，也愣了一下。

        片刻，又想到如今他跟仇瑜只是普通人。

        便不动声色站直了身体，神色淡漠。

        付菡看出了他的不对，“怎么了？”

        涂涟下巴朝着仇瑜的方向点了点：“你朋友，还没走。”

        付菡顺着看过去，眼底的不耐一览无遗，又不好发作，“我过去看看。”

        话音刚落，人还没动作，仇瑜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涂涟总觉得仇瑜一直在看他。

        他想了想，可能是心虚……

        付菡挡在他身前，将他与仇瑜隔离开来，“我好话已说尽，你还有事吗？”

        仇瑜听他说完，目光悠悠越过他，投向他身后的涂涟。

        “你说你没有办法，这位……看起来气度不凡，或许有办法呢？”仇瑜恳切地注视着涂涟：“前辈，我有一事相求。”

        涂涟多少放心了一些，仇瑜应该是被付菡拒绝后，绝望不已，离开途中想到了他，又升起一丝希望，这才回来找他。

        “我……”

        “想都不要想。”付菡帮他回绝，态度坚定：“快滚，若不是看在你跟我处境相似，你有这种想法我会直接杀了你。”

        仇瑜眼圈红彤彤的，奇怪的是看起来不悲不喜，就像这世间的一切都已经与他无关，涂涟静默着观察他，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更多是愧疚。

        他执行任务的时候，没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完成之后，也没有觉得，这会儿，倒是有那种感觉了。

        系统一再向他强调攻略对象都是数据，是虚假存在的人物形象，所以他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心理负担。

        游戏人间。

        对，和他们在一起，就像是在游戏人间。

        这个时候在他眼前的仇瑜，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真实。他好像真的伤害了一个真实存在的生命，而这个生命爱他。

        “你们都是正派人士，怎么会滥杀无辜。”

        仇瑜轻声开口，付菡的表情……

        唔，涂涟看到以后，之前那些忧郁的情绪瞬间散去，觉得有些好笑。

        只要说出一个谎言，后面总会跟着无数个。

        仇瑜是他小师弟，他们曾经朝夕相处，仇瑜的每一步成长他都有幸参与，这小子不是个蠢笨的。

        他或许不知道付菡为什么要伪装成正派修士，但他知道一定是因为付菡身边的这个男人，所以他就顺着付菡的意，帮他圆了谎，但也刚好捏住了他的把柄。

        涂涟有了些恶作剧的心思，“听我朋友讲，你师出川无峰？我们其实算是师出同门。”

        仇瑜轻轻眨眼：“敢问前辈姓名。”

        涂涟看了付菡一眼，因为之前的长时间的装模作样，又因为刚才仇瑜说的那句话，付菡现在一肚子火，还没办法插话。

        能看到付菡吃瘪的样子，涂涟还是觉得挺舒服的。

        毕竟即便这段时日付菡看起来是掏心掏肺真对他好，先撇去他不知道对方的真实目的，付菡将仇瑜这么好的苗子从正道路上拔了出来，那时候，“司慕”是极其讨厌他的。

        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以另外一个身份，报之前的仇。

        涂涟报出名字，仇瑜脸色一变。

        “涂涟”这两个字，是刻在川无峰之上的，刻在所有弟子心里，进了川无峰的后辈，没有人会不知道涂涟。

        就连那个资质平平，原本根本没有机会进入内院学习的司慕都知道，还知道这名字背后有段传奇，仇瑜不会没听过。

        “你……真的……”仇瑜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涂涟看他这样心里才舒服了一些，这样的仇瑜，才像当初他认识的那个少年。

        “是，不过我不是很确定，喏，他告诉我的。”

        付菡瞪着仇瑜，“这跟你无关。”

        仇瑜眉头紧锁，“若真是涂涟前辈，我……我如今的样子，恐怕不敢自诩跟您师出同门。”

        “我离开川无峰太久了，如今只是借着它的名号说了一嘴，不必介怀。”涂涟轻声叹气：“世间皆苦，我虽不知你受过什么苦，但既然还有羞愧之心，便有回头之路。”

        他终究还是想仇瑜重回正道。

        仇瑜是他的第一个攻略对象，性格好，相貌佳，见过他的宗门长老，没有一个不夸他的。

        如果没有他，没有付菡，仇瑜会成为川无峰的另一段传奇是毋庸置疑的。

        “没有了。”仇瑜微微垂眸，“我没有回头的路了。”

        他情绪变得有些激动，“既然是前辈你，是一定有办法帮我的，我有一事，若前辈能帮我完成，做牛做马皆可，我绝对不说二话。”

        付菡冷眼看他：“他帮不了你。”

        仇瑜不甘示弱：“我还没说是什么事。”

        “你的情况，我大概知道一些。”他担心这两个不省事的打起来，适时开口，随后摸了摸鼻子：“但他说得对，其实无论你需要我帮什么忙，我都无能为力，现下，我也是自顾不暇。”

        仇瑜：“什么意思？”

        付菡：“不必与他多说。”

        涂涟摆了摆手，“无事，既然师出同门，倒也不是陌路人。”

        他轻声解释：“一觉梦醒，前尘旧事忘了个干净。”

        仇瑜眉头微皱，涂涟猜测他对自己的故事没什么兴趣，就捡了个最简单的“一句话叙述方式”来说。

        付菡开口送客：“我们还要赶路，你的忙我们帮不上，就此分开吧。”

        仇瑜没理他，看向涂涟的时候好像已经不阴郁了，像变成了正常的样子。

        “既然前辈帮不了我，我也无处可去，无计可施。如此，毕竟师出同门，便让我跟你们二位一起吧。”仇瑜陈述道：“如今我孑然一身，师门是回不去了，也不想孤孤单单一个人，前辈不嫌弃我如今的情况，我跟着，说不定也能帮上什么忙。”

        付菡不爽的情绪都要把涂涟淹没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涂涟虽然看不惯他，但也知道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委婉拒绝仇瑜：“我们二人帮不上你的忙，总有别人能忙得上，你倒不必顾念同门之情跟着我们，莫要耽误了自己的要事。”

        仇瑜求的事，注定求不到。

        涂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但是仇瑜跟他关系亲密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放他在身边，迟早出问题。

        付菡听他拒绝了，脸色好了一些，“听到了么？还不走？”

        涂涟看了付菡一眼，付菡委委屈屈回看他。

        仇瑜沉思片刻：“前辈既然这么说，我就不打扰了，山水有相逢，总有再见的一天。”他恭恭敬敬作了一揖：“告辞。”

        涂涟对他微笑，他是前辈，不用回大礼，只是微微躬身：“愿你得偿所愿。”

        仇瑜先行一步，重回二人世界，涂涟跟付菡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付菡多次看向他，涂涟都假装看不到，东张西望，看街上卖各种东西的小贩。

        坚定地赶走仇瑜，除了不给自己找麻烦这个宗旨，还因为付菡是个危险人物，目前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个涂涟都还不确定，仇瑜跟着他们，关键时刻说不定会成炮灰。涂涟虽然不是真的爱他，却是真的希望他好。

        “以后，你不要随便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别人了，好吗？”付菡跟央求似的语气，让涂涟装不下去了。

        “为何？”他手上正拿着个鬼王面具，佳节将至，街上卖花灯和面具的摊位，数不胜数。

        “我之前与你说你的事时，不是说过了么。”付菡看起来有些着急：“川无峰的赫赫有名全都得益于你，你回来，恐怕会被寻仇，也恐怕，会被有心人利用。你如今记忆全失，隐姓埋名才是最好的方法。”

        涂涟挑眉看他：“你想让我改个名字？”

        “不是。”付菡道：“下次再遇到那些陌生人，你不理会他们便是了。其他的麻烦，都交给我。”

        “我的修为我自己很清楚，你的，我也很清楚。”他着重情绪强调，果不其然付菡的脸色又难看了一瞬：“你我二人联起手来，普通修士都不会是我们的对手，刚才那个，你一个人就能搞定，我也是啊。”

        付菡见他不知悔改，有些着急。

        “你心思单纯，我是怕你被有心人利用，世间人心险恶，你初入世事，哪里应付得来，我……”

        他话还没说完，脸上就多了个东西，要说的话被强行打断。

        涂涟将选好的面具轻轻置于付菡面前：“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看这个面具，跟你真是合适。”

        付菡一怔，握了他的手，挪开面具，涂涟把手抽走，付菡的目光才真正放在手里的面具上。

        那面具画的是一个恶鬼。

        年关将至，百姓将自己想象的恶鬼模样图画在面具之上，其实一点都不吓人。

        涂涟调笑道：“人们戴上这样的面具，究竟是想打败恶鬼呢？还是想混迹其中？”

        付菡不会明白涂涟的真正含义，看起来有些雀跃，拿着面具一直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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