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完犊子了。

        涂涟一开始只是怀疑，现在听容祭这么一说，确信了。

        他要找的那个傻子，就是司慕。

        涂涟这个人有个毛病，不想让场子冷下来，但他本身其实并不喜欢做那个热场的人，只有一对一无话可说时才会没话找话。

        和付菡在一起的时候，付菡每天对着他喋喋不休，根本不需要他开口，谁知道久久不见，容祭竟然变成了一个闷葫芦。

        所以他才会没话找话，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出于真的好奇。

        说起来是他自作自受，弄成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地步。

        容祭见他一脸震惊，哑口无言的样子，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不晓得他想到了什么，目光呆滞，心神都不知道跑到哪个天地去了，容祭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对方才回神。

        涂涟干笑两声，“没事，我们还是赶路吧。”

        容祭细细打量他，事了眼中满是玩味，却未抵达眼底。

        “方才你不是还很好奇吗？”

        涂涟脑子转得飞快，他一点一滴的情绪转换都逃不过容祭的眼睛。

        当然了，这个人这么可怕。

        “咳咳……”涂涟有点儿不敢看他的眼睛，想了想，躲避更容易引起容祭的怀疑，而且这个家伙对未知特别有兴趣，还不如主动剖开给他看。

        “你刚才说起……的眼神和语气，都太认真了。这是你的私事，我不应该多问的。”

        当然不可能剖开给他看事实，信口胡诌涂涟又不是第一次了，熟练得很。

        说完之后，他还加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笑。

        而容祭显然是吃这一套的，听他说完沉默了几秒，面无表情道：“赶路。”

        涂涟跟在他身后，轻轻松了口气。

        但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小插曲，让容祭对他产生了一点点多余的，之前似乎不存在的兴趣。

        这人开始跟他东拉西扯，什么都说，却不再说自己的事。

        自然，付菡还没有帮他做完事，他也不会捅了付菡的老底。

        问涂涟是不是失忆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消失这么多年去了哪里，回来又是怎么回事。

        然后天南海北什么都会跟涂涟扯出来说上一通，美曰其名想要帮他恢复记忆。

        “能让你想起一切的，绝对不会是在川无峰上修炼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而是鲜活的人间。”

        涂涟跟他相处压力太大了，一方面担心自己露馅，另一方面担心在容祭胡扯的时候，自己不小心露馅。

        所以他选择重新主动出击。

        “你跟付菡是朋友吗？”

        “不是。”容祭回答非常干脆，不过这两个字在涂涟的意料之中。

        “你们看起来很熟，关系也不错，否则他为什么要帮你的忙？”

        对不起了付菡，我不是故意在帮你试探容祭的人品，那东西他根本不存在有什么好试探的，我只是本着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把压力转移在你身上罢了……

        容祭好像有些无奈似的摇了摇头，看他的眼神像看个傻子。

        “你好奇这个问题，应该去问付菡，为什么不帮我，或，为什么愿意帮我。”

        涂涟咂舌。

        容祭在颠倒黑白，倾覆逻辑这方面一向可以的。

        涂涟不说话了，又听到容祭开口：“我也很好奇，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却愿意跟着他走，是为什么？你没有怀疑过他吗？还是，你其实记得一些什么，只是没跟他讲？”

        这个可以实话实说，应该不会露馅。

        涂涟轻轻摇头：“我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开始也怀疑过，但是他……”他下意识摸到了那枚储物戒，“……他对我很好，如果另有所图，凭他的修为，大概不用跟我纠缠这么长时间吧。”

        容祭难得眼中闪过名为落寞的情绪，但仅仅是一闪而过，就像错觉。

        “我见过他给你的储物戒，也听说过一些关于你们的事。”

        涂涟基本上没见过容祭这种正经的样子，对他说的话自然产生了好奇，竖起耳朵仔细听他讲故事。

        但容祭只是寥寥数语就结束了。

        “很久以前，他还没有现在的修为，是个孱弱无用的家伙，那时候他就开始收集这枚储物戒里的东西了。一开始他只能找到很简单的灵药和武器，后来统统换成了更高阶的。他喝醉时曾说过普通的东西配不上那个人，这世上也没有配得上他的人，包括他自己。”

        涂涟还在等待下文，容祭却不说了。

        “不是说‘我们’的事吗？”

        容祭清浅地笑了一下，却有动人心魄的美。

        “真是个笨蛋，如今他献宝似的把这枚戒指给了你，不就变成‘你们’的事了？”容祭说完，发神经一样又冷笑了一下：“真是羡慕啊，我也受了不少苦，为何我就办不成？”

        涂涟没办法回答他，他心虚得很。

        容祭要找的灵魂此刻就在他眼前，而付菡心心念念想要讨好献宝的灵魂，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容祭见他眼神闪烁，欺身上前，道：“如果我找不到人，你们也休想好过。”

        涂涟一愣，明明是恐吓的话，他也知道容祭是认真的没开玩笑，这人也确实可怕，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听到，他只想笑。

        容祭看他似乎想笑出来的样子，着实没想到，撤身后退半步。

        低语道：“真是个傻的。”

        这番过后，涂涟跟容祭相处的时候压力小了很多。

        容祭心里有事，皱眉出神的时刻才是真正的他，平时与他相处的那个容祭，都是他装出来的。

        漫不经心，懒散痞气，全是他掩饰焦虑和紧张的手段和武器。

        他们已经到了距离川无峰最近的一个小镇上时，付菡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

        容祭根本不愿意等，这在涂涟意料之中。

        其实对于涂涟来说等不等付菡都不打紧，但碍于人设，他提出必须要等到付菡出现才行，毕竟付菡是那样交待的。

        容祭不乐意，他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想必付菡心里也很清楚。

        所以他这个时候还没出现，到底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

        既然把自己交给容祭，对方又是个不受约束的坏脾气，付菡应该是有万全的打算才会这么做，涂涟一直以为在他们还没到川无峰的时候，付菡就会回来。

        涂涟劝道：“那就等三日吧，三日一到，无论付菡有没有回来，我都跟你去川无峰。”

        他说这话的时候情不自禁摩挲着付菡留给他的储物戒，确实好用，不仅能防着付菡，还能吓唬容祭，他们都知道只要涂涟有这枚储物戒，自己恐怕就赢不了。

        容祭没有强迫他按自己意志行事的把握，也知道目前来说还不能把事情变得更糟，只好勉强同意。

        “我希望你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无论到时候付菡回不回来，我们都要走。”

        涂涟应声点头，“我说话算话，不骗你。”

        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三天的等待就是走个过场。

        他不是真正的涂涟，身为川无峰弟子也是上辈子的事，后棂山对他们来说是禁地，对于他来说，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心理负担。

        也就是去一遭，能找到容祭要的那个觅魂镜没关系，找不到……也怪不了他。

        实际上他心里清楚，就算真能如容祭的愿找到觅魂镜，他想找的那个灵魂也不会回到他身边去的。

        这个小镇子自然比不上千戈镇繁华，沿街全是其貌不扬的小饭馆，涂涟带着容祭一路找过去，总算看到一家还算不赖的。

        容祭看他只有一肚子火，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

        川无峰近在眼前，他却不能去。

        涂涟全当没看到，容祭必须找到付菡或者他帮忙是有原因的。

        容祭本身不是妖魔，当然，也不修正道。

        如果只是简单的普通身份拜访川无峰，进是能进去，后棂山却去不了，他在这世间限制颇多。付菡知道觅魂镜在后棂山的何处，而涂涟归属川无峰，算是他的媒介。

        “你……是修何道的？”等小二过来点菜的间隙，涂涟装作好奇与他搭话。

        容祭瞥他一眼，“我不修道。”

        涂涟心里门儿清，面上不动声色问道：“可你修为不低啊。”

        容祭看着他，并不说话。

        涂涟被看得心里发毛：“如何？干嘛这样看我？”

        容祭低头饮茶：“我以为你一开始就会对这件事有疑虑，没想到等到今天才问我，真沉得住气。”

        涂涟正襟危坐，稳稳当当回答他：“我一觉醒来，凡尘俗世皆忘，付菡说什么我听一半信一半，哪儿有精力去好奇别人的事，虽有疑惑，却没行到好时机发问罢了。”

        言语潦草，容祭给他也倒了杯茶，倒是破天荒头一次，涂涟竟然还有些感动。

        “我无灵根，不修炼，修为是……”他笑了笑：“……偷来的。”

        涂涟装模作样睁大眼睛眨巴了几下，不再发问。

        到此为止就好了，既展现了自己的疑惑，又有了不再问下去的理由。

        小二过来，涂涟自顾自开始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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