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无尘小榭

【时间线：南无潼去世后，空闲的二百年间】
  ——
  仙魔大战结束后，仙界经历了一次大洗牌，五大门派依旧是五大门派，可掌门却都换了个遍。
  望天山从元行鹤变成了林子衾，祝融殿从上官泽变成了上官凌，忽夏修的无情道，没有后代，所以蜀山由她唯一的弟子柳淼继承，白参的掌门之位是坐的最稳的，因为白若在生前给他铺好了路，至于新罗，苏公子扭扭捏捏怕麻烦，只能继续让年迈的苏广担任。
  林子衾自从南无潼死后，突然生了场大病，赵山眠等人束手无策，元行鹤知道内幕，但一直抱病在无疾宫里不出，这场大病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林子衾在身体恢复后，便接手了望天掌门一职位，安安稳稳的也没出什么乱子。
  别的门派立掌门，师兄弟们都抢的头破血流，可望天山这一代很奇妙，赵山眠身为大师兄，竟然甘愿做万年老二去辅佐师妹，萧和实力不俗，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门之位，他竟也不争不抢，至于老四慕之桃，她本来就没有做掌门的打算。
  别的门派掌门看在眼里，心里自然啧啧称奇。
  说来也怪，自从林子衾做了掌门后每年都要下凡一趟，这也就罢了，她竟还在无尘宫周围拉了一座浮空岛。
  这岛被她用仙术结界封住了，从外面看漆黑一片，别人也进不去，岛里面有缩小版的溪流，桃树，瀑布，草地等各种各样的风景，甚至她还手工造了一座亭子和一个秋千。
  可这岛没有人住，就连林子衾自己也极少上去，一年顶多上去一回，赵山眠好几次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可惜都没能套出话来。
  这天，林子衾又去了凡界游行，南无潼死后她偷偷找过寅武，用健康为代价换了南无潼转世的机会，所以她每年都要抽几天时间去凡界，寻找南无潼的转世之身。
  虽然有时候连着好几年都碰不上，但她倒也没气馁，固定的时间，不固定的地点，全秋汉到处跑，天生煞气之人往往出生就夭折，克死凡人父母也是常有的事，就算侥幸活了下来，也不一定能撑过三岁大关。
  林子衾之前亲眼看着刚满三岁的南无潼，因为煞气泄露堵住呼吸，而活活憋死，也见过刚出生没哭两下的南无潼，因为天生煞气，身体承受不住而匆匆离世。
  她希望今年自己的运气能好些，毕竟前两年下凡都没找到，如果今年还找不到的话，她便又要难过一整年了。
  林子衾在街头边走边看，突然一阵熟悉的煞气钻入她的心脉中，这附近有人？林子衾疑惑，抬头发现斜对面的那栋府邸，隐约被淡淡的黑气笼罩。
  是煞气，是她最熟悉的那股煞气，林子衾心中一喜，不等她去敲响府门，一个身形消瘦，穿着富贵的中年人就一把拍在了她的肩上。
  "大师，你在这看什么？"
  中年人声音软绵绵的，脸颊两边挂不住肉，眼下泛青色血丝，浑身上下似乎没有精气一样。
  林子衾只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是长期受煞气影响，导致的气血不足，估摸着半只脚已经踏入地府了。
  "我不是大师，别这么叫我。"
  林子衾挥了挥手，她每次下凡都是道人装扮，别人以为她是道士，就会叫她大师，每次她听见这个称呼，都会想起以前和南无潼在人界游历的那十年，不免悲从中来。
  "那道长，您在这看什么呢？"
  中年人换了个称呼，林子衾看着府邸，悠悠开口。
  "你家这两年，家运不好。"
  "是啊，道长，您给看看是什么情况行吗？钱不是问题。"
  中年人背着手，脸上激动难掩，林子衾原本打算隐身进去的，既然这样的话……
  "可以，钱就不用了。"
  "是吗？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中年人推开自家大门，恭敬的请林子衾入内，"道长，您叫我老杨就行。"
  "嗯。"
  林子衾轻轻点头，抬眼就看见一抹绿色的小身影，"嗖"的一下从角落消失不见。
  "刚刚那是？"
  林子衾皱皱眉头，难不成大白天这宅子就闹鬼吗？那阴气未免也太重了些。
  "哦，刚刚那是我女儿，叫童童，还没取大名字呢，因为她出生时她娘去世了，所以直到十二岁前，都只能叫小名。"
  "原来如此。"
  林子衾微微昂头，童童，这名字取得真不错，和上辈子同音不同字。
  "哎，道长，你有所不知，自从童童出生后，不光克死了她妈，就连我家家运也一落千丈，生意生意做不起来，身体身体也越来越差，你看这府里一个下人都没有，因为先前的下人都被克死了，唉……"
  老杨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林子衾心中升起一丝同情，普通人家遇到天生煞气的孩子，结果只能是家破人亡。
  俩人走进正屋，一股煞气扑面而来，林子衾挥挥衣袖，仙气溢出，整个屋子顿时都亮了几分。
  蹲在暗处的小孩似乎愣了两秒，噘着嘴不满意，"嗖"的一下跑出来抱住了林子衾的大腿，张嘴就准备咬。

  "童童！"
  老杨大惊，连忙捂住她嘴，林子衾觉得有意思，单手提起她。
  "为什么咬我？"
  小孩不回她话，在空中张牙舞爪的，看样子是控制不了煞气，导致性格暴戾无常，攻击性很大。
  林子衾无奈，清音一指弹入她的额头，煞气被仙气压制住，小孩停止攻击，呆滞在空中，就连眼神都变得清澈了几分。
  老杨看的目瞪口呆，林子衾在他敬佩的目光中将小孩放下，谁知她又突然抱住林子衾大腿，不过这次没有咬，反而抬起小鼻子一直在她身上嗅嗅嗅。
  "你在闻什么？"
  林子衾俯下身，眼中是藏不住的温柔和激动。
  "好香啊。"小孩拉着她衣角，"好像在哪里闻过，好熟悉。"
  "是吗？"
  林子衾捏捏她的脸，嘴角微微上扬。
  "道长，我家孩子…"
  老杨在旁边看着，担忧又心疼，生出这么个孩子，他心里也不好受，好几次想把她带出去偷偷杀了，可最终没能下去手。
  "你家孩子体内有东西，已经被我压制住了，可她不会控制自己的煞气，估计活不过三岁，她现在多大了？"
  "两周零八个月。"
  老杨抱着孩子，苍老的不像三十岁，反而像年迈的老人。
  "她三岁生辰之前，肯定会因为意外或者煞气导致毙命，你做好心理准备吧，杨府在她死后，会恢复以前的繁荣昌盛。"
  林子衾嘱咐道，老杨听后面色一滞，默默叹了口气。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闺女活下去？"
  "没有。"
  林子衾摇摇头，前几十年她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无一例外，孩子都留不住。
  "你要走了吗？"
  小孩忽然拉住林子衾，眼里水汪汪一片，为什么她会想哭呢？眼前的人好熟悉，好像在梦里见过，白衣飘飘的神仙，为什么要丢下她一个人走？
  "我们还会再见的。"
  林子衾俯身摸了摸她的头，这一世的南无潼控制不了煞气，会伤害身边的人，性格暴戾无常，注定活不过三岁，自己这三年，算是又白等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会再见面？"
  "不知道，很久很久的以后吧，我会等你。"
  林子衾盯着她的脸蛋，心口有一瞬间的刺痛，以后是多久？她也不知道，她能做的就是慢慢等，直到南无潼的转世之身，能控制住自己的煞气，或许是几百年，几千年。
  小孩明显有些失落，但她相信林子衾说的话，便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
  老杨亲自送她到府邸门口，林子衾回头看了眼扒在房门旁边的小孩，扬起嘴角微微一笑。
  人界现在正值春夏交替之际，春雨噼里啪啦的下着，林子衾撑了一把油纸伞，慢悠悠的在小街上晃悠，油纸伞下，一个黑乎乎的毛团蹲在她肩上，眨巴着眼睛，好奇的东瞅西瞧。
  "毛球，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林子衾低声询问，毛球在她肩上扭了两下，林子衾心领神会，转身往书铺走去。
  人界的书铺里，大多都是相声，笑话，野史一类的闲书，毛球不识字，它看不懂这些，但它觉得南无潼会喜欢，所以每次下凡，都会缠着林子衾买好几本。
  "师父，我想要那个。"
  软绵绵的小女孩声音突然出现在耳旁，林子衾心头一紧，明明知道不可能是南无潼，但还是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
  "想要哪个？"
  小女孩身边的人蹲下身询问，也不知这师徒俩是游侠，散仙，还是云游道士，反正看着不像普通人。
  林子衾盯着俩人看了许久，直到她们付完钱消失在转角处，她才回过神来，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客官，要点什么？"
  "上新的都要。"
  "好嘞！"
  难得做笔大生意，老板激动的很，将那些新到店的书全部打包交给了林子衾。
  毛球看出了她的难过，在她脖子处蹭了蹭，林子衾觉得痒痒的，忍不住弯弯嘴角。
  "等潼儿回来，看到这些应该会很开心吧。"
  "人界的孩子们都喜欢这些，不知道潼儿喜不喜欢。"
  林子衾低声喃喃自语，毛球蹲在她肩上拼命点头。
  "每年下凡都买一堆东西，这些都放在那岛上，什么时候得给那岛取个名字才行。"
  林子衾低头思索着，毛球虽然很想帮她取名，但奈何它没读过书，大字都不认识两个。
  "无尘小榭怎么样？如果潼儿不喜欢，等她回来了，再让她重新取一个好听的。"
  林子衾侧首询问道，毛球点头，笑的眼睛弯成了一道缝。
  人间的雨依旧下个不停，正值春夏交接之际，空气中都透着一股湿漉漉的味道，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淋的从头湿到了脚，只能走在屋檐下，尽量躲避这来势汹汹的暴雨，林子衾撑着油纸伞，脚底溅起一朵朵水花，背影不知何时消失在了春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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