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够冷

宋陈原以为吃过中饭后去那英语老师的办公室是要挨训的，没想到的是，他和他同桌一人倒是领了两套卷子。

        言简意赅就是让他俩多做点题，一没要钱，二没让他俩推销，就轻飘飘的说了句“回去吧”，之后他就坐在了自己的位上，盯着这套朴实无华的试卷陷入了沉思。

        徐志胜问：“咋样？”

        宋陈本来不想搭理这人，奈何这人是个话匣子，他要是不说，今天下午都别想安生一会了。

        “诺，卷子啊！”

        “我擦？毛姐转性了！？”

        “啥啥啥？”原本坐在位上发呆的马成仁凑上前来，惊呼着将他旁边那群要提前“冬眠”的人给吵醒了。

        有人不可思议的盯着这份卷子，欲要将这试卷连同桌子给盯透。

        “乖乖嘞！老李舍得给自己焊头发，毛姐转性了。”于全坐在夏程明的位上，“我滴个亲娘嘞，这是要便天了啊！”

        朱昌恍然大悟的惊觉起来，“就我刚才看见华子哥（生物老师），他见我时还特么的突然笑了起来，想起来我就头皮发麻。”

        说罢，他还抖了抖身子。

        马成仁后知后觉的问：“你那同位呢？”

        说到这，宋陈自从出了毛姐办公室就与夏程明分道扬镳了，临走时还不忘让他帮忙把试卷捎到位上，然后就径直的走了。

        “不知道。”宋陈向来本着“绝不多管闲事”的原则，轻描淡写的说完就把试卷一把塞进了桌洞里。

        “诶对了，你跟你那同位大半节课都没来，干啥去了？”马成仁问。

        “不知道。”

        “相当敷衍。”

        “分道扬镳了呗，回来时又正好碰上了。”宋陈顿了须臾，质问道：“不行啊！？”

        “行！”马成仁扯了张板凳就坐了上去，“宋哥您说行那必须行！”

        宋陈：“……”

        “诶，我说宋陈你有没有打算将你这头发给修剪一下啊？”徐志胜从回到位上，就盯着宋陈那乱糟糟且有些长了的头发开始陷入了沉思。

        “没时间。”宋陈答完，围上来凑热闹的几个人早就陆陆续续打着哈欠回到自己的位上了。

        宋陈那片就剩下了四个人，一个他自己和徐志胜，于全跑了又换朱昌坐在了他那早就没了影的同桌位上了，剩下一个马成仁翘着二郎腿，拿着一旁徐志胜的书本来回扇风。

        “我说宋陈，你上次剪了头发见你时还是寸头，要说起来，我他妈看了都别扭。”马成仁停了手上的动作，一本正经的开始劝他。

        宋陈：“……”

        “要不然我们哥几个给你凑钱得了，你星期的时候，赶快把你这头发修修，遮眼了都！”马成仁又补充了一句。

        “我看行！”徐志胜从兜里掏出一张二十的票子，放在了桌上，“我出二十，谁跟注？”

        朱昌一下子洒了气，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你们都知道的，我是个落难户，平日里是一毛钱都拿不出啊！要我看——”

        “去你的吧，赶快滚滚滚没回你位上去！”徐志胜将人往别处撵。

        “谢谢几位哥的体谅，先行告辞了！”于全屁颠屁颠的跑了，剩下的两人跟看一件稀罕物似的打量着宋陈。

        宋陈不解的坐直了身子，犹豫了一下问：“干嘛？”

        “嗯。你和你那新同位简直不是一个档次！”马成仁说完也撤了。

        宋陈：“……”

        马成仁走了，就剩下一个徐志胜干瞪眼的盯着他看，徐志胜显然是注意到了别样的气息，识趣的将头扭了回去，猛地趴在桌上开始睡觉，顺便装了个打呼噜似的假透了的声音。

        宋陈平时到真没怎么在意过自己的形象，若要想起来到真切的觉得他那头型有损他的颜值，至于那句“你和你同位简直不是一个档次”的话，宋陈彻底无语住了。

        他靠着墙面，侧头看向教室外面，来来往往的学生，有的手里抱着一大摞卷子，有的靠在栏杆上交谈甚欢，看的入神了，就看到他那新同桌和张寒露……

        等等，张寒露！？

        张寒露一手插在裤兜里，摆出一副狂傲不羁的姿态，就连语句上也颇具汉子气息。

        “新同学长得蛮帅的嘛，有没有兴趣交个朋友？”

        面对对方的快人快语毫不含糊的一句话，夏程明依旧表现的尤为淡定，轻描淡写的说：“没兴趣。”

        张寒露倒是头一次见敢这么对他说话的，一时之间就来了劲，欲言又止的在脑中快速的重新组好一段话。

        刚想说出时，夏程明已然率先开口辞别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张寒露：“欸别，夏同学别这么着急走嘛，我就想交个朋友，俗话说的好，’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条朋友’。”

        说罢，见对方始终没有任何的态度转变，她尴尬的笑了笑。

        夏程明问：“然后呢？”

        “啊？”她显然是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给问愣住了。

        “然后……然后就——”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张寒露面色窘迫的来回张望，费力的挤出半片字眼，“我不是哪个意思，我就是……想交你这个朋友。”

        “说吧，你想干啥。”

        “加个联系方式，日后好相处。”

        “嗯。”

        说着就掏出了手机，屏幕一点开就是还没来得及退的二维码。

        张寒露不知是该惊喜还是窘迫着的扫了后，又再次说了她那句口头禅：“交个朋友，日后好相处。”

        他轻点了一下头，顺势将手机关机然后重新放进兜里，动作连贯的一气呵成，好不拖赘，脸上的表情也依旧是那副冰山脸。

        “没事的话我就回位了。”

        “昂。”张寒露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

        夏程明走后，童圆从她的身后蹦到了张寒露的跟前，笑靥如花的凑到她那张露了怯的表情前。

        “怎么了学委，加到这位夏同学的联系方式了嘛？”

        “加到了。”张寒露答。

        童圆松了口气，凝神打量着张寒露那张不明所以的脸。

        “吃饭的时候你可是和我们说了一大箩筐的话，可全都是关于夏同学的呀。”

        “别、别说了，我要回去写卷子了。”张寒露更加窘迫的想要逃离。

        童圆不解的思索着。

        -

        夏程明径直向着自己的座位走去，他刚要坐下，宋陈便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夏程明！”

        语速急切的像是有什么要紧事似的，然而他自己竟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喊他，若要仔细回想起来，从今早刚遇到时，现在倒是他第一次喊这人的名字，生涩但更觉得蹩脚。

        夏程明坐下，不解的侧头问道：“怎么了？”

        “没事，熟悉下同桌的名字。”

        他凭借着一向机敏的回答，用正常的语速随便扯了个理由，也不知道他是否会信。

        “哦。”

        对方轻飘飘的一句让他有些尴尬的转过头去，一只胳膊撑着脑袋看向另一边的窗外。

        天边似是高飞了几只大雁，模模糊糊的能看清他们飞过的身影。

        本该蔚蓝壮阔的天空被房屋所圈设起来，以至于他看不真切，不知站在操场上是否能看到万里无云的景象呢。

        “对了……”对方欲言又止。

        宋陈下意识的转过头来看他。

        “没事。”

        宋陈：“……”

        对方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顿了半天也没能再说出半个字眼来，直到袁中强的声音再次将两人的视线所拉去。

        “夏、夏程明！你在屋里啊！我找了你半天，老李说让你到政教处里领套校服去。”

        宋陈：“……”

        夏程明起身，面无表情的道了句谢就径直出了教室门。

        “我去，宋陈。你有水吗？借兄弟喝两口呗。”

        袁中强热的满头大汗，宋陈猜想他兴许是跑着回来的。

        “没有。”

        对方坐在自己的位上，面色涨红的用衣袖擦了擦脸，又觉得怕把校服弄脏了，从徐志胜的桌洞里翻找着卫生纸，没有来由的拿这一卷纸就开始擦汗。

        这一番举动显然是将一旁睡的正香的徐志胜吵醒了，他本想破口大骂的呵责不知是哪位吵醒了他的人。

        转过头来，入眼便看到一个傻逼拿着他拿卷还未开封过的新纸擦汗，顿时心生怒意，气急的一把抢过。

        “我他妈这纸老子还没用过嘞！你奶奶的就给我败坏了！”

        徐志胜将表面被那傻逼浸湿的汗渍一把剥去，又将那些被剥下来的纸团成一团塞到袁中强的手里。

        “咋了嘛？我就用用而已，真他妈小气。”袁中强将塞到手里的那团卫生纸继续擦着脸上的汗珠，用完时还顺便擦了个手。

        “啊对，我就小气了！以后你们少他妈的用我的纸！”

        宋陈：“……”

        袁中强：“……”

        马成仁看见几人正在各自的位置上“聊天”，就本着“好奇宝宝”的心态凑到跟前，他坐在夏程明的位上，手里依旧时不时的比划着。

        “欸，不是我和你们说，宋陈那同位真他妈的招花惹草！”

        宋陈：“人家有名字，哪怕你叫他姓夏的也不为过。”

        徐志胜将板凳无用的向前拉了拉，问：“咋啦？他出啥奇迹了？”

        马成仁卖了一会关子，满含“妈”字的信息量巨大，“刚才学委他妈跟他要啥联系方式，人家他妈的压根就不带搭理的！”

        袁中强猴急的追问：“然后呢？直接拒绝了吗？”

        “没，到最后勉强给了。不过咱学委已经被拒绝了n次了，压根不足为奇！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说的倒也是。”袁中强同他拍手即合。

        马成仁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的继续说着：“还有隔壁几个班的女的，也要了宋，那姓夏的啥联系方式！”

        “我擦？这他妈的也忒受欢迎了吧！？”徐志胜一脸震惊的瞪大双眼。

        宋陈在一旁听着，缄默不语。

        袁中强说：“还别说，人家长得的确挺帅的，要我是女的，我也待见他！”

        “诶呦我去，要是哪个女的长得跟你这样色儿的，怕是要跳江了吧！”徐志胜在一旁补刀。

        “宋哥，你此后可就憋屈了哟！”马成仁意味深长的说着，又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什么？”

        “人家要是一朵娇花，那你就是个花瓶。”马成仁掐准时机起身要走，领走时还补充了一句，“有可能连花瓶都没法当。”

        宋陈：“……”

        “去你妈的，滚你位上睡觉去吧！”宋陈破口大骂的在班里嚷着，周遭依旧是此起彼伏的说话声，以及打呼噜的声音。

        马成仁一脸贱笑的回了位。

        -

        夏程明回来时手里什么也没拿，两手空空的让他倒觉得疑惑，不是去领校服去了吗？

        没货了？

        夏程明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忧虑，紧接着便烟消云散了，桌面上空无一物，就只好打算从兜里掏出手机来。

        宋陈问：“你不是去领校服了吗？”

        夏程明愣了一会儿，向口袋摸索去的手停了，若无其事的放在腿上。

        他回答说：“嗯，去了。那人说已经有人领了。”

        “啥？”宋陈愣住了。

        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有偷校服的？那哥们得多穷啊？

        夏程明刚要准备再重新说一遍，就直勾勾的看见沈诗云手里抱着一袋衣服，显然是新整的校服，表面的校徽尤为的醒目。

        了然了。

        “那个……夏同学，老师说让你去政教处里领校服，刚才没找到你，所以……”她恰到好处的停顿让气氛变得莫名有些暧昧。

        结果，夏程明单手接过他递来的校服，然后冷冰冰的说上一句“谢了”，显然是要“送客”的意思。

        “我……”

        沈诗云尴尬的愣在了原地，全然是没有就此作罢的念想，想要解释些什么却总也说不出来。

        夏程明不骄不躁的补充道：“我有名字，夏程明，对于其他的称呼，我并不想再次听到，懂了吗？”

        沈诗云有些落魄的点了点头，想要再找些挽回的余地，娇嗔地说道：“我可不可以加你的联系方式……”

        “不可以。”夏程明不留情面的回绝说。

        沈诗云走了，脸上的表情成了一个亮点。夏程明依旧是那副漠然的态度，眼神中甚至带着些刻薄，明显是被无语住了。

        要是我，我早他妈的骂人了。宋陈心说。

        “你……”宋陈欲言又止的哽咽住了。

        “什么？”对方下意识的反问。

        “挺——”

        宋陈的话是被打断的，凑上前来的是马成仁，那位“好奇宝宝”两手撑在桌角上，发自内心的赞叹道：“兄弟，够冷！”

        夏程明：“……”

        宋陈：“……”

        马成仁讲：“这女的谁都待见，就是不待见学渣和长的丑的。”

        “哦，我的确学习挺不好的。”

        “害。”马成仁压根不关心这个，转了一大圈才表明来意，“对了，哥们儿，咱加个联系方式呗，日后大家都是兄弟。兄弟有难同当，我们祸福相依的好吧。”

        说着，他就打算从兜里掏出手机来，还警觉的看了看走廊内是否会有老师途径。

        夏程明平淡的说：“手机没电了。”

        “行！反正以后咱都是兄弟了，有什么事尽管说，兄弟我随叫随到。”

        说罢，他终于走了。

        夏程明轻叹一口气，转过头时正好和宋陈的视线对上。

        冷不丁的和人对眼，宋陈踌躇的想要现在就趴在桌上睡得酣然入梦。

        “你刚才想说什么？”对方率先开口问道。

        “啊？昂，没事。我想不起来了。”他尴尬的扭过头去。

        “嗯。”

        铃声再度响起，正好缓和了这尴尬的气氛。

        夏程明是第四节课便不见了踪影，这一点谁也不清楚。据说是请假走的，合理合据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事。

        最后一节课是历史课，宋陈听了几分钟就开始走神了，紧接着就开始了再一次的沉沦——睡觉。

        徐志胜叫醒他时，班里的人已经走了大半，只剩下三三两两收拾东西的人，还有靠着窗户口的几个人坐着闲聊叙旧。

        “我个儿嘞，你咋又睡了诶。”徐志胜揶揄道。

        “去你的吧，赶快滚。”宋陈打了个哈欠，之后就彻底清醒了。

        “咱得赶紧的下去，我怕一会再找不到我车了。”

        “你要是慢会，那一溜趟的车就只剩你那一个孤零零的破电瓶，一目了然，非常好找。”

        “嗬！我电车要是丢了，咱谁也甭想走。”

        宋陈将课本合上，站起来后又将课本随意的塞在了抽屉里。

        “你昨天晚上给车充电了？”

        徐志胜回想了一下，他的确是忘了充电，来的时候，车子明显的减速了，电门转到最大也无用。

        “忘了……”

        “你自己慢慢走吧，我坐公交。”

        徐志胜：“……”

        他还真就没开玩笑，说完就径直的要走出教室门。

        “卧槽，儿嘞你也忒没良心了吧！”

        ”明天见！”宋陈一边走着一边向后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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