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第十章

        说起秋叶原的话，首先想到的果然是繁华的商店街吧，结果却被另辟蹊径约在秋叶原站内，首先就很奇怪。当三谷在开往三鹰方向的月台上看见源冬一时，那股无力感则更甚，特别是他站在原地盯了这家伙五分钟都没有察觉到，更加使三谷对她迟钝程度有了新了解。

        冬一正一脸满足吸着玻璃瓶装的水果牛奶，让人不禁好奇这甜兮兮的乳制品饮料有哪里好喝，三谷走到跟前，冬一抬眼，马上更努力把余下半瓶都一口喝完，以人类极限当然是不可能的，三谷用没拎袋子的那只手扶额说：“你别呛着。”

        “嗯嗯……”她胡乱应着，吸完瓶底最后一点点液体，把瓶子还给柜台后面的阿姨，“一共多少钱？”

        “四瓶含税六百日元。”

        “你到底喝了多少啊……”四瓶牛奶未免也太离谱了点，三谷自言自语似的感叹。

        递过六枚百元硬币后冬一睁大双眼，三谷有点后悔，毕竟女孩子喜欢喝什么也很正常，自己小题大做让她难堪了，可谁知他的道歉还没说出口，源冬一一副授课模样拉着他袖子站到冷藏展柜前，指着其中一种说：“这可是当天从产地运来的低温杀菌鲜奶，很好喝的，车站人流高峰根本排不上，我推荐你这款哦，乳脂保存得恰到好处。”

        的确瓶子上都印着各个品牌的产地，这种玻璃瓶牛奶需要当场喝完上交瓶子回收，清洗后送回奶农那边，在东京市内的便利店很少见了。虽然显得挺傻，但三谷觉得这种不顾及别人眼光的爽朗恰好是冬一的优点，他拎起手提袋摇了摇：“我给你带来了哦。”

        终于抬起头，她兴冲冲拉过袋子查看里面的布料，在需要下针的位置都已经用划粉标记出来了，袋子底下还有两卷金线。就这样看着源冬一时三谷隆突然意识到mikey和场地都喜欢同她相处的理由了。

        如果说神因私造巴比伦塔而用不同语言分隔人类，那么如浅溪似的冬一就变得出奇讨喜起来，比如现在，她仔细看着布料的眼神。

        三谷隆在他们的小团体中一直与draken一起承担把话题和点子拉回正轨的角色，正如他此刻拉住冬一问她有没有绣过花样，结果得到她只缝过扣子的回答。

        “你看着我的动作，然后用这块废料重复。”说着竟然真的在秋叶原街头的长凳上教起她刺绣，因为临近夏天而换上的水手服被风一吹，摇摇晃晃，三谷瞥了眼看得认真的冬一，“真没想到你要自己来绣，尽量在五月前做完吧，你交给mikey的话他会开心的。”

        “我没打算自己交给他，”谁知冬一回答道，“等我绣完了就还给你。”

        这个回答令三谷始料未及，按照他对源冬一的了解，的确能猜出她会提出希望由她来绣mikey的特攻服，但如果她这之后又还给自己，意义在哪里？

        啊，打成死结了。冬一苦恼地看着手下的线结，很不在乎道：“他会很害羞吧，一想到万次郎会紧张，我就很难送的出手诶。”

        “有个词专门用来形容你们这种关系，从电影海报里看到的……”

        “纯爱？”冬一试图拆开金线。

        “畸恋。”

        说完像是被逗笑了，跳着逃开冬一差点抡到他头顶的背包，可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这之后三谷让她尝试绣下‘卍’字最简单的横排，虽然速度不快但效果差强人意。他们换了个家庭餐厅继续，慢悠悠挖沙冰吃的三谷说道：“你缝得还行。”

        “我有特意上过家政课，虽然她们只教缝扣子和补袜子。”说完，状似认真思考理由，“也许老师们都认可做妻子就需要缝补吧。”

        就是这句话令三谷隆侧目，仿佛原本定义为蠢萌的家犬，有天突然学会自己会开门取外卖并垃圾分类了一样。

        为了赶时间，冬一在学校也会拿出来绣，以至于某天被叫进教师办公室，老师的态度明显把她当做马上要步入歧途的盲目女孩。事实与误会间差了一条马里亚纳海沟那么远，她看着像是认真听老师的试探，内里只在想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告密，“这是给裁缝店做的，”冬一投机道，“他们说缝好就可以拿三千日元。”

        现实就是她全须全尾从教职员办公室脱身，带着她缝好金字的布料一起。女人间的友谊真奇怪，她搪塞围上来的同学时思考，转念又忘了个光。

        放学后她选了与平时不同的商店街买晚餐，这附近因为地理位置紧挨银座，商品普遍价格不美，但出于偶尔犒劳自己的心态，冬一在一家家庭作坊买了很不错的炸鸡块和三文鱼饭团。

        归程路过一条小巷时听到声闷哼，她很自然偏头看去，结果巷内仅剩站立的二人也看了过来，其中一人甚至是熟人，三人面面相觑。

        啊，有人倒在地上。

        冬一夏季校服被高楼风吹起，背光站在原地，可眼睛却很亮，里面没有普世价值观下看到此刻场景应当出现的东西，只招招手，“晚上好，伊佐那。”

        “你怎么在这儿？”说着，又踢了一脚地上抽搐的家伙。

        她看了看伊佐那，又看了看他脸上有条斜贯伤疤的同伙，动物似的直觉和喜爱刺激的本性作祟，摇了摇塑胶袋，“吃饭团吗？”

        莫名其妙坐在街心公园长椅上吃饭团的鹤蝶朝伊佐那使眼色，想问问这个状况外的小鬼是来做什么的，但广播台出现的技术问题同样出现在三人中间，接收错误信号的冬一把炸鸡递给鹤蝶。

        “你居然买了五个？”

        “可以放冰箱明天做成茶泡饭啊。”

        没等伊佐那再开口，她直接把剩下的两颗饭团都塞到他手里。几乎是同一刻他的双眼暗了下去，他反感甚至厌恶高高在上的施舍，源冬一也和虚伪的一般人没有什么两样，他俯视对方的发顶。

        然而冬一却对悬于头顶的危机没感觉到一般，补充道：“等价交换，你载我去车站吧！”

        就在这一刻连鹤蝶都无声中对源冬一产生了点敬佩，她也许没意识到，自己差点触及伊佐那的逆鳞，该说是极致的天真呢，还是单纯的蠢呢？

        黑川伊佐那对两边的思维都一无所知，他拎着与个人风格完全不符的饭团，不发一语带她到自己的机车旁。冬一完全忘了自己穿的是校服短裙，直接要往后座跨，突然后领一股拉力，她的双脚直接离地。

        “哇！”伊佐那直接如同拎小鸡雏似的把她拎到车上，然后自己也坐了上去，引擎发动的震动持续传来，冬一小心稳住自己，“你没生气吧？”

        “没有。”说着，就以绝对超速的架势冲出了车位。

        真是难猜啊，冬一腹诽，结果被载着路过车站时完全没有减速的架势，而是径直化作公路上的一道残影，直到看见熟悉的建筑物才发现目的地竟然是家附近。

        被原样从车上拎下来的冬一抱着学生包仔细观察伊佐那的表情，依照她的了解对方此刻应该不生气，相反，心情应该还不错的样子。没等再细想，他又消失在街角，终究冬一是耸耸肩，打算在睡前泡个热水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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