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鹿梨反应了两秒，才想起这是顾淮之手机号。

        “家里。”她说。

        想要起身，还没站起来膝盖一阵剧痛，整个人又瘫坐下去。

        那边脚步变慢，最后停住，“怎么了？”

        鹿梨低头，发现膝盖被撞破了一块皮，正往外流血，“你找我什么事？”

        她看到顾淮之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到。

        那边没了声，只有滋滋的电流声。

        良久，“鹿梨。”

        鹿梨眉心一跳，“嗯。”

        他像是叹了口气，声音低低沉沉，“真的没事？”

        “没事。”

        “好。”

        通话被挂断，室内恢复安静。楼下有跳广场舞的，有聊天说笑的，走廊有一家人散步回来的，很热闹，热闹得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呆呆看着沙发坐了好一会儿，直到时间到了，广场舞的声音散去，同一层楼的防盗门打开又关上，重新归于安静。

        僵硬着左腿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沙发上走。医药箱里的杀菌防感染喷雾没了，目光在瓶身上停顿几秒，重新放回去，拿起手机和钥匙出门。

        小区门口有一家药房，十点半关门。鹿梨走得很慢，一路上有不少从外面回来的人将目光落在她腿上，楼栋门打开，空气中的燥热迎面而来，经过昨夜桂花被打得七零八落，地上随处可见。

        路灯被树叶遮挡一半光线，没等她迈下，一双笔直修长的腿闯入视线。

        顾淮之长身玉立站在台阶下，深邃狭长的眼一瞬不眨的看着她，路灯和月光交织落在他身上，寡淡凌厉的五官被柔和几分。

        目光下瞥，落在她膝盖上。

        “你怎么在这儿？”

        顾淮之眸色深沉，“不是没事？”

        “不小心撞了一下，磕磕绊绊不是很正常。”

        刚开始工作时，为了完成一个项目，她踩着高跟鞋从早走到黑，两只脚都磨得血肉模糊，今天这种程度，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顾淮之抿唇看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迈步上前。鹿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横抱起，身体忽然悬空，她本能的去勾住离自己最近的男人的脖颈。

        “你干什么？！”

        顾淮之下颌紧绷，声音平静，“去看医生。”

        “我自己可以走。”她挣扎的想要下地，顾淮之手臂收紧，将她牢牢固定在怀里。

        “顾淮之。”她蹙眉，愠怒。

        顾淮之垂眼看她，非但没有松手反而笑了声，“又要骂我是狗？”

        “既然知道还不放我下去？”

        顾淮之身高腿长，三两步就到了药房门口，灯光落在他好看的眉眼上，“骂吧。”

        “”

        她真的这辈子没听过这样的要求，还有人讨骂的。

        药房里有十来个病人，挂点滴的感冒拿药的都有，玻璃门被推开，所有人目光都下意识看过来。

        顾淮之将鹿梨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有医生上前来，“哪里不舒服？”

        “膝盖被撞了。”顾淮之答，说完跟着弯腰蹲下，跟医生一起查看她膝盖上的伤。

        “你看人家男朋友，都是公主抱，我不管，你等会也要公主抱我回去。”

        “好好好，乖，别乱动，小心把针管弄掉了。”

        顾淮之抬眼，就见她盯着旁边出神。

        边上是一对情侣，像是大学生，女生打着点滴，男生坐在旁边将女生抱在怀里，下巴枕着女生肩膀，两人看着手机，不知看到什么有趣的画面，两人相视一笑，男生低头亲了女生一下，惹得女生羞赧的锤男生。

        这副画面刺痛顾淮之的眼，转向鹿梨，发现她已经收回目光，垂眼从医生手里接过喷雾，扶着椅子扶手就要起身。

        “我自己可以走。”

        刚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慢慢握成拳，最后垂下，“我扶你。”

        鹿梨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顾淮之将她送到楼下便松手，“上去吧，慢点走。”

        鹿梨收回手，“今天谢谢你，补漆多少钱，我一起转给你。”

        顾淮之双手揣兜，声音并不出喜怒，“非要跟我算这么清？”

        鹿梨抬眼看他，声音温温软软透着绝情，“我们已经分手两年了，你不用这样，不需要为我做什么。”

        顾淮之深深看着她，这个他两年多日思夜想的人冷静又绝情的告诉他，他们已经结束了，他们互不相欠，就该像个陌生人一样。

        喉咙有些干涸，像许久缺水，他压低情绪，想从裤兜去摸烟盒，结果只摸出来一块薄荷糖。包装被撕开，薄荷糖放进嘴里嚼碎，不甜反而带着点苦。

        “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顾淮之嚼碎嘴里的糖，“为什么分手？”

        这个问题困惑了他两年，他想了很多种可能性，但都被一一推翻，明明他离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她还笑着送他到门口，凑上来亲他，皱着小脸叮嘱他注意身体，等他回来，但他回来，看到的是一室狼藉和一句分手。

        鹿梨看着他，“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顾淮之盯着她，执拗的想要一个答案，“我要听真话。”

        鹿梨与他对视，抬手将头发勾至耳后，半晌，“如果你真的想听一个理由，那就是不合适。”

        “不合适？”顾淮之笑了声，“不合适我们会在一起那么久？”

        “可最后不也分手了吗？”

        一句话将顾淮之打得丢盔弃甲，他忽然想到那天她说的火锅，满天星，阳台上的烟灰，还有刚刚药房里那对情侣。

        揣在裤兜里的手紧握成拳，胸腔剧烈起伏，眼里有什么东西消失，就像说分手那天，他从她眼里看到的一样。

        鹿梨手指勾着塑料袋，仿佛要将绝情的话在今晚说尽，“顾淮之，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话落下来，四周仿佛静止，黑夜在这一刻吞噬着心脏，让人难以呼吸。她看到顾淮之紧绷的神情慢慢松弛，然后弯唇笑了下，接着，后退两步，像是在从她世界里退出。

        “知道了。”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步子很大，衬衫衣摆扬起一点弧度，他没管，坐到车里“怦”地一声，重重关上车门，撇了眼收纳盒里的薄荷糖，觉得可笑，扬手想要扔出去，但脱手那一刻又忍住。

        薄荷糖四处散落，有的滚到脚边，抬脚，碾碎。

        —

        第二天鹿梨找了搬家公司来给自己搬家，孟雨也赶来帮忙。

        “高档小区是不一样啊，这绿化面积都要大一些。”孟雨拉开落地窗，双手撑着栏杆往下看。“八千块钱租金也不贵，我都想搬过来了。”

        鹿梨清洗着花瓶，“自己的房子住着更舒服，不用三天两头搬家。”

        “那倒是，不过梨子，你为什么不买房啊？以你的收入，付个首付每月还贷款并不是什么难事，免得像现在这样劳心劳力的搬来搬去。”

        鹿梨将花瓶擦干摆放在餐桌上，新鲜的向日葵放进来，“租房子挺好的，不用搞装修不用担心什么建筑施工，一个地方住腻了就换个环境，我一个人东西也不多，叫个搬家公司一躺就搬完了。”

        有时候甚至只需要一个三轮车，就搞定，如果不是消毒柜实在搬不动，她自己就能搞定，大不了多走两趟。

        “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觉得还是麻烦。”孟雨从阳台进来，看了看两间卧室，“不过你这房东真不错，价格便宜，还把卫生都做好了，这房东不会是喜欢你吧？”

        “别胡说，我都没见过房东。”话是这么说，鹿梨却忽然想到顾淮之，她总感觉这房子的主人跟顾淮之脱不了干系，但是中介给她看过的房产证的确又是另外一个人。

        可能真是自己想多了吧。

        收拾好东西，看了眼时间快五点，“走，我请你吃饭，感谢孟大美女的帮忙。”

        孟雨喝了口水，“不了，我爸妈今天过来了，我得回家吃饭，这顿饭记着，改天再吃。”

        “那行，到时候给我发微信。”

        “ok。”

        她送孟雨出去，开门时发现隔壁门也开着，灰白色的装修风格，低沉奢华，很符合成功型男人居住。

        里面有人影走动，是个中年妇女，还有一个小女孩，跟中介所说的都能对上。

        “你邻居看上去也挺不错的。”孟雨说。

        “嗯。”

        鹿梨收回视线，心里的猜测被彻底打消，目送孟雨进了电梯转身回屋。

        给自己煮了碗汤圆，餐桌是长方形的，对面两张椅子紧贴桌沿，热气迷了双眼，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奶奶。

        “搬新家第一天得开火，这样灶王爷才知道这里有人居住了。”

        “噢，奶奶我想吃汤圆。”

        “好，奶奶给你煮芝麻汤圆好不好？希望我们梨梨成绩节节高升，找个好工作，遇到一个疼爱你的人。”

        “不要，我要陪着奶奶。”

        昔日欢声笑语从眼前淡入淡出，她咬了口汤圆，黑色芝麻芯溢出，落在碗里，漂浮在水面。

        芝麻开花节节高。

        生活变好也有钱了，但她依旧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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