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回忆

第六十一章回忆

那是发生在魏紫九岁时候的事了，当时的她还不叫这个名字，也没有加入合欢宗，只是个被老乞丐捡到养大的弃婴，叫小狗儿。

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是混元界靠近极地之南的一个偏僻的小城镇，叫做春城，却一点都没有四季如春的温暖。

那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寒风呼啸地吹着，吹在人脸上刀割一样疼，雪也下得格外的大，一片片像鹅毛一样轻盈飘落，没过多久整片大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老乞丐生病了，病的很重，两个人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小狗儿没有办法，只能穿上所有的衣服，冒着大雪去外面讨吃的。那时候真冷啊，冷到就算是现在，魏紫再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也觉得手脚传来一阵冰冷，就像是赤脚浸没在冷水里一样，又麻又疼。

小狗儿裹着仅有的几件破衣裳艰难前进着，小小的手脚因为长时间暴露在风雪中早已被冻得又红又肿，完全没了知觉。

冷风却丝毫没有留情，夹着片大的雪花，还是一个劲地往她瘦小的身上吹，吹得她披在身上的破布都半湿了，贴在皮肤上是透彻心扉的凉意。

春城有凡人也有修士，修士们冷热不惧，穿着单薄的法衣便可昂首向前，就算是凡人们也都早早裹上了厚厚的棉袄。

一路上的风雪很大，天气恶劣路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冷漠地无视小狗儿口中的乞讨，与她擦肩而过。

她哆嗦走在积雪的街上，整个人又冷又饿，咕咕叫着的肚子饿得发疼，这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来一股诱人的香味，让她不由自主地循着香味走过去。

是馒头铺子，在寒风中冒着腾腾的热气，蒸笼里摆着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中间点着红心，看上去又大又软，诱人极了。

小狗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可她不敢靠近，这家店老板可凶了，有一次因为嫌弃她靠得太近，影响了他生意，还拿扫把打她，把她赶得远远的。

她的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穿着单薄的白衣，在风雪中站得直直的，就像她住的破庙门前那棵挺拔的白杨树。

小狗儿好奇极了，慢慢伸出脚，乘着馒头铺老板不注意，飞快移动到少年身旁，借着少年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身高，挡住了侧面来的寒风。

少年转过头，望了望她，他长得真好看，脸白白的，眼睛黑黑的，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一张脸，整个人又瘦又高，就像她之前堆的雪人一样白，就连衣服也是纤尘不染的白色。

小狗儿舔了舔干燥到几乎裂开血口子的嘴唇，小声开口：“你也想吃馒头吗？不能站在这看的，这个老板可凶了，会把我们打出去的。”

“我不吃。”少年说话的声音像碎玉相碰，空灵冰凉。

“那你不饿吗？”

少年瞥了一眼小狗儿一直咕咕叫着的肚子，“不饿，我吃辟谷丹，吃一颗一天都不会饿。”

天气真的太冷了，说话呼出的单薄热气在半空中浮起淡淡的雾，但是小狗儿难得遇到一个愿意和她搭话的人，忍不住絮絮问了下去：“那你不冷吗？”

“不冷，我修炼了很多年，已经不会感觉到寻常的冷了。”

“哇”小狗儿发出小小的惊叹声，像葡萄一样又黑又圆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那我也可以修炼吗？”

少年扫过她冻得通红的手脚和单薄瘦弱的身子，坚定地点点头，“可以的，你修炼了就不会冷了，也不会饿了，而且还不会死，可以活得很长很长。”

“死，是什么？”

还有和冷和饿一样难过的事吗？

“死就是”少年墨染般长眉拢成一处，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是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了。”

小狗儿听得稀里糊涂的，还是不太明白，饿得前胸贴后腹的肚子又开始抱怨，发出连续不断的咕咕咕声。

少年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到老板面前，拿出一块亮亮的石头，又指了指蒸笼上的馒头，老板原本表情凶狠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连忙接过石头，殷勤地包了一笼的馒头递给他。少年接过馒头，转身走向小狗儿，把手里的馒头都送给了她。

怀里突然多出来热乎乎的一团，小狗儿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问了一遍：“这都是给我的吗？”

少年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转身打算离开时，却被小狗儿叫住。

“等等”小狗儿在身上找了找，掏出一块她珍藏了很久的心形石头，放到了少年的手心里，一脸认真地说：“我刚刚看你给了大叔一块石头，我也给你一块石头，等我长大了，会报答你的。”

少年没有解释灵石和普通石头的区别，只是握紧了手心里的石子，留下一句“再见”，就消失在风雪里。

小狗儿迫不及待打开袋子，顾不上烫，咬了一大口馒头，又甜又软，是她从来没有吃过的味道。馒头真好吃啊！

珍惜地只咬了一口，小狗儿就重新包好袋子，将它紧紧抱在怀里往破庙里跑去，她要给老乞丐也尝一尝。

可等她重新回到破庙时，老乞丐已经睡着了，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怎么叫都叫不醒，没办法，她只能抱着馒头坐在他身边。

馒头好香啊，闻着更饿了，但她想等爷爷醒来一起吃！后来，她等啊等，爷爷却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破庙里其他的乞丐告诉她，老乞丐已经死了，还抢走了她所有的馒头，除了她咬过一口，死死握在手心里不放的那个。

原来这就是死啊！

小狗儿第一次知道了死的意思，这比冷和饿可怕多了，她再也不要体会了。

最后，小狗儿一口一口无比珍惜地吃完了手里那个又冷又脏的馒头，将老乞丐埋在了他最喜欢的地方，小小的身影径直往城里走去。

她要去修炼了，去过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冷、不会饿、不会死的日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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